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寧驊番外(一)·重逢
“那麼,寧先生當初為什麼要從學校肄業呢?”某財經雜誌的編輯笑眯眯地問出了今天採訪的最後一個問題。
唐染曾經發短訊問他為什麼要轉學。
他不是轉學,是肄業。
寧驊心裏藏着件事,是他最難以啟齒的事。
他朝編輯笑了笑,“私人原因,不方便透露。”
晚上的飯局讓他有睏倦,便出去包廂外,點了一支煙提神。
在煙快要燃盡的時候,他看見了那個女人。
那個逼他退學,差點讓他身敗名裂的女人,沒想到她在A市。
寧驊沒有在女人身上吃過什麼虧,吃的唯一一次,就是因為這個在三伏天還穿着長襯衣西裝褲的她。
腦子有些混沌了。
等他把她按在牆上,挨了她一巴掌后,他才清醒了過來,於是皺着眉,鬆開了她。
她看他的眼神是藏不住的嫌惡。
“莫九千。”
他毫不詫異自己會記得她的名字。
除了那件事能讓他清楚得記得她名字,還是因為她名字背後的故事。
莫九千,她母親生她的那天,她父親正好中了九千的商場刮刮樂現金獎,她母親一高興,羊水就破了。
為了紀念這個經歷,取名莫九千。
九千狠瞪着他,並不打算理會,西裝褲里藏着的細長的腿往外一邁,繞過了他,進了自己的包廂。
寧驊看着她的背影,順手拉過一個服務生,給了小費,“包廂里是什麼人?”
“好像是律師事務所的聚餐。”
寧驊重複了一遍,若有所思,“律師。”
他又遞給服務生幾張鈔票,“幫我打聽清楚是什麼律師事務所。”
服務生欣喜地答應。
……
“九千律師事務所。”
好像很出名?
寧驊看着這辦公地點猜測。
這棟樓,租個一層,不便宜。
助理在一旁提醒,“這個事務所是股清流,所有律師諮詢費上限9000,出庭費上限9000,但如果贏了官司,拿分成,這點倒和其他事務所相似。”
“生意好?”寧驊漫不經心地問。
“應該是好的,不然不會開第二家。”
“第二家?”寧驊捕捉到了信息點。
“嗯,這家原本是在F市,現在在我們這開了分部。”助理盡職盡責地闡述他所收集到的信息。
“哦,大概薄利多銷。”
他合上了資料夾,把它遞給身邊的助理,走出電梯,“走,去看看。”
……
“莫律師,有人找。”
莫九千從辦公桌上的一堆文件中抬起頭,淡淡地說:“請進來吧。”
等她看清來人時,神情一凝。
她以為是客戶,沒想到來的是他。
寧驊帶着助理走了進來,“莫律師。”
他不似那日飲酒後的無禮,彎起嘴角朝她微笑,笑容和煦。
便是這看上去溫和謙遜的男人,讓她一直活在陰影里,手頭上每遇到一個案子,就會回憶起那個讓她無法釋懷,那個讓她害怕和無助的晚上。
助理幫這個人拉開椅子,他坐到她面前,讓她忍不住從心底生出寒意。
“寧先生光臨此處,有何貴幹?”
這麼多年的職業經驗支撐着她表面平靜地與他交談,她不斷暗示自己,他只是一個普通的客戶。
“我需要一個律師。”
莫九千呼吸一滯,而後道:“寧先生可知我是什麼案子的律師?我專攻性侵案。”
說完,她頓了頓,就看見寧驊的表情僵在了臉上。
她眼裏閃過嘲諷,“我想,寧先生總不是要找性侵律師吧?還是說,有人告您性侵,您需要我做辯護?”
助理比寧驊率先發難,“你怎麼說話的?”
