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做夜場的,臉很重要
老爸看着我放在桌子上的錢,忍不住伸手摸自己頭上剛剪的板寸,毛糙糙的。
老媽卻是把錢拿起來數了數,然後看我,“不會是騙子吧?”
“你肚子裏面生下來的兒子,怎麼會被人騙!”我趕緊拍馬屁。
“那好,我先替你存着。”老媽反手把錢往自己口袋裏面塞,我一看就急了,一把抓住她,“老媽別啊!這是我自己掙來的錢……”
“你自己掙來的錢就不會亂花么?”老媽瞪眼看我,“南墨涵,你15歲的時候逛花鳥市場,口袋裏面揣着你老爸讓你去存銀行的五百塊錢,你買了一條北京犬,一轉臉你又把剛買的北京犬五千塊錢賣了,你凈賺四千五……小兔崽子你瞞了我一個多月,還是我幫你洗被褥的時候從你床下面翻出來的,當時還剩下兩千三百五十塊錢,你一個月多一點就花了兩千一百五十塊錢……”
看着額頭上青筋直冒的老媽,我忍不住咽了口口水,“我那時候不是集郵么!再說都過去好幾年的事情了。”
我生拉硬拽,最後哀求道:“給我留一半行不行!親媽,你是我親媽。”
在旁邊抽着紅塔山的老爸開口了,“好了,孩子的錢給他自己留着吧!再說當年他買的猴票現在也漲了好幾倍……”
老媽就拿眼睛瞪他,“行,你們老南家的事情,以後可別找我。”說著轉身就走,我一把抓住她衣服,舔着臉就笑,“媽,這個月零花錢您老人家是不是忘記給兒子了……”
老媽臉上兩條眉毛慢慢就挑了起來,“零花錢?我給你兩個火燒要不要?”
月亮城人說【我請你吃火燒】可不是請你吃一種叫【火燒】的小吃,其實就是【我給你一個大嘴巴子】的意思。
“別啊!”我趕緊咋咋呼呼捂着自己臉,“打毀容了怎麼辦?我還指着臉吃飯呢!”
老媽被我逗得一笑,忍不住恨恨在我身上掐了一把,“臭不要臉。”
好不容易把爸媽糊弄好了,我又一疊忙,複印身份證啊什麼的,搞定一切后這才挎了個單肩包出門。
先轉車頭去春生家,叫上他后一起直奔南河下拉斯維加。
推門進了裏面,音樂聲鏗鏘響着。
DJ就是昨天那兩個打扮新潮的年輕人,帶着棒球帽長着一張刀條子臉的叫阿東,耳朵上有耳環長的有點像竇唯的叫周周,昨天就是周周指着我讓崔總監看的。
崔總監接過我倆的身份證複印件,然後用【墨涵我很看好你】的口吻跟我說了幾句話后便匆匆走了。
周周是個外向且喜歡攀談的人,阿東則內向敏感的多。
“知道我為什麼要指點你給崔總監認識么?”周周笑着就問我,我一愣,我哪兒知道。
不過他顯然也沒讓我回答,直接就告訴我,“做咱們夜場的,臉很重要。”
他說著就笑了起來,我則有些訕訕然,很想告訴他,哥哥我是靠才華吃飯的,我15歲的時候半個小時內就掙了四千五百塊,你15歲的時候恐怕4塊5都掙不到。
不過我又不傻,當然知道不能這麼說。
當時年輕的我還是太幼稚了,好多年以後,南河下這片成了酒吧街,街上匆匆而過的女孩十個估計有八個是做過整容的,徹底印證了周周說的這句話。
做夜場的,臉很重要。
跟在阿東和周周屁股後面混了一個多禮拜以後,我和春生好歹從什麼都不懂的菜鳥變成了略微知道一點的……菜鳥。
譬如DJ,唱片騎士,MC,麥克風控制者,Dancer,領舞者。
這三個角色都算是夜場的靈魂所在,DJ的舞曲好不好直接關係到整場效果,但不是每個人都能感受到音樂中所蘊含的情緒,怎麼辦呢?這時候MC就要負責用語言煽動客人們的情緒,而dancer則是客人最直觀的模仿對象,你不會跟着節奏扭動?沒關係,看台上的小妞。
這三者相輔相成,角色不是不可以互相交換。
當然,再過好多年,這三者結合成了一個【頭戴耳機身穿三點式時不時喊一句comeon】的職業,叫做【美女DJ】
什麼?你說我的口氣歧視女性?那麼你敢摸着良心說碟機裏面放的不是【nostop】也就是俗稱【串燒】的東西么?
題外話,跑偏了。據阿東和周周說,天朝的第一批DJ,幾乎都是MC出身。
這是怎麼回事呢!
因為最開始,天朝各大城市但凡是搞電子舞曲娛樂場所的,不管叫廣場也好,叫會所也罷,叫俱樂部也成,裏面的DJ幾乎清一色的老外。
天朝本身的年輕人想上位,那麼就必須一級一級往上爬,你做服務員,做燈光師,作Dancer,作MC,然後在這個位置偷師學藝,最終把工資高昂的老外給頂替掉。
所以天朝頂尖的DJ全部都是MC出身。
這批傢伙全是多面手,出得廳堂入得廚房……不是,是能歌善舞,能打碟能主持能跳舞,據說還有會講單口相聲的,操!
而DJ也分黑膠DJ和和光盤DJ,一張光盤也就二三十,這個逼格自然就沒有價值百元起步的黑膠唱片的逼格高。
像是阿東的碟包裏面,幾百張舞曲CD,還有幾十張黑膠唱片,成本實在不菲,錢還在其次,這麼多電音資源,要花費多少時間收集。
不得不說,我有點替春生的發展擔心了,光是這套成本,沒有上萬拿不下來。
上萬啊!
我們化工廠的宿舍前幾年就開始可以讓職工用一部分錢買斷,大約八千塊錢吧好像。
如今化工廠半死不活的,他老爸都下崗拿兩百九的下崗工資,可能掏出能買套房子的錢給他準備這些?
走一步算一步吧!
不過,作為好朋友,我還是決定給春生一點支持。
“walkman!”春生看着我遞過去的隨身聽有點愣,這玩意兒可以說是DJ入門必不可少,你腦子裏面要有幾百首以上的電子舞曲,怎麼辦?聽唄!不停聽,來回聽,循環聽,聽到你想吐為止。
我若無其事地說:“從東哥那兒淘來的,他剛換的索尼的D777,這個是以前用的,我就三文不值兩文拿了過來。”
春生只是不愛學習,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這【三文不值兩文】不可能真的是三文不值兩文。
“再是二手也要幾百吧?”他喃喃自語。
“嘿嘿!當哥哥我提前送你的生日禮物了。”
他突然一把抱住我,“老南,要不,我以身相許得了。”
我一陣惡寒,趕緊推開他,順便送了他一個中指,“操!看哥哥我的口型,哥溫-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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