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不如修道

三人正在坐着說話，卻見何無裘、何無衾兩位師兄聯袂而來。

他們的身後還跟着兩人，一位是個長滿短髯的漢子，身材壯碩，相貌樸拙。

另一位是個俊美的少年，中等身材，面容沉靜。

秦成這個星雨軒的新主人忙出去迎客，請四人進來。

眾人見秦成換了新衣，都不多問，只向皇甫瑤看看。

後者再度滿臉通紅！

“師父不好熱鬧，賜下這一壇‘汀蘭’，命我等給秦師弟擺個小宴。”何無裘向秦成笑道。說罷一指漢子手中提着的酒罈。

“是啊，咱們沾秦師弟的光了。”何無衾也笑道。

眾人大喜。“我去安排幾樣下酒菜。”小荇道，說罷去了。

眾人坐定，那個大漢和那個俊美的少年站在何無裘身後，不敢落座。

二人向前一步，對秦成拜下去道：“見過師叔。”態度甚是恭謹。

秦成見二人剛才依稀在大殿中見過，他們都比秦成入君山的時間早，秦成連忙起身回禮。

何無裘一指漢子，向秦成道：“他叫魏常年，原本是洞庭的漁民，我見他還算勤懇樸實，便收了作個使喚。”

“當時師侄的漁船被風浪打碎了，人也快要淹死了，是師父把我救了。我求師父收我為徒，我當牛做馬也要報答師父的救命之恩。”叫魏常年的漢子誠懇地道。

何無衾瞪他一眼道：“你師父救了你，還要再教你修行，你這打魚的倒是不渾啊！”

魏常年漲滿了紫紅色的臉膛，急道：“不是，不是，都要報，都要報……”

“不是什麼，不是你師父教你修道，你不是個渾人？”何無衾翻着白眼道。

魏常年臉更紅了，亂擺着手道：“是，是……”

眾人看他一個大漢，偏偏受窘的樣子，都忍不住大笑起來。

何無裘再一指那個少年，道：“這孩子喚作張潤初，本是塊讀書的料子，卻也棄了六經來跟我們做個閑人。”

張潤初聽師父點到自己，忙收了笑容，上前向秦成施了一禮，道：“人生苦短，何必將大好時光去讀那些無用的勞什子？”

皇甫瑤似十分喜愛這位性情鮮明的師侄，問：“讀好聖賢之書，可以濟世救民，怎麼說是無用呢？”

“師侄向來覺得這‘濟世救民’，可能是某些人為了一己之私，推出的冠冕堂皇的借口罷了！”張潤初向皇甫瑤微一躬身道，“若是盛世，自不須多我這一己之力；至於亂世，則必定是一幫昏君佞臣弄出的局面，活該他們咎由自取！”

“那亂世中遭塗炭的天下蒼生呢？”皇甫瑤道。

“亂世中難免會有池魚之殃，不過亂世未嘗不是一些梟雄渾水摸魚的機會！況且大亂后必有久治，看山林在野火之後，草木會更加繁盛，如何能說這大火的功過呢？”

秦成見張潤初似乎尚比自己還年輕三兩歲，竟已經有如此獨特見解！只是聽張潤初的話，敬佩之餘，又覺得他這關於山林和野火之比，似乎過於冷心冷眼了一些。

張潤初嘴角一抹冷笑，繼續道：“據說人是萬物之靈長……”說到這裏他故意停頓了一下，環視一下在座的各位。

秦成暗贊這張師侄的細心和得體，要知今天在場的“人”，只是一半罷了！

“人的淵源何其久遠，即便是有史書以為鑒，有經傳載其道，然而諸多朝代不過是一次次毫無意義的重複罷了。至於籌謀獻策、革故鼎新，且不說弄巧成拙，即便是有功於當時，然而後來看來卻往往未必為功。更不要說顧此失彼、跋胡疐尾的一番狼狽樣子，更是惹人好笑。再說晚輩既無德才，更兼疏懶，倒不如追隨師尊和各位，在這洞庭煙波中吟風弄月，豈不是更快活自在么？”

張潤初說罷歉然一笑，似為自己的“滔滔之詞”表示歉意，再向各位團團一揖。

眾人暗贊其禮貌周到！

何無衾仍是翻着白眼看着張潤初，卻沒有再出言反駁。

何無裘一捋短須，道：“人世上劃地為國、爭強鬥狠，不過是小孩子的過家家罷了！至於天下蒼生，哪個不是草木般歲月榮枯呢？萬物無聊，但天地有常，我等修道之人得能解脫生死，可知是多大的造化！爾等定要篤志修行，不要辜負這一番福緣！”

秦成和魏常年、張潤初忙躬身稱是。

魏常年和張潤初做完了自我介紹，何無裘、何無衾各有禮物給秦成。

何無裘送的是一副掛軸，畫的是一株古松，樹榦盤拏夭矯，枝葉如橫山落雲，自然是何無裘之作！

皇甫瑤忙教魏常年和張潤初掛在中堂，眾人頓覺濃陰入室，長風欲來！

何無衾送的是一套白玉酒具，正好今天用來飲酒。

此時小荇正好帶菜食回來，秦成和兩位師侄幫小荇鋪設開來。

眾人入座，按照何無裘的示意，魏張二人坐了末座，負責斟酒之職。

酒饌雖盛，眾人只是飲些酒而已，菜肴則多半入了秦成和魏長年腹中。

“星雨軒內只秦師弟一人，以我之見，實不必設灶。在秦師弟辟穀之前，安排僕人每日做好飲食送來便是，這樣也更清凈簡單一些。”何無衾道。

“那些粗笨的僕婦能做什麼飲食。”皇甫瑤道，然後向小荇道，“這段時間辛苦一下小荇吧，一日一餐，你做好以後給秦師弟送過來。”

“怎麼敢勞煩小荇姑娘？小弟本就是漁家孩子，怎會計較飲食，請人隨便做來就是了！”秦成忙道。

“正好我沒有禮物給秦師兄，就讓我用飲食作抵吧，還請秦師兄不要嫌棄我廚藝粗陋就好。”小荇笑道。

秦成無法再推辭，答應下來。

眾人一邊飲酒一邊談天，說些古今興衰、修真習道的事，讓秦成大開耳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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