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席間夜話

張文的房子只有兩個小房間，其中一個就是書房，因此他和湯姆兩人今晚的住宿就成了問題，最後兩人還是達成了一致：雖然都是大男人，裏面穿的都一樣是戰服，先湊合一晚。

入夜，躺在床上編輯着手機上草稿的張文，思緒突然轉到自己的分身身上，得到能量反饋的美妙感覺讓他回味無窮，張印突然停止他們建立更多分身的指令令他頗為不解。

“湯姆，你是什麼時候覺醒的異能？”張文轉向湯姆問道。

正坐在床上玩手機遊戲的湯姆隨口答到：“15年的12月，怎麼了？”

“已經兩年了啊，那你現在能量強度按自然增長應該不止600啊，為何你在有分身之後才達到這個數值？”

湯姆因分心而操作失誤，手機屏幕上顯示出“GAMEOVER”的字樣，無奈地轉過頭來，給張文解釋道：“異能在剛覺醒時有一個爆發期，大概有一個月左右，在此期間異能強度逐漸提升為基礎異能強度的一倍。”他在眼球屏幕上畫出一個時間軸，並共享給張文：“在此之後有一個一年到一年半的停滯期，在此期間異能將會轉為對人身體的強化，而後才是平穩增長期。”

張文頓時瞭然，張印曾跟他說過異能覺醒後會對人體產生一些強化效果，但當時沉浸在異能控制中的他並沒有放在心上。

湯姆靠着床頭，枕着雙臂，緩緩地說道：“實際上多異能有些不是同時覺醒的，會有一前一後，比如你先覺醒了精神控制，而後才覺醒的金屬控制。”他指指自己：“而我先覺醒的是力量，比我精神控制異能覺醒早了五年多。”

張文從湯姆的眼中察覺到一絲哀傷，不由得開口問道：“發生了……什麼？讓你力量異能突然覺醒了？”

此前一直給張文印象就是活潑開朗的湯姆，現在已經眼圈發紅，他抹了一把眼淚，才盯着手機上桌面的照片：“我們一家外出郊遊，遇到了一片已經廢棄的工廠，”湯姆的眼中突然迸發出恨意：“那個工廠將要爆破拆除，而那些只會罷工的工人完全忽視了隔離帶的搭建。

“我和我的兄弟三人進入工廠，想要玩一個探險遊戲，而我們的父母不放心，也跟了上來。

“那個工廠太過破敗，建築結構已經危若累卵，而爆破工人鑽出的炸藥點，成了最後一根稻草。”

湯姆捂着臉，淚水順着指縫滴落，在他的胸口砸出一點銀光，隨後化為水漬：“爸爸媽媽被一條鋼樑直接砸倒了，我的弟弟被一面牆壓在地上，我的哥哥……他被一整塊鋼板壓在地上，我被一根管道壓住了腿。”

湯姆再也抑制不住感情，哭聲漸大：“我當時怕極了，我叫爸爸媽媽和羅尼，他們都沒有回應，只有我的哥哥……羅比，一直安慰我，他一直鼓勵我讓我堅持住，他告訴我救援人員很快就會來，他告訴我我們一家肯定會轉危為安。

“他就這樣跟我說著話，但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我開始焦急起來，也就是那個時候，我的力量異能覺醒了。我搬起壓在腿上的管道，爬到了他那裏，幫他撐起一點空間，這才發現他只是閉着眼睛在那裏說著，越來越無力。

“然後他突然睜開了眼睛，我當時還以為他在嚇唬我，還笑了一下，後來才知道，那是回……回……”

“迴光返照。”張文接上湯姆的話。

“迴光返照，是的，然後他就跟我說，讓我好好活着，替他，替家人好好地看這個世界，直至他重新閉上眼睛，他都一直在重複着這些話。”

湯姆抽搐着，看着手機上的照片：“我的力量爆發了，一下就將他身上的鐵板掀到一邊，又把父母和羅尼從廢墟下救出來，然後抱着他，聽他一直叮囑我的話，感受他身上逐漸消失的溫度。”湯姆抬起頭，望向張文：“我就那樣抱着他過了一夜，一夜的時間，沒有任何救援人員，只有我們一家。”

湯姆壓抑着自己的哀傷，淚水仍舊蓄滿眼眶：“那一夜很冷，冷到人的骨頭裏，那一夜我失去了家人，而救援人員直到第二天中午才姍姍來遲。

“我安葬了我的家人，用因他們的死而換來的一大筆賠償金，離開了那個已經腐敗到骨子裏的國家，那個留給我的只有痛和冷的國家。”眼淚再次順着面頰流下，湯姆來到窗前，看着天上的星星：“我要替他們活下去，我不能再將自己置於危險，我來到了這個國家，開始了新的生活，遇到了一些人。”

