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我回來啦
通玄城,長久符籙行。
十年的時間,經過三大家族的造勢,長久符籙行的聲望已然到達了空前的巔峰。
上至七旬老嫗,下至五歲頑童,只要提起長久符籙行,也能給你說上一二,這十年的時間,它的崛起之路就像是一個傳奇。
哪怕是赤沙城往來的商賈,也會囤積數張玄鐵符帶去赤沙城進行售賣,造成了長久符籙行愈發的熾手可熱。
“十年了,那傢伙恐怕早就死了吧。”
在長久符籙行的竹林里,一位身穿黑色羅裙的女子正坐在亭子裏,不時的舉起酒壺獨飲一口,眼中露出一絲悵然之色,輕聲喃喃。
她是青梧,這十年的時間裏便一直居住在楚長久曾經所居住過的屋舍里,哪怕是十年的時間過去,這裏所佈置的一切也和十年前一模一樣。
內心深處卻是有個聲音再告訴她,楚長久並沒有死。
“是啊,一下子竟是過去了十年了呢。”在青梧對面,南琴點了點頭,眼中露出追憶之色,輕聲道。
長久符籙行有現在的聲望,離不開眼前的這位奇女子,正是她造就了現在的長久符籙行。
若不是她,可能長久符籙行早已更旗易幟,換了門庭。
而這十年的時間裏,南琴也是青梧唯一願意談心的對象。
每一年青梧都會外出一趟,帶上幾瓶佳釀在虎跳峽逗留數日。
可惜,每一次的乘興而去,都會讓她心中殘存的僥倖之心愈發低微,直至現在的絕望。
“我回來啦。”
突然,一道柔和的男性嗓音傳入了她的腦海里,而這句話她足足等了十年的時間!
青梧心頭一震,雙眼剎那間變得血紅,水霧在眼中驟然凝聚,再化成兩道溪流在臉頰上流淌而下。
“你沒有死,哈哈,我就知道,你不會死!”
青梧喜極而泣,登時站起了身子,手中的酒壺被她轟然捏爆開來,身子飄飛而起,朝着城門所在的方向掠去。
看着青梧的身形轉瞬間消失在視野里,南琴眼中露出複雜之意,嘴角露出一絲苦澀:
“你能前去迎接,可我卻連這個資格都沒有啊。
楚長久,你可知,這十年的時間裏並不是只有她青梧心如死灰。
還有我啊,可是我又能拿出什麼樣的身軀前去見你?”
.......
“師姐,你先走,我來攔住他。”
正是夜間時分,通玄城百里之外,一男一女的身影在叢林裏瘋狂暴掠。
其後正有着一道鬚髮潔白的老者在後方緊緊跟隨着,身子在空中漂浮着,似是存在了貓捉老鼠般的心思,不遠不近的跟隨着。
女子穿着一身錦繡紅袍,容貌絕美,似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嫡仙般,又仿若池中夜間悄然綻放的青蓮,艷而不妖。
“不行,要走就一起走,他本是為我而來,道凜,對不起,若不是我非得來一趟虎跳峽,又豈會遇上他明軒,道凜,你先走,我來攔下他,你若有機會趕回天玄宗,定要稟告宗主,說他明軒已然走火入魔,殘害同門!”
紅衣女子聞言,臉色一變,快速的說道。
她正是二十年前拜入天玄宗的薛舒薇,而十年前被蕭寒衣一槍擊殺的明空,正是她入門后的師尊,今日本是明空的祭日,本想着來祭奠一番,卻巧合的遭遇了帶她入天玄宗的明軒。
道凜是她的師弟,亦是她在天玄宗的眾多追求者之一,正是聽聞了她要前來迷霧森林拜祭師尊,覺得這是一個兩人獨處的天賜良機,便一同跟隨前來。
這二十年的時間,依靠着追求者贈予的靈丹妙藥,讓得薛舒薇的實力突飛猛進,已然達到了練氣九層圓滿,不缺靈石丹藥,晉入築基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
兩人已然亡命奔襲了數百里之遙,此刻體內靈力虧空,不得不停下了腳步,望向身後緊緊跟隨的明軒,眼裏充斥絕望。
二人不過練氣期的修為,又如何能與築基期的明軒相抗衡?
