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夢境時分 | 記憶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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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處而來的鳥鳴聲，悄然鑽入耳中，不由得喚醒了我的意識。些許動彈一下身子，便覺脊背上傳來陣陣微微的刺痛感，這種並沒有給我帶來痛苦，反而還令我感到痒痒的、扎扎的。也許，我正躺在草地上。
睜開雙眼，蔚藍的天空頓時映入眼帘，潔白的雲彩不斷在空中飄蕩。一切都是那麼令人感到舒心。
這是哪裏？
是夢么？
“阿渚，你可算來啦！”琳兒突然出現在我的視線中，條條髮絲順着她的耳邊垂下，落在我的臉龐上，芳香在不知不覺中撫摸了我的鼻翼。
“嗯，我在哪裏？”我起了身，坐了起來，詢問道。
“我也不知道，嘻嘻······”琳兒笑了幾下，“可能在你的夢裏吧！”
有道理，這種景象幾乎只有在夢裏才能看見。
“那既然是在夢裏······”我指了指琳兒，“你又是怎麼來的？”
琳兒只是笑笑，並沒有回答。
正當我企圖想明白這一切時，只見琳兒正閉着眼睛，時而皺皺眉頭，時而動動臉頰，小嘴總是剛準備張開就閉了上去，看起來好像是在考慮着些什麼，又彷彿是想對我說些什麼，但總是不太好開口。
“有話要對我說嗎？”我撫摸着琳兒白皙軟嫩的臉頰，微笑着說道，“不妨說說吧。”
似乎是對我突如其來的這麼一說感到驚訝，琳兒立刻睜開了雙眼，然而卻是一臉無奈。許久過後，琳兒吞吞吐吐說道：“阿渚，嗯······之前為什麼要這麼······瘋狂呢？”可能是怕我難以接受，琳兒在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在說到“瘋狂”這個詞的時候，我幾乎沒有聽到。說完后，她正在不斷地瞥向我，觀察着我的言行舉止，臉上掛滿了擔憂與害怕。
“不知道······”
沉默許久后，我也只能給出這個答覆，因為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好像總是控制不住自己，尤其是在像之前那些時候。我似乎很在意強和弱，至於為什麼會在意到這步田地，我更是不知道。
“是嗎？”說完，琳兒嘆了一口氣，隨後較為自然的笑容立刻浮現在她的臉上，“也許，答案在過去呢······可能是因為阿渚失憶了所以才想不起來的。”
“哦？”
“要是我沒有猜錯的話，阿渚你在爭搶食物的時候，應該是想起了些許記憶吧！”
儘管琳兒之前那些話語總是令我感到驚訝，但我卻並沒有因此而習以為常。因為我實在是摸不透，為什麼她對我的了解竟是如此的透徹。
“那阿渚快去回憶起來吧！”琳兒靠近了我的臉，仔細打量着。
“哦？”對於琳兒說的話我還是一知半解的，說道，“可是我······”
“沒事哦，就現在去也行呢。”琳兒好像知道我會說什麼，於是打斷了我的話，可是我依舊十分迷惑。
隨後，琳兒打了個響指，只見周圍的一切頓時開始化為煙塵，從頂部的藍天到底部的綠草剎那間灰飛煙滅。
“要努力想起來哦······”說完，面前的琳兒便化虛影，逐漸隱沒，消失殆盡。
眼前一黑，腳下頓時成為了虛空。周圍不知何時出現許多小光球，照亮了這裏，為漆黑一片的一切進行了點綴，不禁增添了些許神秘的美感。隨着身體的下落，那些光球彷彿在快速地向上方穿梭。