莫九千掃了他一眼,不作聲。
寧驊盯着她,話卻是對助理說的,“出去等我,我有話要和莫律師談。”
助理點頭,退了出去。
莫九千卻是再也忍不了,拿起桌上的水杯,探着身體,將裏面的水狠狠朝他潑去。
只可惜這水不是滾燙的。
寧驊被澆了個正着,很是狼狽。
他不是個好脾氣的人,當即站了起來,抓住了莫九千還沒有收回的手。
即使隔着衣服,莫九千也瞬間起了雞皮疙瘩,汗毛豎起,也不多想,空着的那雙手直接上揚,扇了寧驊一巴掌。
“第三次。”
寧驊咬牙,還是放開了她。
他不是來這裏找她麻煩的,他來這裏,是想來跟她好言好語談一談,談一談補償。
他想知道她過得好不好。
過得好,他好歹能安心些,若過得不好……
過得不好,他除了盡能力補償,也做不了其他的了。
“若是你還是管不住自己的手,還會有第四次,第五次。”
她幾乎不用多想,就知道寧驊說的“第三次”是指她扇了他三次巴掌。
他根本不能和她靜下心來談,總是箭弩拔張的。
出了那件事,確實也不可能讓兩人關係緩和。
想到這,他有些艱難,卻很誠心地說出了三個遲到了很多年的字,“對不起。”
莫九千怔住了。
那麼多年終於等到了他面對面對她說出的這三個字。
她依然言語間帶着諷刺,“你終於敢出來對我說對不起了,沒有再躲在你母親身後。”
寧驊差點又被激怒,他盯着她那張夢裏出現無數次的臉,說:“她幾年前走了。”
莫九千微微蹙眉,她還記得那個溫柔典雅的中年女人,找到她,跟她說對不起,跟她談和解,尋求她的原諒。她當時就覺得,那天,一定是這個高貴的女人為了她孩子的名聲和前途最低聲下氣的一天。
莫九千垂下眼帘,心裏有一絲難過,替他母親感到難過。
他母親是一個好人,即使發生了那樣的事,她也捨不得遷怒於那樣一個母親。
莫九千漸漸冷靜了下來,“寧先生這次來,究竟想做什麼?如果是經濟案,我可以為你推薦其他律師。”
“我是想看看,有什麼可以幫忙的。”寧驊坐回了椅子上,說出自己的打算。
莫九千看着那個已經空空如也的杯子,“我沒什麼需要幫忙的。我不需要你的任何補償。十年前,已經和解了,我拿了三千萬,順利畢業,把我弟弟救了回來,開了這家律師事務所,賺了錢,我不需要你額外的補償的,我想聽的那句對不起剛剛也已經聽到了。”
寧驊心裏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他還想再跟她談幾句,她辦公室的電話鈴響。莫九千看了他一眼,逐客令下得明顯。寧驊頷首,站起身,再看了她一眼,離開。
“為什麼不同意?”
“好吧,你是我客戶,我尊重你。但我還是想說,和解並不意味着認輸,並不代表你為了錢出賣你的自尊。和解只是一種兩權相害取其輕的手段。”
“這個官司,很難打。對方勢力太強。”
“不過你放心,既然你堅持,我自會全力以赴,爭取在庭上拿到最好的結果。”
寧驊關上門的動作頓了頓,聽到了她這番話。
然後久久沒有其他動作,站在原地,保持着握把手的姿勢,思緒已經飄遠。
“老闆?”
直到助理喚他,他才回過神,慢慢合上了門,帶着助理離開。
莫九千正掛斷電話,便聽到了關門聲,有些失神地望着那扇已經合上的門。
莫九千跟寧驊的恩怨要從十多年前說起。
莫九千家庭環境只能算小康,正好有餘錢供兩個孩子上大學的那種家庭。
她在大學進了學生會,遇見了當時還是學生會會長的寧驊。
他們大學的兩位校草級學霸男神之一。
她不是一個顏控,喜歡上寧驊是因為他待人溫文爾雅。
莫九千沒有奢望過和寧驊在一起,也沒有像唐染一樣,鼓起勇氣跟喜歡的人告白但不求結果,她是連跟他說喜歡都不敢,因為他們的家庭,天差地別。
她是一個理智的人,即使小時候讀《灰姑娘》,也知道灰姑娘家本來就不差,根本不存在“灰姑娘”這一說,門不當戶不對的人要在一起難,在一起生活后就更難。
她只內心隱隱地希望,自己能有出息,能站上高位,這樣至少跟寧驊的距離也近一些。
她每次最開心的時候,就是在學生會開會的時候偷看他,就是在學校成績放榜的時候,她專業第一,他在他們系也專業第一。
後來,她嘗到了夢碎的味道。
不,她連夢都沒敢做,就被寧驊推入了無邊的黑暗。
那天,寧驊跟一撥人在KTV聚,他這時候雖然已經退了學生會,但和學生會的人還是有聯繫。
他眯着眼,看着一個他在學生會關係還可以的學弟走了進來,跟他們打了招呼,然後坐到他旁邊,給他遞了一支煙。
寧驊伸出手接了,學弟便靠了過來幫他點煙。
“唐染在斜對門。”
寧驊斜睨了他一眼,吸了一口煙,示意他繼續。
寧驊喜歡唐染的事,很多人都知道。唐染不知道。
有時候寧驊在想,可能唐染知道,但是裝不知道,每當這時候,他都會自我安慰,還好她沒有拆穿,還好他們還能做朋友。又或者,她其實有那麼點意思,但不好意思表白。
直到他聽她說顧西洲,直到她來了這個學校,直到她每次跟顧西洲點頭打招呼后,臉上的紅暈都久久不散,他才知道,唐染根本就是全身心都擺在了顧西洲身上,身邊的感情她都不上心。而且,這丫頭的腦迴路也跟常人不同,明明已經表白了,卻絲毫不期待結果,明明顧西洲對她態度那麼好,她卻不想進一步。她說這是粉絲怕偶像幻滅的心態,太過真情實感是很難有好結果的,他聽了只是笑笑。她可能真的不知道他喜歡她。
學弟受了鼓舞,把陳依依的計劃告訴了他,還拿出一張房卡。
寧驊皺起了眉,這樣好像有點太下作了。
學弟的話被他一個狐朋狗友聽見了,打趣地說:“女人嘛,總是對第一個男人記憶深刻,而且,到時候生米煮成熟飯,她也只能跟了你。”
“送上門的機會,不要錯過了。”
寧驊在心中天人交戰。
然後他狐朋狗友又激他,“我們的寧大能人不會不敢吧?”