“怎麼,不跑啦?薛舒薇,想不到只是二十年的時間,你竟是達到了練氣九層,可喜可賀,不過,也到此為止了,我突破在即,你便送上了門來,師兄泉下有知,想必也會含笑,待我突破,定會給他報仇雪恨!”
明軒懸空而立,眼中噬着貪婪之色,他一路緊隨卻不下殺手,正是為了讓薛舒薇作為爐鼎,成為他提升修為的養料。
想到這,明軒舔了舔乾涸的嘴唇,望向薛舒薇的眼神愈發的熾熱。
“明軒,你就不怕今日之事被宗門知曉,到時怪罪下來,你便是死路一條。”道凜眼底深處有着恐懼之意,可在自己的心上人面前,豈能跪地求饒?
“呵,此事只有天知地知,宗門又怎麼會知道呢?”
明軒搖了搖頭,輕笑道。
旋即,道凜身前三尺之外的地面突然竄出一柄飛劍,在夜間悄然綻放着森寒之芒,成了道凜在世間看到的最後一抹景色。
飛劍探出地面后,直直的穿透了道凜的脖頸。
道凜眼中夾雜着不可置信之色,緊緊的捂住不停滲出血液的脖頸,嘴唇微張,卻發不出絲毫聲響,生機的流逝,讓他再也沒有力氣站立,癱倒在了地面之上,身子不停的抽搐。
“道凜!”薛舒薇俏臉一白,顫聲道。
“明軒,我哪怕是死,也絕不會讓你得逞。”
薛舒薇俏臉一寒,一拍腰間的儲物袋,取出一柄長劍朝着自己的脖頸抹去。
這二十年的時間,早已經讓她知曉了所謂的爐鼎為何意,修士為了提升修為而衍生的採補手段。
長劍還未觸及脖頸,便被一旁的飛劍擊飛了開去。
“哼,想自盡?在老夫的面前,想死可沒那麼容易,你又何必呢,當年師兄選你為弟子,又何嘗不是為了你的元陰之體,只不過他是沒機會享受罷了,正好便宜了我。”
當長劍被擊飛時,薛舒薇輕咬舌尖,準備咬舌自盡,可明軒豈能讓她如意,身形一閃,右手快若鬼魅的探出,狠狠的掐住了她的脖頸。
“便宜了你?仙師,二十年不見,別來無恙!”
而在此刻,一道男性的嗓音突然傳出,在薛舒薇的身後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道黑袍身影,正靜靜的看着明軒。
男子面容白皙,一頭猩紅色的長發,在月光的照耀下散發著極為詭異的光芒。
當聽到這聲音時,薛舒薇臉色一變,心頭掀起了滔天巨浪,這聲音她太熟悉了,哪怕是平日的修鍊里,也不知有多少次在她的腦海里悄然響起。
“你是誰?”明軒面色一變,眼前之人不知何時出現,自己乃是築基期的修士,竟是沒有絲毫察覺,想來對方的實力不在自己之下。
楚長久臉色平靜,笑着說道:“仙師,您老可真是健忘,這麼就把我忘了,我不就是當日在安寧城火靈根駁雜的廢物嘛?”
“你是哪個高中狀元的楚長久?”明軒面色微變,當年自己眼中猶如螻蟻般的人,竟是用二十年的時間成長到與自己比肩的高度,這如何不讓他心頭巨震。
放眼望去,又有幾人能在二十年的時間達到築基期的實力?
