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一波三驚變 羅剎再現(上)
夜已深沉,而楊家堡卻燈火燦爛如晝,觥籌交錯喧鬧不矣。西苑一棟竹樓卻安靜坐落在雨中,雨打在青瓦上,似珠簾一般從屋檐滴落,滴在窗前少女的心頭,在少女的心裏泛起漪漣。少女挽起紅蓋頭,靠在窗前,看着雨打芭蕉,思緒憂愁。今夜即將告別少女成為人婦,不禁有些害怕,又有些害羞和緊張,臉紅耳熱,可是在此將要成為他人之妻之時,她又不禁想起了他,想起了那個早該淡忘的人。十一年前江家漁村橫遭颶風暴雨,隨後瘟疫肆虐,兩家父母雙亡,村裡人幾近死絕,剩下的無不驚恐地逃離這個死亡之地。如果不是他帶着自己逃出來,如果不是他上山下海養活自己,自己早就死了,是他給了自己一條命,是他給了自己一個家。自己原本以為會嫁給他,過着日出而耕日落而息的生活,可是三年前他卻留書出走,從此沓無音訊。“小萍,對不起,請原諒我的不辭而別,我要出去闖一闖,我不想一輩子呆在山裏邊。你長大了,該找個好歸宿了,我已托楊大哥照顧你了。我看的出楊大哥很喜歡你,他武功又好,心又善良,又是大戶人家,有他照顧你不會再有人欺負你了,你再也不用過苦日子了。我走了勿念。”相依這麼多年,他怎麼就不明白自己的心思,自己從沒介意過日子的清苦,也從沒羨慕過府院人家的錦繡奢華。他想出去闖一闖,自己願意陪着他四海飄泊,他怎麼就狠得下心拋下自己。她在家裏等了他三年,最終心恢意冷,又禁不住楊傳業的溫柔體貼,搬進了楊府,成了楊府少夫人。思緒漸深之際忽聽院裏傳來歡笑聲,她慌忙地回到床上蓋上紅蓋頭,心撲通撲通的跳,喧鬧聲一聲聲逼近,少女的日子也一點點遠去,心頭的人也漸漸逝去。。。。
--四年後
今日是溫州楊家堡堡主楊興的的六十大壽,不僅江南東西兩道武林各派都來祝壽,連嶺南道、淮南道都有大量武林人士紛紛前來祝壽,甚至向來不與其他門派結交的蜀中唐家堡堡主都親自前來祝壽,可見楊興在武林的威勢。
三十三年前幽明教為禍江南武林,專門殘殺武林人士,奸/淫擄掠,真可謂無惡不作,終於觸怒武林,多少俠士欲除去這武林禍害,不料幽明教教主血羅剎憑藉一十八路紫雲劍法連敗各路俠客,武林中竟未有能與之匹敵者,江湖震動,聞之喪膽。終於江南四俠出頭聯合江南武林各大小門派一齊攻打幽明教,才將這為禍武林的異教除去。不過這一役江南武林損失數百英豪,血染湖盪。江南四俠大俠鐵血神鷹吳放和四俠玉簫書生白寒風也在與風嘯天一戰中戰死,可嘆兩位大俠一生行俠仗義、除暴安良卻至死未有妻室,更無後人。此役后二俠怒海波濤雲中天回鐵劍門繼承掌門之位,生子屹,生女霏,又收五徒,近年來在江湖頗有俠名,江湖人稱鐵劍七英。而三俠朱陽劍客楊興用了四年將原來的楊家山莊擴建成楊家堡,憑藉這幾年建起的威望和雄厚的家資很快建立起自己的勢力,半年又娶雲中天之妹雲彩娘為妻,與鐵劍門的聯姻更是鞏固了自己的地位。再經過二十多載的經營,加上雲中天日益老邁,楊興武已然成了東南武林獨首。
這些日子已陸續前來了過千武林人士,大小門派近兩百個,楊家堡在大校場擺下兩百桌酒席與諸路俠客共慶大壽。偌大的校場只剩擂台還有空閑之地,兩百桌酒席也無一虛席,喧囂之聲不絕於耳,好不熱鬧,首排正中首席九人:楊興、國清寺羅漢堂首座覺明神僧、獨臂大俠藏霸、武林名宿程封、唐家堡堡主唐俊、金翅大鵬蕭長久、海沙幫幫主沙一翁,雲彩娘、雲屹。
