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番外·緣以結不解 (十三)
-Part14奉子成婚(中)
唐染不想辦婚禮,沒什麼原因,就是單純的因為不想。
她不想聽顧西洲念那段無論貧窮還是富有都不離不棄的誓詞,不想聽顧西洲違心的那句我願意。
她單是想想,就覺得壓抑地喘不過氣來,尤其是當她看見他那複雜的表情之後。她當時就在懷疑,自己的決定是不是錯了。
她是真的一點信心都沒有,走一步算一步吧,如今也只能這樣了。不只為了自己,還為了肚子裏的孩子。
唐父聽見他倆不會辦婚禮的時候,當場色變,事已成定局,他不可能拒絕這門親事。無論如何,他孫子是顧西洲那個臭小子的,他女兒對這個臭小子死心塌地。
他只眯着眼睛警告:“不辦婚禮可以,明天就去領證,唐染每周都要回家兩趟,你若是敢對她不好,別說你姓顧,就是你姓天王老子,我都要打斷你的腿。說到做到。”
說完,他重重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拉着唐母往卧室走去,雖是沒有再看那兩人一眼,但卻聽他說:“還杵在這做什麼?孕婦不是嗜睡么?還不快回房。”
女兒大咯,由不得他了。有了老公忘了爹。
……
顧西洲對唐染也算盡到了責任。唐染以為他不喜歡這婚姻,所以已經做好了他冷臉的準備。誰知道並沒有。
雖然他不是笑臉迎人,但跟當初他對她的態度是沒什麼變化的,算得上是彬彬有禮,該好好照顧她的時候也絕不含糊。
她懷孕的後期比較難伺候,小腿常常會在夜裏抽筋,他也不嫌她磨人,每次都及時醒來幫她按摩。她也經常想吃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他二話不說就去幫她買,走不開的時候也會差人買。
唐染有時候真的覺得顧西洲待她是真心的,還有種他真的喜歡她的感覺,不然怎麼會這麼對她呢?
這天,顧西洲醒來的時候,唐染已經不在旁邊了,這幾個月來,她還是第一次起這麼早。
顧西洲沒有立刻下床,而是在床邊坐了很久。他嘆了一口氣,像是做了什麼決定,他拉開床頭櫃的抽屜,取出藏在深處的一個首飾盒,拿在手上,走了出去。
他走下樓,走進廚房,將首飾盒扔進了家裏專門裝廚餘垃圾的垃圾桶里,然後轉身離開。
唐染從外面散步回來,便看見他從廚房裏走出來。
“怎麼了?”
顧西洲摸了摸她的頭,“找吃的。”
“阿姨應該給你留了呀,我去看看。”
顧西洲拉住了她的手腕,道:“不用了,陪我出去吃。”
然後拉着怔愣的唐染走了出去。
這算是約會么?
吃完早餐之後,唐染被他拉着去了一個商場。
“要做什麼?”
唐染仰着頭問,小臉微紅。
紅的原因是,顧西洲一直拉着她的手,沒有放開。
顧西洲沒有回答,帶她到了一家高奢珠寶店,喚來了導購,低頭對唐染說:“選吧。”
他看着唐染,一雙桃花眼攝人心魄。
唐染扛不住這麼近距離的對視,偏開頭,看着展示櫃。
這一看看得她一顆心砰砰直跳,選什麼?選戒指嗎?
她感到一股熱源在緩緩靠近,然後顧西洲伸出手,撐在展示台上,將她圈在懷裏,好聽的聲音在她頭頂盤旋,“選婚戒。”
唐染又愣住了。
顧西洲無奈地笑了笑,手搭在她肩膀上,“沒事,慢慢選。”
導購將他們領到了VIP休息室,請他們坐在真皮沙發上,戒指一個一個排列在低調奢華的托盤上,導購讓人一個一個端上托盤,放在他們面前的茶几上,然後又端來了香檳。
唐染自然是不能飲的,便問他們要了一杯溫水。
其實唐染選得很快。
她選中的是一個組合戒,下層是鉑金的指環,一毫米寬,上層是鑲了鑽的,鑽不大,但設計感很好。
唐染很是喜歡。
顧西洲讓她幫他挑一個,她選了一個簡約款,打磨得很光亮,沒什麼花紋,跟她的組合戒的材質一樣,可以湊成一對。
選完之後,顧西洲當場就給她戴上了。
戒指從指尖緩緩滑到手指根部,然後再也取不下來。
顧西洲端起她的手,幫她套上戒指的那一剎那,她記了一輩子。
記得當時她輕輕顫抖的手,記得她泛紅的指尖,記得戒指在套上她手指那一刻的觸感,記得他溫暖的大手與她相握時,從指尖傳到她心間的暖流和酥麻感。
......