“仙師記憶力不錯,既然大家都是熟識之人,要不就坐下來好好談談?”楚長久啞然失笑。
當年在自己眼中高不可攀的人物,在此時看去,也不過爾爾。
“哼,你肯定是用了什麼秘法提升了修為,坐下來好好談談?你算什麼東西?你也配?”
明軒眼露不善之色,譏諷的說道。
若是楚長久表現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樣,或許自己還會有着幾分忌憚。
可現在對方竟是想着坐下來好好談談,這讓他心頭不由心生了一絲懷疑,二十年的時間達到築基期的修為,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修真界本就是實力稱尊,誰的拳頭大,誰的道理就大,哪怕是指鹿為馬,實力低微者也得點頭附和!
“呵,我算什麼東西,我配不配可不是你說了算!”
楚長久眼中的祥和之色消失殆盡,繼而有着黑色雷霆在眸子了跳躍不休。
下一剎那,明軒的面色已然雪白,嘴角溢出了猩紅的鮮血,踉蹌着倒退了幾步,掐住薛舒薇脖頸的手不由的鬆了開來。
識海里似是有了無盡的雷霆在肆虐,明軒面色驚駭的同時,身子一頓,轉身朝着後方遠遁而去。
還未飛出三尺距離,明軒的脖頸已然被楚長久掐住,身子離地被隔空舉起。
“我讓你走了嗎?”
楚長久直視着他雙眼,輕聲說道。
剛被明軒鬆開手的薛舒薇深吸的了幾口氣,望向了楚長久的背影,眼裏瀰漫著複雜,多次張開口想說些什麼,可喉嚨里似是有着什麼東西阻塞般,令的她無法發出絲毫聲響。
“前輩饒命,明軒眼不識珠,還請前輩饒我一命,明軒願意做牛做馬來報答前輩的不殺之恩!”明軒眼中充斥着濃濃的驚駭,求饒道。
脖頸仿若被鐵鉗狠狠的掐住,任得他如何掙扎,都無法掙脫絲毫。
“哦,做牛做馬?你算什麼東西?你也配?”楚長久冷笑一聲,搖了搖頭。
看着楚長久的背影,薛舒薇的心頭浮現了兩人在一起的時的歷歷幕幕,讓得她的眼中愈發的複雜苦澀。
‘莫非他這些年都是在暗中守護着我,今日我遭此大難,他才不得不出手相助?
一定是這樣,一定是的,可我當年作了那種事,終究是傷透了他的心。’
薛舒薇心頭暗道,想到這,她的心頭不由升起了一股騏驥,當年的兩人是何等的相濡以沫,他習文練字,自己在旁細細研磨,那時的兩人是何等的神仙眷侶,莫非就是老天爺也覺得倆人緣分未盡?
“你敢殺我?我可是天玄宗的長老,有魂牌在宗門供奉,你若是殺了我,那麼天玄宗之人將追殺你到天涯海角,你承受得了這後果?”
明軒聞言,臉上的求饒之意一掃而空,眼露譏諷之色,威脅着說道。
他斷定對方只要有一絲理智,都絕不會作出與整個天玄宗為敵的決定。
在天玄宗持續生活了這麼多年,他也只是看到了天玄宗的冰山一角,比起天玄宗的可怕,偌大的通玄城也不過爾爾。
想到這,明軒的臉色再次變得趾高氣昂,仿若當日在安寧城與楚長久第一次遇見時所表現出現的仙風道骨。
“我不敢殺你?你算什麼東西?”
楚長久冷笑一聲,右手上湧出極為明亮的金光,光芒將他整個右臂都渲染成了琉璃。
旋即楚長久右手驟然一握,將明軒的身子直接捏爆開來,一道仿若實質般的幽芒探出,悄然一閃,快速朝着遠方遁去。
幽光還還未飛出數丈,一道黑色雷弧宛若絲網般將它籠罩在內,隨着一陣噼里啪啦的爆響,明軒的神魂也沒有逃離的機會,傳出幾聲慘嚎,被楚長久絞殺殆盡。
直至此時,明軒便消失在了這個世間,楚長久一揮手,明軒的儲物袋朝着薛舒薇掠去,被她愣神之下,抓在了手中。
“回去吧,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楚長久並未轉頭去看她,輕聲說道。
話音剛落,楚長久朝着通玄城所在的方向緩緩走去。
“長久,我們還能回到從前嗎?”
