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痛苦再臨
春初的白日本就短暫，柳塵想着先前的少女，這一路又走走停停，等到他回到山洞前已是天色將黑。其時正值夕陽西下，本就萬里無雲的天空自然也沒有晚霞，反倒是群山上的積雪被染至橙紅，倒像是晚霞落到了地上，壯麗非常，引人入勝。柳塵注目了一會，才想起採藥的事早就被自己忘得一乾二淨。他正準備回頭隨便再尋找一番，卻發覺，天光已然暗淡，只有西方還殘餘着短短一橫的魚肚白，而蒼穹之上，半輪明月正在緩緩升起。
“這可如何是好？”柳塵鬱悶無比，可現在再出去尋找也不可取，不說天色已晚，就夜間這凜冽的寒風，重傷未愈的柳塵可能也經受不起。
猶豫了很久，柳塵才懷着忐忑的心情，走進山洞，幾個轉折后，穿過那堵虛設的牆：“秦老，我回來了。”
角落裏響起秦老的聲音：“嗯，那草藥找到幾株啊。”
柳塵有些心虛，回答道：“徒兒找了許久，也未曾找到。”其實他本來身居江湖高位，於他人相交也免不了睜眼說瞎話，早就對這種事臉不紅心不跳了。今夜卻不知為何，這麼說的時候，他很是緊張，隱隱感覺後背有些微涼，似乎冷汗都冒出來了。
秦老的聲音再度悠悠傳來：“真的嗎？”語氣倒沒有什麼變化。
“千真萬確！”柳塵竟然不由自主地喊了出來，把自己都嚇了一跳，之後便是很長時間沉默。
對面的秦老也不再說話，氣氛一時有些詭異的寂靜，過了一會兒，秦老才開口說道：“很好，剛當上我的徒弟就學會騙我了，以後欺師滅祖也怕是不在話下。”他的語氣漸漸變得森然，柳塵現在的所作所為似乎勾起了他內心中不好的回憶，“那我就先在這裏清理門戶吧。”
話音剛落，柳塵就發覺自己不受控制，慢慢的浮到了半空中。但他竟然不覺得害怕，反而是有些莫名的情緒，有點像自責，又有點像後悔。因為他突然想起了以前，他是決計不會欺騙柳鳴風的，他是把柳鳴風當最親的人。而現在自己的面前也是師傅，有救命之恩，有傳道之惠，自己卻欺騙了他，他這麼生氣也是應該的吧。
那麼，就這麼死了？柳塵覺得現在有點像那天從懸崖上跳下，也是這般，失重的感覺，不由自主，還有迷茫的腦海。他心中竟不覺得難過，反而有種解脫的味道：“師傅，我錯了。”這是那日被秦老警告后，柳塵第一次清楚地叫出這兩個字，他這麼說並不是求原諒，只是為了讓自己心安，因為他真的覺得自己錯了，雖然也覺得晚了。
聞言，秦老還是如剛開始那般沉默，他聽出了柳塵的意思，也明白面前的人和當年的人不同，他感到了柳塵的心境，知道柳塵現在的想法：“為什麼沒找到？”
柳塵聽到他這麼說，就知道自己沒有性命之憂了，果然，自己緩緩從空中落下：“徒兒好久不見天光，貪玩了一會，回來的時候才記起採藥的事，可已經入夜了。”
“貪玩。”秦老莫名有些黯然，緩緩說道，“這才幾天你就受不了了，若是幾年幾十年，你還不瘋了。”
這話一出，柳塵只覺得羞愧，想想自己也不是這般耐不住寂寞的人，怎麼今天卻是如此表現：“秦老，我錯了，下次不會了。”
“算了，你也不過剛成年的孩子，這樣也是難免。”秦老倒是出言安慰，之後話鋒一轉，“但是，時間不多了，沒有草藥你也要進行靈力沖脈。”
“好的，秦老。”柳塵倒也乾脆，剛才浮在空中等死的經歷竟讓他有些許成長，想來也是好笑，他不過雙十之歲，卻在短短几天之內經受了兩次瀕死的經歷，雖然前一次的將死已不是他記憶中的模樣。
聽到柳塵肯定的回答，秦老也不猶豫，向前伸手，柳塵再度浮到了半空中：“這次的靈力貫體會和前面一般痛苦，而且你不能昏睡過去，若你昏迷，我會強行將你喚醒，希望你做好準備。”
空中的柳塵本就打算硬熬過去，當做對自己種種錯事的懲罰，所以沒覺得秦老的作法有問題：“沒事的，秦老，我能撐住。”
“但願吧。”秦老顯然對柳塵的話語不太相信，但沒有多說，只見他手勢一變，緊接着山洞中就似有狂風吹過，隆隆之聲驟然響起，柳塵正奇怪着呢，突然就感覺到巨大的痛苦。
這次大的痛苦和前幾次的明顯不同，他只覺得四肢百骸無一不痛，好像有無數的針在體內的經脈中流動，到處都是密密麻麻的疼痛感。之後便是撞擊，那些針似乎被擋住了，然後用力一撞，那一瞬間柳塵感覺到眼前一黑，又暈了過去。就算先前他咬緊了牙冠，想要醒着也無濟於事。
但還沒等到他眼睛完全閉上，腦海中強烈的刺痛又迫使他醒來：“呃啊。”柳塵實在有些忍不住，叫出了聲。他當時就想呼喚秦老停下了，不過心底有一個聲音叫他堅持，叫他不要放棄。
後來便是漫長無邊的痛苦，好像有鋼鐵洪流從體內涌過，以前感覺內力流動的經脈好像都消失了，全身都是空落落的，被無盡的痛苦所填滿。柳塵在這過程中不知道昏迷過去了幾次，但昏迷了幾次就醒過來幾次，可他再也沒有喊出聲音。一直咬着牙，全身汗如雨下，染濕了一身衣裳。
其實秦老一直再等柳塵說放棄，自己再教育一番也就行了，他也清楚這是一種怎樣的痛苦，就算曾經的自己也難以經受，又何況是還是凡人的柳塵。但他沒有想到，柳塵竟然堅持了下來，雖然一次次地暈倒，可至始至終都沒有放棄。
“好了。”這句話有如天籟，可柳塵還沒來得及品味，便暈了過去，看他神色已然進入了夢鄉。這讓秦老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現在的年輕人啊，不比我當年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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