唐染是順產,很順利。
當他第一次抱起顧堯的時候,真的有一種全世界他都擁有了的滿足感。
只是後來,有些變味了。
他們和秦蹇阿色他們兩家聚餐的時候,他總覺得格格不入。
他做不到。
他們那樣發自內心的恩愛,他做不到。
說到底,他還是不夠喜歡唐染。
他看着他們一家人的模樣,再看看自己這一家,心中的意難平又來了。
明明,這一切,他是希望和溫南意一起分享的。明明,他一直希望的是擁有一個跟南意一起建立的家。
人不對。
感覺不對。
越看越不對,怎麼都不對。但他還是把這些感情壓了下去,依舊每天努力做一個好丈夫,好爸爸。
積壓了許久的情緒終於在某一天的清晨爆發。
他接到了陳桑的電話。
陳桑說,他收到C市那邊傳來的消息,溫南意昨天晚上出車禍,進醫院了,現在還沒醒。
他當即便從座位上跳了起來,焦急和擔心一覽無遺。
唐染見他這樣也很緊張,生怕出了什麼大事,在他掛了電話之後,她便問:“出什麼事了?”
“南意出事了。”
顧西洲內心着急,聽唐染這麼問,“南意”兩個字便脫口而出。
唐染神情馬上變了變,雖然心裏不是滋味,但看顧西洲的神情,也就知道溫南意出的事不小,她本想張嘴安慰幾句,卻見顧西洲立馬穿好衣服,拿着桌上的車鑰匙就要出門。
“你要去看她嗎?今天不是約了……”
“那是你自己的事。”
唐染的話被堵在了肚子裏,顧西洲頭也沒回,語氣不善。
他那讓人難受的話才傳到唐染耳朵里,他就已經沒了影。
唐染看着那扇被關上的卧室門,臉色蒼白,久久不能回神。
突然,本來睡得正酣的顧堯哇哇大哭,這才把唐染已經飄向九霄雲外的魂給招了回來。
她立馬走到搖籃處,將顧堯抱了起來,在家裏來回踱步地哄着她。
顧西洲到C市醫院的時候,溫南意剛好轉出ICU病房,他便在病房裏等着她蘇醒。
黃昏時分,溫南意醒了過來,便看見了倚靠在窗檯的顧西洲,眼眶一下就濕潤了,嘴上還是不肯輕易服軟,“喲,顧公子這是什麼意思?不是說你不是朝秦暮楚的人嗎?那現在要如何解釋?”
顧西洲眉頭緊皺,不回答她,卻問:“怎麼回事?”
提起這個,溫南意氣得翻了一個白眼,“我的調查要收尾了,有人要封我口唄。”
“我的剎車被人動了手腳。”
顧西洲聽了,立馬立直了身子,道:“把資料給我。”
溫南意勾起了嘴角,“怎麼,想像以前一樣,幫我查?還是幫我報復回去?”
顧西洲看了她一眼,不作聲,便往室外走。
“喂。”
溫南意出聲想攔他,“那個男朋友是假的。是我這次調查的對象之一。”
顧西洲身形沒停,直接走了出去,走到了醫院的走廊上,看四下無人,點了一根煙,低着頭,看不出來在想什麼。
不久,顧西洲的手機就接到了一個提醒,是溫南意把一些文件傳到了他郵箱裏。
他從郵箱裏退出來,看了一下通話記錄,眼神一直停在“唐染”兩個字上,想了很久,還是沒有撥出去。
......
今天他和唐染約的是兒科醫生。
顧堯不知怎麼了,這幾天睡不安穩,經常出虛汗,唐染便托顧容與約了一個兒科醫生,今天便是要和她見面。
唐染從未這麼生氣和難受過。
討人厭的顧西洲,太討人厭了,怎麼能說出那樣的話,什麼叫“那是你自己的事”?在他眼裏,堯堯是什麼?
唐染在某種角度上已經不奢望他對她有愛了。她跟溫南意終究是不能比的,只是,她沒想到連堯堯他都可以不在意。他明明那麼喜歡堯堯,每次見到她,逗她的時候都眉舒顏笑的,怎麼就會說出那樣的話呢?
