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六)

第6章 (六)

兩個十多歲的小孩子在黑夜在深山老林轉游是什麼滋味?多危險?一般人可能想都不敢想,別說小小孩,就是大人也未必能敢闖。在黑夜裏從獸蛇出沒的深山中走幾天,可能是九死一生。但這兩個小孩卻神奇般地闖過這一難,終於走出大山,走到了萬頭攢動的小鎮集市裡,這不能不說是人間奇迹。

鐵柱拉着餓極了的小妹,在一家小吃鋪里訂了兩碗熱面,不緊不慢地吃起來。二人趕了幾天路,實在走不動了,所以吃得慢,想在磨蹭中贏得休息的時間。個兩個孩子在這家小吃鋪呆了半天,店老闆也沒說什麼,反正人也不多。吃完飯,鐵柱問老闆多少錢?

“1600文“,民國時期貨幣混亂,除了紙幣,袁大頭也流通,銀元,銅板,紙幣都要。因銅板太重,不便多帶,所以出來時其父母把湊齊的二千多元銅板都換成袁大頭讓鐵柱帶上。鐵柱就給了他二枚袁大頭,相當於二千四百文銅板。店主給他找了六百枚銅板。用錢箱旁放着的細繩串好遞給他。

“附近有旅館嗎?“鐵柱問老闆。

“出門后你往前走五十公尺,再向右拐,走三十多公尺就有一家旅店。“

“哦,那你們這地方是叫什麼呀?“

“葛源鎮。“

“這地方離江山縣多少里呀?“

“不太清楚,大慨四百多里遠吧?“

“什麼?“陳淑敏瞪大了眼:“我們走四百多里?“

鐵柱忙向妹妹使了個眼,暗示她不要說話。

“差不多吧,我們對淅江那邊,不太清楚。小孩子,你們可別到處亂跑啊,我們這一帶正鬧革命呢。”

“鬧革命?”鐵柱第一次聽到這類話,不知是什麼:“啥叫鬧革命?”

“也就是打土豪,分田地罷。”

“什麼?打土豪?”鐵柱突然悟出了什麼:“是不是打那些財主,東家呀?”

“對,對,”那店老闆點點頭:“按老話,也就是殺富濟貧。”

“哦,”鐵柱好象明白了:“那我們能不能去找那些打土豪的好漢呢?”

“他們常在我們這一帶活動啊,”老闆看着眼前的這對小孩:“你們太小啊,兵荒馬亂的,別到處亂跑,很危險。”

“那好,”鐵柱心裏很是高興:“老闆,我們現在就找住處去。”

“以後多來。”

鐵柱帶着妹妹按老闆指的方向走了一陣,終於找到那家旅館,住下來。

“哥,我們以後什麼辦哪,”陳淑敏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離家太遠了,心裏很是不安:“是不是還去南京呢?”

“不去了,我們就在這兒住下來,想辦法找那些打土豪的好漢,看他們能不能收我們。”

“那不好吧?”陳淑敏有點害怕:“他們是不是媽媽常跟我們說的那些打家劫舍的人?我害怕。”

“有什麼好怕的,”鐵柱安慰妹妹:“看那小吃鋪老闆的樣子,這夥人好象不那麼壞,可能是象水許傳里的宋江一樣的綠林好漢。你沒聽老闆說,打土豪就象殺富濟貧么?”

“不管怎麼說,我還是有點怕。”

“那行,我們先在這裏住下來,多打聽打聽,才定。”

時間一晃就過去了十多天,鐵柱手裏的錢也差不多用完了,為了在這住下去,他也帶着妹妹找些活兒,幫那些店鋪、旅館劈柴,洗碗之類,有時也幫人扛貨。所爭的錢還能維持下去,畢竟從小就常出山賣山貨,所以對於這類活兒,都有門路找。

這一天,鎮上突然來了一夥扛槍牽馬的人,店老闆說他們就是這一帶活動着的紅軍士兵,常來向我們講幹革命,斗敵人。聽老闆的口氣,這夥人對他的印象很好。

“現在他們來得越來越多了,”老闆興奮地說:“聽說他們已佔領了萬年、弋陽、橫峰等縣城,建立了蘇維埃政權了。看來,我們出頭的日子快到了。”

見老闆如此看這夥人,鐵柱覺得自己應去找他們,和他們一樣成為一個打土豪,分田地的好漢。當然,作為剛接觸這類新事物的年青人,他當然不太懂革命的道理。

“那我怎麼辦?”陳淑敏問哥哥。

“你也去罷,別擔心。我不會扔下自己的妹妹不管的。”

“可他們天天打仗啊,我們還小,他們能要我們嗎?”

“估計沒問題,剛才我也看到那些扛槍的隊伍中,甚至比你還小的人呢。”

“真的?”她雖高興,但還是擔心:“他們能同意收我這樣的女孩子當兵嗎?”