突然之間，我在不知不覺中停了下來，身後的空間裏充斥着耀眼的光芒，與身前的漆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剎那間，背後彷彿被一張大手抓住，強有力的一拽，使得我差點摔倒在地上。我好像被拉入了那充斥着光明的地方。隨後，眼前一白。
“阿渚，阿渚！”聲音柔和而溫暖，並且聽起來十分急促，一下子便將我喚醒，“別睡啦，快起來！”
“琳兒嗎？”我下意識地問道。
“琳兒？這是阿渚給我取的小名嗎？嘻嘻，好可愛啊！”
睜開雙眼，只見一張可愛的臉龐映入眼帘，她打着一對雙馬尾。深幽的棕眸中閃着亮光，吸引了我的視線。笑容在她的臉上頓時綻開。雖然女孩臉部有些許污垢，身上的連衣裙也十分破舊，但依然讓人感到她正值青春年華所帶來的生機活力。
這是······上次那個雙馬尾女孩，叫······
葉琳！
這個名字不知為何突然出現在我的腦海中。於是我激動地起身，立刻抱住葉琳的雙肩，喊道：“葉琳，是你嗎？葉琳！”
“當然是我啦！”葉琳鼓起了自己的腮幫子，臉上多了點點慍色，那稚嫩的口氣反而令我心裏不由得酥酥的，“阿渚，你是不是睡昏過去啦！”
張望一下四周，只見昏暗的光線透過狹小的縫隙落下，周圍總是會有像是廚餘垃圾的腐臭味。可能我自己正身處在一條不太起眼的小巷子裏。
“先不說這些啦，鎮上剛來了馬戲團，現在他們正在表演呢！”葉琳眨了眨眼睛，懇求的表情頓時浮現在她的臉上，“和我一起去吧！”
我不禁看了看自己，只見我自己身上也只穿了一件骯髒的背心和滿是窟窿的短褲，在加上平時都在這種小巷子裏獃著。由此可以推斷出，我應該沒有足夠的錢去看這種對於我來說十分奢侈的表演。
“沒錢怎麼看吶······”我皺了皺眉頭，聳了聳肩，無奈地說道。
然而，聽到這句話，葉琳並沒有失望，她壞笑了幾下，說道：“嘿嘿，所以才需要你的幫助啊！”
我還沒有反應過來她什麼意思，就被一把拉走。然而，我本以為要很遠，可誰知竟然出了這個小巷子就到了。
這個馬戲團並不是很大，僅僅租用了一片小小的空地，那頂巨大的帳篷很顯然也是臨時建成的。有路過的大人或小孩出於好奇，在門口張望着，於是也紛紛買了票就進去。畢竟像這種馬戲團，一年大概也只會來個那麼兩三次。
無意之間，我回頭看去，只見身後的那個小巷子一下子便在我眼前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卻是厚實的迷霧。
“我打算偷偷溜進去！”葉琳睜大了眼睛，向我說著這個計謀。
回過頭來，大門口的保安在此時竟是如此的顯眼，他直直站在門口，雙手放在後背，高大的身形和滿臉的鬍渣總是令人感到頭皮發麻。他正向四周張望着，以免有誰逃票。
我指了指保安，對葉琳說道：“保安就在那裏，你有辦法溜進去？”
“沒事呢，我知道另一條路可以，只要你幫我就行了。”葉琳一臉安逸，看來是有什麼點子。
隨後，我跟着葉琳來到一座圍牆面前，圍牆不算太高，也不算太矮，葉琳跳起來都夠不到，只是，我跳起來也夠不到。不過，我好像已經知道她拉我來是要幹什麼的了。
“好吧，要我抱你上去，是吧？”我看了一眼葉琳，只見她興奮地點點頭，看來早已迫不及待了。
於是，我俯下身子，一把抱住葉琳的大腿，嫩滑柔順的觸感霎時從指尖傳來，經過了每一條神經。白皙的皮膚上總是發出陣陣幽香。
“夠到了嗎？”我憋着氣說道，因為抱起一個女孩對當時的我來說還很費力，“你好重啊！”
“還差一點！”
“現在呢？”
“夠到啦！”
突然間，手臂上的負擔一下子便消逝不見，只見葉琳此時正趴在牆上，向我伸出手。
“啊！臭小子，居然想逃票！”回頭看去，只見那個長相兇殘的保安就在我的身後，巨大的陰影剎那間覆蓋在我的身上，就如同惡獸一般將我吞入囊中。
“快把手給我！”葉琳急促地叫到，同時把手臂伸得更長了。