望着楚長久即將走遠的身影,薛舒薇的俏臉微變,跟了上去,眼裏夾雜着濃濃的愧疚之色,懇切的說道。
楚長久身子一頓,搖了搖頭,沒有言語,再次邁開了步子。
“當年我被爹巧言蒙蔽,長久我錯了,你就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保證,以後絕對不會再離開你了。”
薛舒薇緊緊的跟在他的身後,眼裏儘是焦急,迫切的說道。
“不必了。”楚長久停下腳步,冷冷的說道。
見楚長久再次走遠,薛舒薇俏臉慘白,踉蹌着再次跟了上去,厲聲道:
“既然你已經不愛我了,那今日又為何救我?你分明心中有我,否則,你為何不敢看我一眼?”
“今日救你,不過是還當年我還是乞丐時你救我一命,現在恩怨兩消,日後再無相欠!”楚長久搖頭道。
“既然你說恩怨兩消,那就轉過頭來看我一眼,我不信你心中無我。”薛舒薇輕喝道。
楚長久腳步停頓了下來,轉過了頭,直視着她,冷聲道:
“我說了,我倆緣分已盡,你仔細睜開眼看看,我又有幾分像從前?”
看到眼前楚長久滿頭猩紅的長發時,薛舒薇眼中充斥着懼色,倒退了幾步,心頭儘是驚駭之色。
當年臉色祥和的他和現在臉龐堅毅的他容顏一點都沒有變,可她卻彷彿看到了兩人身前這不過二尺的距離似隔着天塹。
“日子山高水長,可又有誰有來日方長,薛舒薇,從當年你躲在你父親身後時便已然註定,我二人終究只是過客。”
楚長久朝着她走了幾步,俯瞰着她,似是要言盡這二十年來的辛酸。
這二十年有多少次險象環生,又需要多少次爾虞我詐,才能在這殘酷的修真界生存下去?
“你在怕什麼?我又不會殺你,你又為什麼要退?”楚長久冷笑道。
他每走進一步,薛舒薇便急忙退開數步。
這時,通玄城所在的方向有着一道流彩朝着此處掠來,當察覺到眼下的二人時,流彩轟然下落,站在了楚長久的身旁,一把攬住了楚長久的胳膊,警惕的望着眼前容貌絕美的女子。
“我就知道你沒死。”青梧雙眼通紅,臉上還殘留在未曾乾涸的淚痕,緊了緊楚長久的胳膊,深怕眼前之人會突然再次消失一般。
“這些年,讓你擔心了。”楚長久冷峻的面容悄然轉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伸手抹去了她臉頰上的淚痕,輕笑道。
“哼,她是誰!”青梧俏臉微變,小手狠狠的扭動着他腰間的軟肉,語氣森冷的說道。
“你不會是又在外面給我沾花惹草了吧。”
楚長久搖了搖頭,眼裏的愛意溢於言表,笑道:
“她啊,路人罷了。
除了你,這輩子我誰也不愛了。”
青梧眼裏儘是得意之色,俏皮的眨了眨眼:“哼,那也得你敢才行,你要是敢在外面拈花惹草,我天靈蓋都得給你扭下來!”
話音剛落,兩人身影拔地而起,朝着通玄城所在的方向飛去,轉眼間便消失不見。
“對不起,對不起。”
望着宛若神仙眷侶般相互依偎的兩人,薛舒薇眼中的淚水開了閘,在臉龐上無止境的流淌而下。
到得此刻,她終於明白,從她踏入仙路的那一刻起,兩人就已經不再是一條路上的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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