雲彩娘是楊家堡的女主人,而去她年輕時也是一位名動江湖女俠,坐首席陪客那是再適合不過了。雲彩娘出來了自然要把雲霏安排到身邊,況且江南第一大門派掌門掌上明珠,江湖聞名的少女俠客也算有資格入座首席,只是雲霏一直未就席,一些人不免紛紛議論。雲屹乃鐵劍七英之首,為人忠厚善良、剛正不阿,江湖人稱中正劍,這些年在江湖闖出好大名聲,明眼人都知道鐵劍門下任掌門必是他,況且這次他是代表鐵劍門和雲屹來祝壽的,坐這亦理所當然。覺明神僧德高望重,當年幽明教為禍江湖,國清寺響應江南四俠號召,令羅漢堂三大弟子覺明覺遠覺空率領若干僧眾前去參與與幽明教之戰,所以覺明神僧理當上座。獨臂大俠大家自是敬佩的,三十三年前與血羅剎一戰被斬斷一臂,三十年來武功不退反漲,俠名布江湖,該當首席。程封五十多年前便已名動江湖,為人敬重,楊興臧霸等都是他的後輩。而唐家堡兩百年從不與武林任何勢力結交,可近近年來卻與楊家堡頻頻往來,今日唐家堡堡主更是親自前來祝壽,而且還坐在首席,其他賓客私底下紛紛議論這江湖中最神秘武林世家與楊家堡的關係。蕭長久蕭老英雄正當年圍攻明王峰一役中與楊堡主一起追殺血羅剎,結果七個人追上明王峰頂,只有楊堡主與蕭老英雄兩個人活下來,這份生死之交自當首座。而海沙幫盤踞長江,勢力雖然很廣,但幫眾不過是些三教九流的江湖混混,聚眾占湖,霸了船運,販賣私鹽,沙一翁坐首席大家不免有些不滿,只是楊興安排的大家也無法提出異議。只是首席只坐了九人,雲霏卻不在位,眼見酒菜陸續上桌只等開席,楊興笑道:“屹兒,你們到底要給我獻什麼壽禮這麼重要,我不急你幾位前輩肚子也急啊。”
眾人皆笑,蕭長久說道:“誒,不急,鐵劍門準備的壽禮肯定非同凡響,蕭某還是很期待見識見識的啊。”
雲彩娘說道:“還送什麼東西啊,堡中又不缺什麼東西,你們有這份心意就好。”雲彩娘所說非虛,楊家堡作為江南武林甚至是南方武林第一大勢力,產業何止千萬,金銀珠寶更是無數,便是今日壽禮什麼奇珍異寶、寶劍駿馬、名書名畫沒有,還有在意鐵劍門獻的東西,只是雲屹和雲霏非要在眾人在座開席之前獻上壽禮,還一直保密不說,楊興和雲彩娘沒辦法只得由着他們。
覺明一旁說道:“楊家堡自然不缺什麼東西,但是賢侄他們這麼安排想必送獻必然不是俗物,老衲雖四大皆空,卻也十分好奇想看看賢侄他們究竟準備了什麼壽禮。”
忽然校場外傳來“咚咚”的響聲,響聲壓下了喧鬧聲,眾人循聲望去,只見鐵劍七英中的四英花信風五英駱賓六英花映紅三人托着一隻三足青銅大圓鼎出現在校場門口,那鼎足有一丈寬,三人托着鼎徐徐朝擂台走來,鼎未到濃烈的酒香卻已陣陣襲來。這鼎加上酒足有千餘斤重,這三個少年卻穩穩托着往前走,每走一步地面似乎都要下陷,而酒並未濺出半滴,只有“咚咚咚”的腳步聲,似乎地面都要下陷了,看得人心直跳,這力要有半分用得不均或不支,這鼎立馬砸將下來,這人不瞬間就成肉醬。見花信風三人托着鼎過來了,雲屹站起離開桌子走上擂台,旁邊一席的二英魏劍和三英朱子成也離席走上擂台,花信風托着鼎來到擂台前,三人同喝一聲,將請他大鼎往前一送,大鼎帶着呼嘯聲直向擂台飛去,這若被砸中不死也得殘廢,台下人把心都提到嗓子眼。