然而，我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肩膀已經被保安那蟒蛇巨口般的大手死死咬住，動彈不得。此時要是再抓住葉琳的話，只會把她一同拽下來。
想到這裏，我毫不猶豫，一把便推開了葉琳的手，喊道：“愣着幹什麼，快走······”
還不及我把話說完，便覺被施以了巨大的力量，接着隨着脊背傳來裂骨般的疼痛時，我才意識到自己已被整個人摔在地上。那個保安猙獰地看着我，幾乎當每一個人這麼看我時，下一刻我都將會被痛打。
果不其然，保安又將我一把拎了起來，再次野蠻地把我沉重地摔在地上。我只覺眼前變得無比黑暗，還有些許金星不斷冒出。
“跑了一個是嗎？下次不會再讓她得逞了！”保安扯着可怕的嗓音說道，口裏還有幾句抱怨和詛咒，他漸漸地離開了，消逝在了遠處的迷霧之中。
保安一走，我算是送了一口氣，可是每動一下，還是不禁會感到全身發麻，來自脊背的陣痛依舊久久不離。
“阿渚，你還好嗎？”葉琳的聲音帶着些許顫抖從上方傳來。
“真是的，我不是叫你快跑嗎？”我無奈地笑了幾下，但是心裏卻甚是溫暖。
“人家······怎麼忍心丟下你嘛······好了，快把手伸過來吧，表演已經快結束了！”
看着葉琳的笑容，在日光的照射之下顯得格外光彩照人，我接過她伸來的手，一同翻過牆壁。
“快點，快點！”葉琳指着帳篷一角上露出的破洞，急促地說道。
這破洞雖然比較小，但是我和葉琳僅僅掙扎了幾下，便勉強鑽過去。我們找了個位置坐下。
“呼，可算趕上了！”葉琳送了一口氣。
看向台上，只見在紅色的幕布中，突然出現了一個小丑，小丑穿着一件吊帶褲，滿臉的油彩、又紅又圓的鼻子和一頭彩色的爆炸頭，使得他看起來相當的滑稽、討人喜歡，起碼葉琳和我是這麼覺得的。
小丑在台上一語不發，他只是憑藉著自己的雙臂大幅度地揮舞起來。時而會表演一些小魔術，比如眨眼瞬間，一束鮮花就可以從空無一物的手裏變出。時而會表演扔綵球，五顏六色的綵球頓時在他手上便玩的鮮活。
“他的表演好棒啊！”葉琳讚歎着，眼中儘是光芒，她扭過頭來，對我說，“是吧，阿渚！”
“嗯，是啊！”
儘管我們認為這很棒，不過周圍的群眾好像並不是這麼認為的。
終於，人群之中不知哪裏發出了聲音：“喂，每次都表演這些，無不無聊啊！”
“是啊，都是這些小兒科，無聊死了！”
“真是浪費了我的錢！”
叫聲此起彼伏。這些話語原本還都是成年人發出來的，隨後有些許小孩子也跟着去模仿，尚還稚嫩的口氣說出這些話語，不免讓人感覺格外難受。
小丑雖然一開始熟視無睹，依舊照常進行着自己的表演。他並沒有因為觀眾的無禮要求而慌亂手腳，反而看起來還更加專註。他閉上雙眼，儘管耳邊還會傳來觀眾喝倒彩的聲音，儘管他被人唾棄，但是他卻並不在意這些。此時此刻，他彷彿早已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
可是沒過多久，便上來了兩個身着保安制服的壯漢，準備把小丑拽下台去。
“不，不行！”小丑睜大眼睛，眼神中充滿懇求，同時手腳依舊沒有停下，繼續着自己的表演，“我還沒有表演完吶！”
然而，兩個壯漢根本沒有理睬小丑的請求，還是一把便把小丑拉拽下台去。
“不，不！我還沒有表演完，還沒有表演完！不！······”小丑的嗓音因為嘶吼而變得極度扭曲，乍一聽，還以為是野獸的嚎叫。
小丑雖然被拉下了台，可是周圍的觀眾卻還沒有停下諷刺。
“那貨真是有夠無聊的！”
“是啊是啊！誰會花錢看這個呢！”
我看向葉琳，只見她低下頭去，些許淚珠正在她的眼裏打轉。然而，我並沒有為此感到吃驚，因為她比較感性，很懂得去同情別人，尤其是自己所賞識的人。
似乎是注意到了我投過來的目光，葉琳立刻用手拭去眼淚，臉上儘是憂慮與不解：“他明明表演的很好嘛，對吧？”
“嗯！”
“那為什麼大家要這麼說呢？”
“我不知道······”