唐染的心好似被螞蟻咬了一樣疼,被慢慢啃噬,痛感不強烈,但很難捱。
幸好堯堯的問題不大,醫生開了葯,告訴了她相關事項,她便跟醫生道謝,然後抱着堯堯離開了。
從病房出來的顧容與經過醫院的窗前,正好看見唐染抱着顧堯從醫院大樓里出來,卻沒有看見應該在旁邊陪同的顧西洲。
他皺了皺眉,想打個電話給顧西洲問問情況,傳呼機卻突然響起,沒有辦法,病人為先,他便暫時將此事擱置了。
唐染陪爺爺用完餐,席間幫顧西洲掩蓋了下行蹤,一頓飯吃得不是滋味,所以吃完以後,便用要照看堯堯的借口,早早回了房間。
晚上十點。
唐染躺在那張兩米多的大床上,看着天花板,不能入睡。
心裏甚至想着,如果顧西洲今晚不回來,就跟他離婚。
她可以容忍這份不完美的感情和婚姻,但卻堅決容忍不了顧西洲的夜不歸宿,想到他可能和溫南意,她胃裏就忍不住翻酸水,噁心得很。
十點半,顧西洲的車子駛入了家裏的停車場。
他剛下車,就接到了顧容與的電話。
“哥?”
顧容與很直接,“你今天去哪兒了?”
顧西洲停下了腳步。
他哥是不會知道他行蹤的,唐染告訴了他什麼?
“怎麼了?”顧西洲問他。
顧容與再開口時便帶了些指責的意味,“今天不是去帶堯堯看病么?怎麼就只看見了唐染,你去哪兒了?”
他不覺得顧西洲有什麼很緊急的生意需要處理,今天是早就預約好的,早早就排好了檔期,怎麼會臨時有事呢?臨時有什麼事比去帶他自己女兒看病更重要?
經顧容與一提,顧西洲才驚覺,今天是約了兒科醫生給堯堯做身體檢查。
他心緊了緊,回想起出門前說的那句話,現在悔到不行,只匆匆跟顧容與說了句,“我剛到家,回聊”,便掛了電話,急忙往家裏走。
聽見門把轉動的聲音,唐染知道是顧西洲回來了,便迅速轉過了身,背對着門,不想看他。
顧西洲先看了一眼在床上的溫南意,便走到堯堯的搖籃附近,見她正在熟睡,也就稍稍安下了心。
他先進浴室,洗凈了一身疲憊,然後才出來,鑽到了被窩裏。
唐染還是保持那個姿勢,沒有反應。
顧西洲眨了下眼,跟唐染之前一樣盯着天花板,然後說:“我知道你沒睡。”
她的睡姿很不好,如此規規矩矩的樣子,一看便是假的。
唐染睜開了眼。
“我今天……是真的忘了我們約了堯堯的醫生。”
唐染卻不吃他這一套,在黑夜裏緩緩開口,“是嗎?這種事都可以忘。”
顧西洲沒了聲響。
過了大概五秒,他又開口,“我是聽到……她出車禍的消息,心急了一點。”
唐染聽了這話,失望地閉上了眼睛,“那你是說,她比堯堯重要。”
顧西洲聽了這話,立刻從床上起身,然後打開他那邊的床頭燈,“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表現出來的就是這個意思。”
他咽了咽口水,不知道要怎麼反駁,只好問:“醫生怎麼說?”
“抽屜里有病歷,自己看。”
“……”
他認命地翻了一下床頭櫃的抽屜,沒找到。
“咳,我沒找到。”
“書桌的抽屜。”
“……哦。”
顧西洲走下床,走到書桌前,拉開左邊第一格抽屜,果然看見了一份病歷。
他打開書桌枱燈,翻看了病歷,終於徹底安心。
然後將視線投向依舊保持那個姿勢的唐染,暗嘆了一口氣,關了燈,又回到了床上。
“你……你沒告訴我哥?”
唐染聽了這話終於忍不了,掀開被子坐了起來,“你以為我是什麼人?要把自己丈夫去看別的女人的事大肆宣揚?”
顧西洲聽她突然高了幾度的聲音微微皺起了眉頭,“小點聲,不要吵着堯堯了。”
討人厭的顧西洲。
唐染聽他這話被他氣得哭了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