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含山之下

日落日生，雲起雲滅，又是一天的開端。清晨，魏國腹地，含山之下，早早立了一撥人，都是身着黑衣，全身上下沒有一絲雜色，唯有左胸的衣襟上紋着一條青色的三爪蛟龍。一致的着裝下，手中拿的武器倒是千奇百怪，有使劍的，有握長槍的，還有一大漢提着一對碩大的單手錘，不過還是以刀類居多，人人目露精光，太陽穴微微鼓起，怕都是有不輕的武功傍身。他們早些時候從西面趕來，已經立了近一個時辰，但沒有絲毫表情，這春日裏稍顯威力的陽光對他們來說毫無影響。

直到白日將將要越過他們頭頂時，一輛黑色馬車從西向駛來，拉車的駿馬四蹄飛揚，不一會兒便到了山下。駕車的也是與山下立着的一般的黑衣人，只是衣襟上紋着的是兩爪的青色蛟龍。只見他停下了馬車，回身掀開門帘，一個身穿玄青色勁衣的男子探出身來，那男子劍眉星目，玉面無須，臉上稜角不顯，但自有一股威嚴之感。

男子剛剛下車，便有一人從那隊山下的黑衣人中快步出來，他衣襟聲紋着的卻是四爪蛟龍，與其他人都不相同，只見他走到男子面前，揖手低頭：“門主，玉劍山莊的人已於辰時上山了。”

“哦，來的倒挺早。”男子不置可否，在馬車前立定，順着山道向著山上望去，含山高聳入雲，現在又過去了數個時辰，卻哪裏還能看到絲毫人影。佇立片刻，他似是想到了什麼，轉身看向身旁的低頭駐立的黑衣人：“怎麼是你，黑山呢？”

“本來黑山大統領要來，可是統領夫人昨夜似乎要生產了，情況不是太好，所以就飛鴿傳書，讓小人主持一下。”黑衣人回答。

“嫂子懷胎九月有許，估計是早產了，也罷。”男子正是柳塵，十年眨眼間就過去了，三年前停戰的魏國改元元武，而昔日前往佛羅寺求籤的懵懂少年也已褪去了當年的稚氣，隱有鋒芒，不怒自威。前後略微思考了下，沒有什麼不妥，柳塵便向山道走去，“王雲，你在下面守着，不許任何人上來。”

黑衣人低首：“遵命，門主。”

柳塵順着山道向山上走去，雖然此山比當初佛羅寺所在的磨山還要高上不少，且相約的地方也不是山腰，但他也不再是當年的少年。十年間，柳塵的武功修為一日千里，年紀輕輕就擊敗了不少江湖名宿。近兩年來，他着手一統山陰武林，浴血拚殺，這幾個月更是連敗數個門派的掌門，將青龍門帶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

今日的玉劍山莊便是柳塵在山陰武林的最後一戰，想到這裏，他不禁也有些激動，師父多年來的夙願終於即將在自己手上實現了，整合山陰武林后，再走出山陰，一統魏國武林，那將是何等的榮耀！

含山雖然高聳，不過柳塵行步看似走着，實則足尖點地，便是數丈開外，所以不一會兒就能遙遙看見山巔。而含山乃魏國第一高山，較國內其他險峰皆高上不少，且山勢奇特，三面都是懸崖峭壁，縱武功絕世亦難攀援。唯有西向陡坡尚能行走，直通山巔。含山山巔也與眾不同，是為一片極其空曠的平地，方圓數里，寸草不生。故魏國武林中人，常將此地作為約戰的好去處。一來無人打擾，其次地勢廣闊，武功施展得開。

這並不是柳塵第一次上含山，兩年前，前任門主柳鳴風因病去世，臨終前力排眾議，由柳塵接任青龍門門主，這出乎意料地得到了門中太上長老的首肯。當時柳塵尚不及弱冠之年，雖然天資過人，但門中還是有眾多不服之人，要不是有太上長老力保，根本無法坐牢門主之位。

直到後來，含山之巔，柳塵與當時山陰武林中頗有威望的七劫門門主七劫子一戰成名，兩人大戰了數個時辰，柳塵以半招之差輸給了成名已久的七劫子。戰後七劫子言道：“此子來日必定名震天下。”

在這之後，柳塵得到了門中大多數人的認可。是故上承師願，下接己意，開始了青龍門積蓄已久的一統山陰武林之路。前面武功修為稍弱，但心計過人，在奇招頻出的情況下，一連擊敗了數個與青龍門不相上下的門派。爾後修為突飛猛進，越戰越勇，青龍門之名響徹了整個魏國武林。後來考慮到江湖群戰血拚損耗太大，就算成功也意義寥寥，所以去年開始建立約戰的規矩，即雙方簽訂條件，派門中之人進行對決，根據先前的條件來決定之後的事務。這本就是江湖中很常見的方式，來決定一些紛爭，不過還沒有人用來決定門派的歸順附庸，只是青龍門勢大，而各門派也不想自己血拚后還被第三者乘虛而入，倒是紛紛同意了這個方式。之後誰也沒想到的是，柳塵一年未嘗敗績，大有一統山陰武林之勢。而門下更是眾人齊心，再無不服之處。如今他的武功已臻化境，除了各大門派基本不出關的太上長老之外，幾乎已沒有人能言必勝。

很快，柳塵便來到了山頂。此時，山巔盡頭，背對柳塵立着一位白衣青年，正對着懸崖下的雲海出神，正是昨日大鬧青龍門那人。聽到柳塵到來的聲音，他驀然回首，玉面白衣，恍若仙子，可柳眉間掩不去的煞意，將原本的出塵之意一掃而空。見柳塵疾步來到跟前數十丈的地方，青年更是殺氣大盛，眼神似乎就要將柳塵挫骨揚灰。看着青年莫名其妙而不加掩飾的殺意，柳塵雖然心中不快，但還是出於涵養，抱拳問道：“閣下可是玉劍山莊來人，在下柳塵，忝居於青龍門門主。”

可那青年毫無反應，依舊死死盯着柳塵，殺意更盛。見此，柳塵原本就有些不快的心情變成了惱火，遂不再客氣：“請賜教。”言畢也不等對面先出招，長劍嗆然出鞘，直指白衣青年面門而去。

柳塵的劍極快，如一道冷電閃過，卻沒有一絲聲音，瞬息之間已到了青年眼前。然青年也不稍慢，看不清他何時拔出的劍，後來先至，從側向迎上了柳塵，兩劍相交，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伴着零星的火花四濺。

隨後分開，兩人相錯而過，同時轉身，對轟了一掌，各自退了數步。復又欺身而上，這次白衣青年的劍更快一些，已到了柳塵跟前，柳塵也不慌張，回劍輕格，將青年的長劍撥開，並趁其勁力未能迴轉之機，劍攻向青年右路。

不過青年的反應激烈無比，竟不躲閃，反而側身向前，左掌劈空而來，是以傷換傷的打法。柳塵自覺此戰不算死戰，故回劍格於身前，擋下了那一掌。白衣青年看似年紀尚淺，然柳塵從掌上的勁力判斷，對面那人內力之深厚，較自己已不相上下。受此一掌，柳塵退出去數步，才將掌上的勁力盡數消除，也剛好讓過了青年後至的一劍劈斬。

吐出一口濁氣，柳塵再度翻身而上，也收起了剛開始時的輕視之心。面前的青年雖然看起來年歲尚輕，但武學修為著實不低，實乃勁敵，不可輕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