“再看看吧。”鐵柱繼續安慰妹妹:“晚上我到他們駐地看看,也問他們的頭兒,看看他們是否讓我們參加他們的隊伍。聽說,他們的司令叫***,好象是很大的官兒,待我們窮人非常好。”

“那好,晚上我們去看看。”

事情遠比鐵柱想得順利,他們一到游擊隊駐地,戰士們就圍過來,聽了鐵柱的經歷,大家都氣極了,罵地主老財沒一點良知。有的甚至說恨不得去找那老財,把他宰了。

聽着戰士們的議論,鐵柱的忐忑不安的心終於平靜下來,向他們部自己與妹妹能不能和他們一樣去打白匪,鬥地主。他們說,這個他們作不了主,得問他們的領導。

“那我們找誰去才行?”鐵柱一聽,又急了:“是不是去找傳說中的那個叫***的司令?”

“好倒用不着,你找我們的隊長就行,他向上反映,上面批准的話,你就跟我們一起幹革命了。”

“那我呢?”陳淑敏急了:“你們有女兵嗎?”

“有啊,”戰士們笑着向西頭一間磚房一指:“那裏就有,她還是我們的連指導員呢。你去找她就行。”

“真的,”陳淑敏高興極了,一把拉住她的哥哥:“我們快去找她。”

當鐵柱拉着自己的妹妹快步走進那間房子時,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兵正坐在杭沿上,埋頭寫字。見兩個小孩突然跑進來,她先是一怔,後放下筆,和藹地問他們有什麼事。

“姐,我們是來參軍的,”陳淑敏心細,剛才她聽了戰士們的議論,明白了與他們一起幹革命,就得和他們一樣,報名參軍才行:“請你收下我們吧。”

“我還不知什麼回事哪,”那女兵仍和藹地笑着,一邊把下意識地把手中的筆在筆帽中旋來旋去:“你們得說清楚你們為什麼要參軍。參軍常去打仗,很危險哪,我們常去面對死傷。你們年紀小,這事得好好想想,還得徵求你們父母的意見。”

“姐,”陳淑敏止不住淚水,一頭撲到那女戰士懷裏,哭了起來:“我們是從江山逃出來的,我們村的一個老財,六十八歲了,還想娶我當他小老婆。因我哥見他耍無賴,就用瓶子把他的頭打破了。他就要抓我們,我們才逃出來的。”

“別哭,”女戰士忙扶她坐到炕沿上,安慰她說:“我們的革命隊伍里,象你這樣的被地主惡霸逼得沒法活下去而出來鬧革命的人也不少,你如一定要參軍,我們歡迎。我明天就去找我們的領導反映一下。放心,你肯定能參軍。”

“真的,”陳淑敏高興極了:“太好了,姐,以後我就跟着你去鬧革命,打那些無恥的地主老財。”

就這樣,兩個逃難的小孩,本想去南京避難,卻因兵荒馬亂的年代,途中出現各種變故,經歷了很多艱險,最終鬼使神差地走上了拿起武器來反抗的革命的道路。這也說明,那些作惡多端的地主惡霸,貪官污吏,因行為不端而逼得廣大受苦的大眾走上官逼民反的道路,成了這些地主惡霸,貪官污吏的掘墓人。

陳家夫婦送走了兒子與女兒,回來后雖說繼續在原來的地里操勞,但心裏變得空落落的,老是想著兒女的事。有時真恨不得立即丟下手中的活兒,去南京找孩子,但又怕出去了,不但找不到,自己也落個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境地,那樣情況會變得更慘,對孩子可能更不好。所以,強忍悲痛繼續為老財主季有林耕作。想等秋後積一點錢,先打聽孩子的下落,然後才到孩子那兒。畢竟鎮內的那些與鐵柱有交情的店家回來時勸他想得開,說鐵柱到那兒后肯定來信告訴自己的去向。

可妻子張彩雲老是哭,似乎精神有點不正常了,他也感到很對不起自己的妻子。本來嘛,當時妻子就不太樂意隨他來這給老財主當佃農。勸他去其離城鎮較近的娘家,進城弄點兒活做。那樣的話,不至於落到現在的地步吧。來了這麼一個環境惡劣的地方,讓妻子得了“肺癆”不說,現在又禍及兒女。

自從兒子走了之後,妻子用的葯,都得他親自到山外的那鎮子裏去買。藥鋪老闆念自己與鐵柱的交情,對他關照的無微不至。他也替他找過縣裏的西醫,讓其妻到藥鋪看過。西醫檢查后說是不象肺癆,要是肺癆恐怕活不到今天了。而且,在陳家夫婦這樣的封閉的環境,也不具備傳染這種病的途徑啊。所以,縣裏的大夫給他開了幾包葯,回來后他妻子的病也明顯好轉,這也使得陳傑明心裏輕鬆了許多。但孩子還是沒音訊。

他又找那個老警察唐天喜打聽,但唐天喜也沒得到一點消息來,但他倒是一次偶然聽蘇二虎說季有林幾次派他管家張興來找他到南京打聽。這樣陳興傑才明白他這東家也真不簡單,不知從那兒得到了他的孩子去南京的消息了。回來后對妻子一說,兩人又為兒子的事擔心起來,生怕老財主暗中派人去把他的孩子抓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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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鏡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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