酒有些上頭,KTV的氣氛有些喧鬧混亂,他吃了對方的激將法,將卡從學弟手裏抽出來,大步邁出了包廂。
他洗了澡,陳依依那個女人真的把不省人事的唐染送來了。
寧驊走至床邊,看着唐染,白里透着紅,呼吸的時候胸脯也跟着上下起伏,他覺得有些燥熱,拆開了床邊的安全套,正欲撕內包裝,門鈴響了。
他暗罵一句,還是去開了門。
顧西洲下手很重,他沒有防備,被擊倒在地,看着他抱着唐染離開了酒店。
這次,他差一點做錯事,這件事,在他心裏埋下了種子。
又是一天夜晚,月明星稀,他喝了酒,沒醉,正好。
他走在回宿舍的路上,看見了莫九千。
他早就聽人說,莫九千刻苦努力,一定是最晚離開圖書館的那個,這都考完了,還在圖書館學習。
寧驊想了想,為什麼會碰見她。
男生宿舍跟女生宿舍分別在圖書館的兩頭,而從學校大門回男生宿舍如果走近路,必然會經過這條圖書館和女生宿舍之間的這條小道。
她也抄了近道,四下無人。
一瞬間的邪念就跑了上來。
他今天喝酒是發現,唐染將他從籃球場拖出來的那天,她故意攔住了要打他的顧西洲,8號是個暴脾氣,見顧西洲要打他又對球隊人見人愛的唐染凶,便率先出手打了顧西洲。
唐染算不到8號是不是一定會出手,但百分之五十的幾率,不如一試,起碼也能阻止顧西洲先打人。
原來唐染阻止顧西洲打他不是因為心疼他,而是擔心顧西洲,他只是順便,虧他還傻傻的高興了許久,真是可笑至極。
他是知道莫九千喜歡他的,莫九千以為她藏得很好,可惜,喜歡一個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寧驊看着在跟他打招呼的莫九千心想,他弄不了唐染,還弄不了她么?
他不顧莫九千的掙扎,把她拉進了旁邊的小樹林,把她推到在地,嘴裏還說著:“你不是喜歡我么?”
他行不軌之事是仗着她喜歡他。
真諷刺,真噁心。
莫九千嗓子都喊啞了,可是沒有人,這個時候,這個地點,不會有人來救她。
可她沒有放棄掙扎,但寧驊已經鐵了心,用了很大的力道,她掙脫不開。
寧驊強行進入了她,她狠狠咬上了他的脖子,咬得出血。
他身上衣服完好,她只能咬那一塊暴露在外的肉,用盡了全部的力氣,血和淚都一起滴在了她身上。
寧驊吃痛,捏着她的臉,逼她鬆開了牙關。
莫九千得到這個空隙,伸出手狠狠扇了他一巴掌,血從寧驊的嘴裏流了出來。
她趁機推開他,衣衫不整地跑了出去。
“操。”
寧驊罵了出聲,他往旁邊吐了一口血,穿好褲子,走了出去。不是回宿舍,他這樣狼狽,身上全是血,怎麼回宿舍?他隨便找了一個酒店,開了一間房。
第二天收拾了收拾,反正考完了沒課,便直接回了B市。
回家的第二天,就有在局裏的關係給家裏來了電話。
A市有人告他強-奸。
電話一掛,門鈴便響了,警察來家裏帶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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