湯姆回頭看向張文，慢慢露出了笑容，但張文明顯發現他的焦點不在自己身上：“一開始確實挺難，不過我遇到很多很好的人，得到了很多熱心的幫助，讓我終於在這個地方紮下了根。”

聽完湯姆的自述，張文也先去了沉默，他在以前曾一直迴避思考這個問題，但聽完湯姆的故事之後，他心底最脆弱的那一根弦被觸動了。

張文掏出手機，播放出已經存放兩年之久的通話錄音，裏面有着汽車行駛的嘈雜聲：“喂！文文！我們今天就回程了，八個小時就能回去。你先在家等着，冰箱有吃的喝的，餓了的話就稍微吃點，等回去吃點好的。小明要跟你說話哩！”

隨後電話對面是一個童音：“哥，這邊山上可好看了，還有霧凇哩！哥！我想你了，你在學校好久沒回家了。哥！我們準備出發了，等到家，我把看到的霧凇畫給你看。”

隨後通話結束。

這是張文的家人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後的印記。

“這是他們最後的聲音。”張文的喃喃細語，讓湯姆的笑容隱去。

“發生什麼了？”湯姆小心地問道。

還處在失神狀態的張文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沒有任何痕迹，就像幻影一樣，乍然消失。”

“怎麼會？”湯姆非常驚訝，甚至一時間忘記了哀傷：“不管任何情況都應該有痕迹可循的。”

“我沿着那條他們消失的高速公路來回走了十幾遍，什麼都沒能找到。”張文的眼神暗淡無光。

湯姆別無他法，只能安慰道：“至少你的家人只是失蹤，我的家人再也找不回來了。”

張文整理了下心情，點頭應道：“我相信我能把他們找回來，不管時隔多久。”張文露出笑容：“我得幫我弟弟成為科學家呢！”

一句話使得湯姆瞬間失神，讓他彷彿重回數年前那個黑暗的傍晚，被壓在鐵板下的羅比帶着笑容，跟他談未來的事情。

“羅比……”湯姆輕喚一聲，雙手向張文探出，但沒等更多動作便突然清醒過來，但張文那與自己哥哥一般無二的笑容，深深地印在他的腦海里。

房間內陷入一種微妙的氣氛，使得兩人略微有些尷尬，最終還是張文起身，到餐廳拿了一瓶啤酒，打開后狠狠地灌了起來。

一瓶飲盡，湯姆過來給張文重新遞上一瓶，打開瓶蓋后舉瓶對着張文：“致家人。”

“致家人。”張文拿着酒瓶與湯姆一碰，又飲下一大口，隨後看着湯姆將整瓶的酒都灌進肚子。

湯姆一看就是新手，被啤酒噎住好幾次。

再次取出一瓶，湯姆的眼神有些迷離，一口氣將自己悲慘往事道出，讓他的內心突然產生出一股疲勞感。

就這樣自酌自飲，兩人很快就各自喝下了三瓶啤酒，張文此刻倒是精神極佳，喜歡喝啤酒的他越喝越精神，在大學時還曾一夜喝光十二瓶啤酒。

而湯姆就顯得非常不堪了，此刻的他已經癱坐在沙發上，眼睛禁閉，眉頭也皺了起來。

張文上前拍拍他的肩膀，提醒他回卧室休息，而湯姆似乎已經睡着，並沒有任何回應。

張印嘆了一口氣，走上前去，將湯姆橫抱起來，若不是他以前經常健身，他還真不一定能抱起湯姆這一身腱子肉。

把湯姆放到床上，還沒回頭的張文就聽到“嘔”的一聲，湯姆就吐得稀里嘩啦。

無可奈何，張文收拾了地上的穢物，又在衛生間打了一盆溫水，給湯姆擦試了一下。

此刻的張文再也沒有睡意了，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發了一會兒呆之後，他決定起身去書房編輯公眾號上的草稿。

然而當他稍有一點起身的動靜，湯姆的雙手就抱上了他的胳膊，淚水也瞬間流下：“羅比，別走！”

湯姆不愧是力量異能者，在不清醒的狀態下，將張文的胳膊捏得生疼，張文不得已之下，只能撫了下湯姆的額頭，對於這位小弟弟，張文也是非常同情的，他輕聲在湯姆耳邊說道：“好的，我不走，你先把手鬆開，你勁太大了。”

聞言，湯姆鬆開了抓着張文的手，轉而環抱住張文的胳膊，張文拉扯不動，只能躺下，用另外一隻手拿起手機，開始撰寫已經打好腹稿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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