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荒野之刃
惡魔，大陸上最古老的夜鬼之一，末代宮廷壁畫上時常出現它們的形象，或與軍隊交戰，或在昏君耳邊低語，它們擁有一副龐大的鋼筋鐵骨，也擁有蠱惑人心、操縱凡人的能力。
或許出於一時疏漏，又或許低估了惡魔的詭詐，伊恩目睹這一幕時，他只聽見腦內一片混亂的嗡鳴。
卡芮絲嘴角不可抑制地流出鮮血，骨刺被蓮娜拔出時，半精靈無力地向前倒下。
伊恩抱住卡芮絲，目光恍惚地聚焦到兇手身上。
蓮娜握着巨食屍鬼身上扯下的骨刺，在獰笑中後退一步，欣賞自己的傑作。
她被惡魔操縱了!當伊恩發現時，已經太遲了，惡魔對凡人的操縱是絕對的，其他人沒有任何方法能從精神上解除這種控制。
惡魔在到來之前就選中蓮娜作為犧牲品，對她發出近乎無聲的低語，在最需要的時刻，誘導她澆灌出血腥之花。
“還有你。”蓮娜搖晃着邁出步子，染血的骨刺對準學徒。
“蓮娜。”伊恩握住落葉金色的刀柄，躊躇不定。
“別傷害她。”卡芮絲在伊恩懷裏虛弱道，散亂的金髮遮掩了她黯淡的雙眼，“跑起來，當你成為荒野巫師，回來找我。”
“那時你可能已經死了。”伊恩盯住向前逼近的蓮娜，只要“她”再往前一步，他就必須拔出落葉。
“你真是一點都不會安慰人，伊恩。”重傷的半精靈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把推開學徒，憑意志的支撐獨自站穩。
“去救鎮子。”治安隊長對伊恩說道，翡翠雙眸宛如晴日湖光，“這座鎮子，就是我的一切。”
“你要去哪？親愛的！”蓮娜發出狂亂的尖叫，握着骨刺要向伊恩襲來，然而衝刺到一半，蓮娜失明般地錯開方向，一頭撞向街邊的屋牆，頭頂湧出的鮮血頓時染紅女孩的面頰。
伊恩不可置信地看向蓮娜，在蓮娜逐漸闔上的雙眼中，理智與痛苦沖淡了瘋狂。
“不。”卡芮絲忍着劇痛走向女孩，緊緊抱住蓮娜嬌小的身軀。
聖決騎士安姍姍來遲，但她目光沒能在受傷的兩人身上停留多久，便被階梯上傳來的厚重腳步所吸引。
那是一尊赤紅色的軀體，甜湖鎮大部分房屋都在它視線以下，其上半身寬度超過一輛馬車，靈長類的雙臂宛以赤銅澆鑄，較小的後肢也比山羊的大上一倍。
在它頭頂，一對山羊角斜曲向後，黑色鬃毛覆蓋頸間，獅臉兩側分別開有一張人口，蠕動着發出令人心悸的低語。
此刻，它黃色的巨瞳正因為“傀儡”失控而發出憤怒的凶光。
“成年惡魔，連三級騎士也......”安的手指在劍柄上依次扣緊，她從沒與這種等級的夜鬼交戰過。
“安！”學徒的聲音傳來，他緊握着雙拳，眼中倒映着卡芮絲與蓮娜染血的身軀，“只要有可能，我會治癒你。”
“別小看我！野巫！”安向伊恩吼道。
“拖住它！”伊恩一聲厲喝，隨即朝第六街道的方向蹲下身軀，古精靈語於唇間飛速流轉。
霎時間，黑色氣流旋升而起，包裹住伊恩全身，學徒的身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生改變。
這是伊恩第一次使用全身變形咒，通常這隻有正式的荒野巫師才能使用，眼下，伊恩化為一隻半人半鴉的生物，飄搖着竄入夜空。
聖決騎士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將彎刃大劍舉至身前。
四季時柱位於第六街道的時光廣場中央，是一根錐狀時柱，隨着日月遷變在廣場上投下時間的影子；時柱周圍種有一圈花圃，鎮民在一年中分別向里種植不同花季的花籽。
伊恩只花了二十秒飛上第六街道的上空，他看準四季時柱，墜落一般地向下衝去。
嘭！
伊恩重重摔下，身體在花圃中滾了兩圈，羽毛不斷脫落，當他掙扎着走到四季時柱面前時，已然變回了原來的模樣。
不顧快要散架的身軀，伊恩在時柱下瘋狂翻掘，片刻后，他眼中出現一把漆黑的匕首。
匕首約三十公分長，扭曲的波形刀刃狂野而猙獰，刃面上刻畫著深深淺淺的紅色異紋，刃與柄的連接處覆有一圈獸毛般的黑鬃，刀柄末端盤繞着的一顆紅色圓石，其中一縷黑光不停遊走。
沒有任何猶豫，伊恩抓起荒野之刃，劃開手臂，鮮血立即浸潤黑色的刀鋒，刀柄末端的紅石開始散發出猩紅光芒。
光徹底芒吞沒學徒，伊恩感覺自己置身於一片漩渦狀的烏雲之中，眼前不時有紅色的雷電閃過，光芒漸消，他發現自己站在一片柔軟的林地之間。林地上方有一輪巨大的滿月，伊恩環顧四周，沒有發現任何生物的影子。
“這是我撿到你的地方，小畜生。”克麗絲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伊恩彷彿早有預料，他轉過身，平靜地面對災厄女巫。
克麗絲穿着一身鴉羽長袍，飄逸的羽織間，大部分皮膚暴露在衣料之外，黑色長發高高盤起，雙眼與嘴唇鮮紅得彷彿能滴出鮮血，災厄女巫百年來一直維持着她最美麗的姿態。
“我在這裏等你好久了，你猜猜我留了多少的力量作分身？”克麗絲道。
“我沒時間，克麗絲，快點開始試煉。”
克麗絲似乎因為學徒的頂撞感到不悅，但她馬上從伊恩的眼神中看出了端倪，如果是平時的學徒，絕對不敢這麼看自己兩秒。
“需要我提醒你失敗的後果嗎？”
“不用。”伊恩扯下短斗篷，露出裏面東拼西湊的衣物。
克麗絲立馬發出大笑，“看看你穿的是什麼。”話音剛落，女巫猛然朝學徒抬起手掌，一股無形的力量拉拽着伊恩，將他抬離地面。
“第一個環節，伊恩，別讓我失望。”
潛藏在靈魂中的源力在這一刻受到了毫不留情的擠壓，伊恩險些吐出一口膽汁，但他很快在痛苦中維持住清醒。
第一環節：源力涅槃，將源力從學徒的靈魂中抽離，它無異於從人體內抽出骨架，卻是生成荒靈的第一步。
“告訴我伊恩，是什麼讓你也開始渴求力量？”克麗絲大聲向學徒質問。
伊恩咬着牙，一道道紅色的光流開始從體內流出，彙集到克麗絲手上。
“要記住，你是荒野巫師的學徒，千萬別把自己當救世主！”克麗絲一邊收集着伊恩的源力，一邊向其中灌注另一種能量。
伊恩沒法說話，劇痛甚至讓他無法呼吸，他只是抬起夜色的雙眼，堅定地看着克麗絲。
女巫露出稍稍滿意的笑容，加大手上的力度。
“那我就看看，你的決意能撐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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