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敲門人（上）
“靜下來了。”賽共的聲音突兀地浮現在伊恩耳畔。
“剛剛是怎麼回事？”伊恩感覺精神有些恍惚。
“是你自身心理上的問題。”隨後賽共一改語氣，迫切地問道：“你剛剛的想法是真的嗎？”
“什麼？你指干預王女的人生軌跡？”伊恩撓了撓脖子，“很可能是真的。”
“你作為逆反之神的代行人，不應該選擇這樣忠誠於某個人。”
“這和忠不忠誠沒關係。”伊恩發現自己現在懶得和賽共爭辯，“我做什麼你無權干涉，但你不用擔心無法從我這裏收集信仰。”
“為什麼這麼說？你將來會背叛那個王女嗎？”賽共毫不掩飾聲音中的興奮。
不，我背叛的是克麗絲。她曾經明確地告訴我，不要試圖協助王女。所以我接下來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背叛她的指示，背叛這個塑造我的人。
賽共沉默了片息，隨後發出滿意的笑聲。
“啊，你終於說了句實在話，凡人，我們合作愉快。”
記住了廢神，需要你的時候別掉鏈子。
結束和賽共的對念，伊恩將心事連同吸入的空氣一同吐出體外。正準備轉身回屋，一串腳步緩緩走入伊恩的感知。
伊恩警惕地望向不算寬敞的巷口，用於探查的感官被逐個激活，畢竟這種天氣里可沒人會毫無理由地上街。
進入半徑二十米內的腳步仍在增加，雖然如此，這些人自同一方向聚集而來，並未刻意收斂腳步，如果打算髮起突襲，也太不專業了。
不過伊恩也沒有打算就此放鬆警惕，相反，他的手放進腰后的魔法袋，做好隨機應變的準備。
緹娜的熱感視覺率先捕捉到移動中的人影，伊恩的源力感知隨即如絲線般穿過層層屋牆，小心地刺探起這十二人體內的源力強度。
普通人？
更加仔細地偵測后，結論並沒有改變，這就是十二個不曾經過任何源力鍛煉的普通男女，而且他們身上也沒有任何與魔法、咒術相關的物品。
伊恩悄悄鬆掉半口氣，不管這些人想幹什麼，他們應該都不會成為足夠的威脅。何況死靈法師就在他身後的門內，就算自己沒能立即阻止所有人，蕾米婭也絕不會讓剩下的人如願以償。
“有事嗎？”
在所有人邁過巷口的轉角之前，伊恩便將話放了出去，語氣中透露了足夠的抵觸。
伊恩離巷口的距離大概是五米，普通人的視線透不過中間的這層白霧，而只能聽到他的聲音。伊恩卻能藉助緹娜的熱視覺看清他們所有人的一舉一動。
“我們在巡禮。”其中帶頭男的人回道，聲音沉悶像帶着感冒。
“回頭，此路不通。”伊恩沒心思去推測什麼人要在霧天巡禮，他只管給出最簡單的答覆，好讓這群傻子快點滾蛋。
“巡禮絕不能在此止步。”
對方的固執出乎伊恩的意外，這讓他的心冷下來。或許是巧合，或許是其他什麼原因，這群人似乎已經盯准了身後的藏身屋，這本身就是一種威脅的信號。
“我是你們就會在半身不遂之前滾幾把蛋。”伊恩感受着暴漲的腎上腺素，發出最後通牒。
十二人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既沒有上前也沒有後退，不知是在思考，還是想通過這種方式給對方施加壓力。
太慢了。
伊恩緊抿着嘴唇，藏於肩下的緹娜無聲竄躍而出，披滿黑鱗的身軀一瞬間撐滿兩方間的空隙，化作全長二十米的巨蛇，呈“凹”形橫絕在伊恩與十二人之間。
原地等待了兩秒后，危機感頓時宛如冰涼的潮水般席捲而來。
這十二名“普通人”在看清伊恩巨大化的荒靈之後，沒有一個發出驚叫，一個也沒有！
“該死！”
但還來得及！
緹娜張開巨口，代表焰擊術的焰色法陣在其喉間迅速成形。只要兩秒，炙熱的焰柱就會傾空而下，屆時第三咒段的魔炎之觸將緊跟而上。
然而事態仍在向伊恩預計外的方向發展——敵方的魔法攻擊提前到來，並且猛烈得遠超想像。
十二人的手中同時展開的空白羊皮紙上，法陣瞬發般地升起，十二道魔法引發的現象以互不干涉的形式向伊恩傾瀉而來。
來不及做出任何複雜的應對，緹娜放棄施法，身軀化作龐大的黑影迅速扭返，將伊恩一層層地裹進身體中心。