雲屹三人卻淡若自然,待青銅大鼎飛到面前,雲屹一手按住大鼎一腳立刻向後退去,魏劍、朱子成從左右接住大鼎另外兩腳,“砰”地一聲巨響,疾風四射,三人竟硬生生定住了這鼎,而酒卻並未噴濺,托舉這千斤大鼎已是難事,而這硬接橫飛的千斤大鼎更是難上加難,要知道千斤大鼎這急沖之勢那是何等威力,雲屹三人不僅接住的青銅大鼎,並且同時運動內力化去這碰撞之力,足見三人不但內力十分深厚而且十分精純,大英鐵屹也不過30歲,他們這年歲有如此修為著實讓人震驚。校場一片寂靜,片刻又強烈地爆發出一陣“好”,“好”聲發出之際,校場大門上空驟然飛出一女子,那女子拖着一匹大紅灑金布似雲朵一般飄向擂台,校場中人無不抬頭緊盯着那少女,只見清風拂去,少女衣衫飄動,披肩飛揚,真好像蝴蝶在天中飛。少女飛向擂台上大架,一腳踩住大架木頭,旋身一轉,大紅灑金布垂盪下來掛在大架上,上面寫着一個勁勢的黑色灑金大壽字,雲屹魏劍二人躍上木架立於雲霏兩邊,隨後兩人各垂下一幅聯,左書壽比南山不老松,右書福如東海長江水。三人飄將下來走向台前,眾人瞧去,這少女上穿松花色對襟襦,下着蔚藍綉蘭長裙,腰束粉紅腰帶,一條靛青彩花寬帛披在兩袖上好似蝴蝶彩翅翩翩欲飛,長發披肩,雙目似一泓清水,面若鵝蛋,不施粉黛,好似那出水的芙蓉。
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
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台月下逢。
李太白這首詩清平調不正是為此女寫的嗎,這少女正是鐵劍七英中最小的雲霏。鐵劍七英齊向楊興行禮,雲屹朗聲道:“姑父,我等奉父親之命獻上南嶽十全大補壽酒一鼎,壽字一幅,祝姑父壽比南山不老松,福如東海長江水。”
楊興大笑道:“好,好,好,你們這壽禮可真是不同凡響啊,屹兒,將酒取來,我要與天下英雄共飲。”
席間什麼海沙幫、太湖幫、鐵掌幫、五行門、普濟禪寺、法雨禪寺……舊相識的,笑談往事;初次見面的,相互吹捧,相互敬仰;嗜酒的遇上對頭,誰也不服輸,一壇壇酒喝個精光,周圍一片叫好之聲;也有通文墨的幾杯酒下肚,胸中文海波濤,吟詩做對,相互切磋的;也有長得凶神惡煞,旁人不敢搭話的;更有那埋頭吃喝的,肚子才是最實際的,吃飽了再客套不遲;還有那舉着杯子到處敬酒奉承,結交各路同道的;還有那離首席近的年輕俠客,不時得向雲霏望去,紛紛議論,無不垂涎三尺;還有那和尚尼姑,吃吃素菜,品品香茶,論論佛道……
夜已降臨,席宴卻還在酣暢之際,首席上楊傳業的座位空着,他擔心妻子一個人帶着孩子在房裏會悶,故偷偷溜走去看妻子孩子。楊傳業可是娶了一房好媳婦,生得嬌美,又性如溫水,賢惠又識得大體。妻子江小萍本是山裡一村姑,楊傳業為她不顧楊興極力反對苦等三年,最終感動佳人。楊興雲彩娘拗他不過只得許了婚事,江小萍進門以後甚得楊興雲彩娘滿意,這段風流韻事早就傳為江湖佳話。楊傳業已去了許久還未還,楊興心裏有些不滿,如此難得這麼多武林人士聚在楊家堡,他不多結交些人卻只顧兒女情長,實在沒出息。正生氣之時,東面忽然傳來“嗚——嗚——”的號角警報聲,楊興心裏一下就怒了:誰敢在我大壽上生事,臉上卻如無事一樣,一名護衛慌慌張張跑進來:“堡……堡主,不好……好了,少堡主少夫人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