第8章 松熊功
草堂的外觀和環境，完美符合時下士大夫們的審美情趣，精緻又不失淡雅，謝家兄弟不選正堂而選此處，在某種程度上，這是在暗示同來客的關係更進了一步。
寧路二人進門時，謝國豪已經坐在對門的主位上，謝國忠坐在他的右手下方第二個位置，第一個位置赫然坐着謝蓉。
今日她穿着一身素色襦裙，頭上挽着很正式的女兒鬟，見二人進來，起身恭恭敬敬地施了個萬福禮，柔聲道：“昨夜多謝二位救命之恩，奴家感激不盡，今日忝臉失禮陪坐，日後當為二位日日奉香念禱，以求安康。”
暗暗贊了句這個練武女人柔美矯健的身段，寧路連忙還禮，同鄭如松一起口稱：“不敢不敢，謝女郎多禮了。”
三謝三辭后，寧路才在左手第一個主賓位落座，鄭如松作為他的家僕，哪怕功勞比他大，也只能坐在他的下手，如果今日是正式士子聚餐，或者這裏是士紳家裏，鄭如松就只能站在他身後，看着他吃。
這就是所謂的禮，寧路不感冒，但也不反感，如果自己可以恢復功名的話，為了自身的利益，自然而然會維護這個既得利益階層信奉的道理。
主客之間先行敬酒，互相寒暄了一陣，晚宴就進入自由聊天模式。
“‘練武強身，故此強心。’路哥兒，這句話是你說的？”謝國忠目光炯炯看着寧路。
寧路放下筷子，欠身謙虛道：“正是，還請國忠兄多多指教。”
謝國忠啪啪鼓起掌來，臉上滿是崇敬，“說得太好了，不愧是中過秀才的，一句話就道盡了我們武人的追求。”
“來，我敬你一杯，多謝路哥兒，今天聽我大兄說了這句，我自昨夜起頹唐的心神頓時煥然一新，再無任何猶豫和害怕。”他站起來遙遙躬身舉杯，昂起的臉上滿是真摯。
寧路同樣起身躬身舉杯，兩人幹了一杯，坐下后，謝國忠笑道：“我還聽說你今日練了一整天武功？”
“是。”寧路淡淡道。
“那太好了！”謝國忠一拍桌子，震起無數餐具，“明日我就把謝家的松熊功傳授給你，日後我們再好好切磋下。”
“二兄！”
......
“二兄，你怎麼可以隨口做出這樣的承諾呢？”
已經是深夜了，謝家第五進院落中的一間屋內，燈火通明，謝家兄妹正坐在一張方桌前，謝蓉臉色難看地埋怨道。
“為何不可？”謝國忠梗着脖子嚷嚷，“路哥兒助我們退賊，又讓村裡避免了幽浮之禍，一份功法我還覺得不夠呢。”
謝蓉蹙眉道：“可松熊功是我們祖傳絕技，哪裏能傳給一個外人？”
“他做了我家女婿不就可以了。”謝國忠嬉皮笑臉道。
“胡扯！”謝蓉柳眉倒豎，就要把手中茶杯摔過去。
謝國豪伸手牢牢按住她手腕，“蓉兒，不要胡鬧，你二兄說得在理，他們主僕對我們有兩次大恩，我看就以松熊功為酬吧，也免得傳揚出去被人說我們謝家不懂感恩。”
謝蓉仍然不同意，剛想張嘴，謝國豪擺擺手說：“我知道你看重這本阿爹拼了命才搶回來的功法，我們可以和路哥兒交換嘛，他白天耍的那三套拳腳看着還蠻實用的。”
“沒有力氣為基，那幾套就是花拳繡腿罷了，連個小孩都制不了，松熊功給他，還真是便宜了他。”謝蓉撇嘴道。
謝國忠嘿嘿一笑：“我和大兄學了他的武藝，不就如虎添翼？”
兄妹兩個眼看着又要掐架，謝國豪連忙阻止：“好了，那就這樣定了，明日國忠去和他交換。”
......
寧路大早上剛起來，謝國忠就來找他，臉色有些羞赧，支支吾吾說了來意。
“國忠兄不必愧疚，其實如果你不說，我也早有此意。”寧路爽朗笑道，“現在我們就交換吧。”
他真是這麼想的，所謂解圍，只不過是順手而為，沒有他和鄭如松，流賊也攻不破臨水村，最多晚些撤走而已，他們的目標還是分水鎮。
至於幽浮之事，如果臨水村有事，他又怎能倖免，也是自救而已。
升恩斗仇，寧路為人一直恩怨分明，並不願被人以為是挾恩圖報，更何況這兩兄弟並非善人。
謝國忠心中對寧路的好感再次拔高，從懷裏掏出來一本書冊，雙手捏住書角，鄭重遞過來。
寧路同樣鄭重接過，放在書桌上，凝神細看，青皮書封，一側白色框格內用漂亮的字體寫着：松熊功。
“原本一直由大兄珍藏着，一般不拿出來，這是我妹妹之前手抄的，你先囫圇看一遍，我再為你細細解說。”謝國忠道。
“替我謝過女郎。”寧路拱拱手，翻到第一頁，淡黃色的宣紙上，畫著一副頗有古意的毛筆畫，一隻黑熊正用背撞擊一顆大松樹，樹邊灑落一地松子，畫邊空白處寫着一列小字：
“夫熊羆者，世人皆謂其力大皮厚，然少有人究其根源，吾練武數載，不得寸進，嘗於深山觀其三載，終有所得，仿其鍛體煉皮之法，創撰松熊功，勤加習練，終臻至外功極境。”
後面的十幾頁，都是有畫有詳註，寧路通讀一遍后，大致有了了解，這套功法模仿松林間熊羆的日常動作，用身體的各個部位，不斷拍、打、踢、抱、撞、摩松樹，從而把身體錘鍊到“皮厚肉糙，刀槍不入，拳腳如熊，力可折樹”，也就是原創者所謂的外功極境。
不過後面似乎缺少了熊羆搏殺捕獵的內容，也就是沒有攻防招式，他眉頭不由得微微皺起。
謝國忠看在眼裏，鄭重道：“路哥兒，既然你已準備習武，有些基礎的東西我就和你講下。”
這正是寧路想要了解的，當即拱手求教：“還請國忠兄教我。”
“武者，追求的是自身強大，這是根基，任何一本真正的功法，起始都是煉體，之後為了更有效地使用強大的身體，才有了拳腳刀槍等攻防招式。”
謝國忠侃侃而談，臉上再無一絲以往的跳脫之意。
“松熊功自我阿爹得到之時就是殘本，缺少後面匹配的攻防招式，還好前面的煉體部分是完整的。
我們兄弟通過這本功法成功煉體，力量達到五百斤，外體堅韌如鐵，哪怕只是胡亂練了槍棒，在整個青山縣，我們也可以算是最厲害的一批武者了。”
寧路起身拱手致意：“寧路明白了，多謝兩位授功之恩。”
“我只是想讓你明白，松熊功並不差，你不用這麼客氣，我們可是交換的，老是耍木棒，我早就很無聊了。”謝國忠哈哈大笑，再次恢復了之前的跳脫。
“那我們馬上去找鄭叔，我的拳腳招式，都是他教的。”寧路也哈哈一笑，收起書冊，拉着他出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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