荒靈的庇護中，伊恩感受到接連傳來的震動與搖晃，魔法能量的轟擊使緹娜的體溫開始上升，不等他想出對策，一陣猛烈的的電流穿透緹娜的身軀擊中伊恩，但從沒有直接被這一擊殺死來看，捲軸上的魔法還沒有超出三級。
即便如此，伊恩還是不知道這群人從哪裏弄來這種恐怖的道具，不帶任何魔法氣息而且自帶瞬發，這種可遇不可求的東西怎麼會如此大量的出現在碼頭區？
既然他們能一次性拿出十二張這樣的捲軸，一會兒再人手拿一份出來也不奇怪。
緊張的思緒閃電般流過腦海，伊恩強忍着電擊留在體內的餘威，發動沉默施法。即使這種危急的情況下，伊恩沒有忘記按照蜜兒說的，開始有意識地監視轉入萬象羅盤的那一部分源力。
如此他終於留意到，自己之所以能省去念咒，是由於萬象羅盤在潛意識下重新編排成環的太古語。它將那些隱藏在十二道詞文間的太古語逐個拆散，提取出咒語需要的字眼，在瞳孔外圍排列成施法所需的暗示，代替話語直接反饋到運轉的源力之中。
或許，萬象羅盤的形式本就不是固定的十二能力詞文，而是隨意變化的，反而是他將其固定成了低效的形態——十二象羅盤，而非萬象羅盤。
潛心的自我觀測並未拖慢伊恩的施咒，相反，有意識參與太古語的編排后，咒法默發的時間被進一步縮短。
三秒，魔炎之觸.第三咒段的施法發動完成；如果換成第一咒段，伊恩只需要半秒就能發動。
五團噩兆般的紅光藉助緹娜視線鎖定的目標追蹤而出，積蓄着死亡惡意的魔凰之爪從五名敵人的腳下攫涌而出，宛若實質的高純度魔炎令受害者來不及尖叫便被握作枯屍，他們意識將持續到身軀崩解化灰的瞬間。
魔炎殺死敵人奪來的靈魂能量清泉般流入伊恩體內，他毫不猶豫地抽取一部分化作暫時的力量，另一半能量則用來將敵人的灰燼塑造成對自己言聽計從的魔焰亡仆。
伊恩立即召回傷痕纍纍的緹娜，其巨大的身軀頓時萎靡地縮小至伊恩肩下，他抽出短刀，想要與亡仆一同收割剩下的敵人，意料之外的事卻再度發生——五具亡仆並未塑造完成，而是在塑造的途中不受控制地化作飛灰。
伊恩震驚的同時，剩下七名敵人已丟掉手中的羊皮紙，在他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各自抽出第二捆捲軸。
你他媽逗我！
湛藍的靈光自伊恩身圍燃起，伊恩化作鋒利的狂潮，襲步朝最近的敵人發起進攻。
霧氣從伊恩臉頰兩側飛快拂過，敵人披着短雨衣的實體出現在他眼前，憑藉神之秘技加持，伊恩完全可以在對方法術發出之前抹掉他的脖子！
兩者僅剩一步之遙，伊恩面前那張平凡的臉上仍舊毫無表情，既沒有面臨死亡的恐懼，也沒有失敗的憤怒與不甘。
那張臉僅僅凝視着伊恩，平靜地炸裂了。
下一個瞬間，敵人拿着空白捲軸的雙手不自然地歪向兩邊，短小的雨衣被底下的身軀撐了起來，宛如不斷充氣的羊腸，血腥地爆裂開來。
伊恩克制危機時閉上雙眼的反射，得以看清整個過程。一對眼球宛如蓄足力量的鋼珠打在他額前；二十四根肋骨似乎被精心設計成大小不一的尖銳碎片，雨點般迸濺而來；緊接着，腸道牽連着臟器，絆鎖一般纏來；最後，附帶衝擊力的鮮血洗禮了伊恩正面的每個角落，蒙蔽了他的雙眼。
伴隨這陣猛烈爆開的血霧，伊恩朝後方飛去，墜地時，脖頸與上半身被腸子緊緊纏住，左腿也傳來一陣劇痛，最糟糕的是一併襲來的窒息與黑暗。伊恩的施法途徑被全部封鎖。
剩下六名“巡禮者”直接越過伊恩朝後方的房屋奔去。
這群人是朝着貝爾特莉去的！聽到腳步的伊恩飛快想到，但剛才的打鬥絕對已經引起注意，他相信蕾米婭和雙子已經在門后做好了準備。
半分鐘后，短刀終於顫抖着劃開身上的腸道，脖子上的束縛隨之鬆懈，伊恩猛地吸回一口氣，迅速清理掉堵在眼前的血和肉渣，顧不上滿身傷勢，朝眾人藏身的房屋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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