“跟我來！”葉琳好像有了什麼想法，突然破涕為笑，便從座位上一躍而起，拉着我的胳膊就走。
“去哪裏啊？”我疑惑不解。
“我們去幫幫那個小丑！”
雖然我感覺不太可能，不過在葉琳的強烈的賣萌攻勢之下，還是不得不跟上來。
我們從大門口出去，繞着整個大帳篷到達後方。葉琳天真地認為，小丑既然是從紅幕後來的，那麼他現在也應該在這裏。
果不其然，他居然真的在這裏!只是現在的他卻跪在一個中年男人面前，從男人的穿着不難猜出，他就是馬戲團的總負責人。
“求你了，不要解僱我！”小丑突然抬起頭來，那眼神充斥着無望和懇求，從眼角流淌而下的淚水浸濕了他的臉頰，使得他臉上的油彩頓時變得模糊不清，“我從小就想做一個小丑，你不能剝奪我的夢想！”
那個中年男人見狀並沒有為之所動，反而還冷笑起來：“哼，真是個屁都不是的理想！表演成這幅模樣，還想讓我繼續留你！你知不知道，你當時在台上，有多少人喝倒彩？你知不知道，這麼做會給我造成多少損失？”
中年男人抖了抖衣襟，拋下小丑便揚長而去。而小丑還留在原地靠着牆哭泣，他哭得是如此的痛心和專心，以致於沒有發現在一旁的我和葉琳。
“嗯……”葉琳走上前，悄悄把稚嫩的小手放在小丑那佈滿塵土的肩膀上，從那天真又迷惑的眼神可以看出她剛剛什麼都沒有看明白，“小丑先生？”
小丑轉過頭來，先是看到他一臉驚訝，隨後他立刻扭過頭去，用帶着白色手套的大手捂着眼睛擦拭淚水，在乾咳了幾聲后，他就着些許沙啞的嗓音吞吞吐吐地說道：”我……已經不是小丑了……我剛剛被……”
“啊，怎麼會？”葉琳鼓起了臉頰，臉上帶着點點慍色，”你的表演明明那麼精彩!”
“什麼？”小丑的臉顯得更加驚訝，很顯然他為此感到不可思議，那突然瞪大的眼睛，使得他即使臉上的油彩早已模糊不清，也看起來更加滑稽和有趣，他雙手緊緊抱住葉琳的肩膀，沙啞的嗓音頓時開始顫抖，”當真，你沒騙我？”
“沒有，騙人是小狗!”葉琳握緊了小拳頭，嘟着嘴說道。
剎那間，小丑突然仰起頭來哈哈大笑，同時又有幾滴淚珠從眼角奪然而出。可能是因為嗓子的問題，他的笑聲總是顯得十分尖銳，不過震天動地。他反覆點點頭，嘴裏還不斷嘟囔着：”終於啊……終於啊……”不過隨後小丑好像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動作停了下來，隨後，他朝向葉琳，誇張地揮舞起自己的手臂，大幅度地鞠了個躬，笑了幾下，說道：
“哎呀，真是太無禮了，我居然忘了詢問你的名字。請問你的大名……”
“葉琳。”
“哎呀，原來是葉小姐吶！”
此時此刻，我感覺自己已經被隔絕在外，可能是因為總是保持沉默，小丑好像沒有看見我一樣。
“那小丑先生，你的名字呢？”葉琳好奇地瞪大了眼睛。
聽見這話，小丑閉上眼睛，雙手抱在胸前，便得意地笑了幾下，說道：”我可只告訴你我的藝名。我叫……”似乎是在醞釀感情，這個古靈精怪的小丑突然把音拉得很長、降得很低。眨眼間，他兩腿叉開，雙手高舉，此時身材高大的他配上這個姿勢，就如同一顆活生生的巨樹一般。他喊道：
“騰飛的小丑!”
騰飛……的小丑……
不知為何，聽到這藝名時，我第一反應竟然不是被這土裏土氣雷到，而是感覺有些似曾相識，就好像在哪裏聽到過類似的名字，可就是想不起來。
就在我深思時，原本還在我面前的葉琳和小丑立刻化為了煙塵，當喜悅和得意的笑容尚留在他們的臉上時，他們便消逝了。
剎那間，遠處的迷霧正以着肉眼可見的向我靠攏，還不及我反應便到達了我的四周，於是我被吞噬進去。
眼前白茫茫的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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