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六天(一)腐朽之花
“你所見的一切,都是真實的嗎?你又怎麼確定,這不是一個新的陷阱?”
出現了,沒事就喜歡闖入別人夢境的“神明”。
“我說,下次你來能不能提前聲明一下,就像那個無良作者提前放出點風聲行不行?”
很好,今天晚上沒你的雞腿。
“呵呵,我不過是出入一個凡人的夢境罷了,為什麼神明的到訪需要你提前知曉?”這句話噎得我一時間無話可說,好像這個所謂的神真的能夠行使一些能夠被稱作神的權能。
“好了,她來了,接下來的選擇,就看你的了。究竟是幸福的天堂,噩夢般的地獄,還是........
身在天堂,心處地獄呢?”
“哇啊!”我驚叫一聲坐了起來。雖然我並不知道我為什麼會叫出聲。
“誒?主人的房間什麼時候那麼乾淨了。自己收拾的?”安突兀地從旁邊鑽了出來,看到她在房間裏,我的心裏咯噔一下。
“是啊,特別時期特別對待嘛。”我隨口回答,偷偷地瞄了一眼宿舍門,果然…………
“.........還以為主人會說出什麼好話呢。”安走過來輕輕地拍了拍我的頭。
“今天怎麼了,來得那麼早。”對於小女僕的到來,我已經慢慢習慣了。或者說,如果有一天早上安沒有來的話我反而會無所適從。
“鸞……在舊城區有一個很大的地下工廠……”安猶猶豫豫地回答,手指不停玩弄着女僕裝的裙擺。
“舊城區?距離不近啊……”我早就看過這裏的地圖了,舊城區已經是城市的邊緣,和同屬城市邊緣的中央庭幾乎隔了一整個市區。更何況現在是早上,領教過早高峰的我自然明白其中的厲害。現在是中央庭最虛弱也是最危險的時候,萬一我的擅離職守導致了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那晏華還不得把我掐死。
但是我依然很猶豫。
如果想讓安重新取得中央庭的信任,那麼完成晏華對我們的考驗無疑是必須做到的。哪怕我是外來者,但安屬於這裏啊,而且天曉得晏華會幹出什麼樣的事情來。相對於鷸,我對於晏華的了解並不多。
把一件不了解的事情往壞的地方想,這是個好習慣,也是個壞習慣。
戰術終端突然在口袋裏響了起來。
“墨玉清嗎?”“嗯,是我。”
“今天無論如何不要離開中央庭。”
“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今天是鷸的病情最不穩定的一天,萬一有什麼三長兩短,我需要你站在旁邊。”
……………………
不經意間,我對上了安的眼神。
然後我的腦海里就浮現出了那句話。
“鷸才是最重要的病人,強大到連鸞都不敢正面與之對抗,只能不間斷地使用詭計要將其殺害的,重要的病人啊!你給我快點回去照顧她啊!”在雨幕中聲嘶力竭的聲音,烙進了我的頭腦。
想必,安作為機械生命,是會遭到很多很多人類的白眼吧。長久不被重視,被社會所唾棄,這些……似乎並不應該由她一個人承擔。
她需要我。
這是我從她的眼神里,能讀出的唯一一句話。
我掛斷了通訊。
“安,走吧。快一點的話應該能在中午前回來。”
…………………………
“就在這前面,小心頭頂。”我跟着安在地下走了很久,在潮濕的霉味中抵達了目的地。
這是一個低矮的天然礦洞,狹小的空間裏有着各種各樣散發著淡淡熒光的裝置,說不出名字的工具,圖表在黑暗中一摞一摞的整齊擺放着。
刺鼻的血腥味一陣陣湧上,並不能接受這個味道的我泛起一陣噁心。
我輕輕推開右手邊的小木門,然後又把它關上,並且開始後悔自己的行為。
桌子上的銀亮器具並不像是實驗室會用到的東西,理工科出身的我好歹還是了解一點的。我在生物實驗室都沒見過這麼……殘忍的玩意兒。
別問是我怎麼知道的,我現在想吐。
“發現了,我可愛的小老鼠。”聲音回蕩在狹小的空間裏。
“果然,你還是把他帶過來了。”
“!”安立刻召喚出了神器,警惕的看着周圍。“呵呵呵.......”戲謔的笑聲從不遠處的一團黑霧中發出,一個人影正從中慢慢顯現。
安的眼神一時間竟如同死灰一般。
“鶴…………”
經歷了大大小小各種奇怪的事情,我的反應快了許多,建立精神連結對我來說也不再是那麼困難。我輕輕了握住安的手腕。
“一會兒如果有機會就馬上跑!在這種地方我不一定能打過她,如果你在這裏只會影響我的判斷!”
我並不是什麼婆婆媽媽的人,更不是肥皂劇里那種叫囂着“我不走!”的二逼青年,我很明白,在狹小空間裏我根本不可能有機會躲過那毒蛇一樣的刀,如果是安則不成問題。
更何況,這個一樣被稱為“鶴”的傢伙一點會以我為目標。
“叛徒……背叛了兩位大人……該怎麼處置好呢?凌遲?沉江?啊,機械人應該不吃這一套吧……”
黑暗裏,閃爍着紅色光芒的瞳孔慢慢接近。
“果然還是扒皮來得痛快。”
“跑啊!”透過安的眼睛,我已經看透了鶴慢慢向我接近的意圖,所以當安讓我跑的時候我一點都沒有猶豫,也沒有害怕背後襲來的銳利風聲,我相信安。
“你的對手,是我!”安大聲喊着,手中長劍的光輝撒滿了整個空間。“呵呵,那我就看看你有幾斤幾兩,配不配做我的對手!”暗紅色的太刀,如同在黑夜中遊走的毒蛇,瘋狂地吐着信子,伺機向安發起攻擊。
很清楚力量之間的差距,她每次都選擇避開安的長劍,只對她最脆弱的部位發起突襲。
在不知道多少次逼開太刀之後,安的判斷出現了失誤。
閃開了第一刀,躲開了第二刀,鶴卻在第三刀利用地形封死了安所有的躲避空間。這是避無可避,必中的一擊,能避免傷害的唯一途徑,就是用劍來格擋。
但是安並沒有這樣做。
她的眼睛泛起了橙紅色的光澤。
長劍撕裂了空氣,近乎亞音速的速度讓空氣變得灼熱,扭曲,不停地發出一連串鳴爆聲,熱浪拍打之下,金色的光芒被染成了象徵力量的赤紅。
長劍與太刀,以各自超出普通人視物範圍的速度,向對手的要害襲去。
身軀重重地倒下,炙熱的液體滴在潮濕的洞**,發出冰冷的聲響。
“你為什麼,在最後的時候能超出你自己的極限,明明只是機器而已。”眼中的紅色逐漸褪去,鶴沒有形象地坐在地上,上半身已經被撕裂,露出了白色的骨碴。
“身為劍之鬼的我,竟然會在最後,被你所超越。”
“不過,也算是無憾了吧。只是……有點對不起她。”鶴看着自己殘破是身軀,陷入了沉思。
“她怎麼了?”
“被抹除了。本是客人的我,現在暫時接管了無主之軀。”
“還是有點好奇,究竟是為了什麼,你的長劍才會帶上如此凜冽的劍風。”
“因為我還不能死。還有人在等我回家,我不能……在這裏倒下。”
“回……家?”鶴似乎是想起了什麼,她抬起頭,似乎是想仰望天空。
“僅此而已嗎?”
“嗯。我愛着他,同時也能感受到,那份從指尖傳遞而來的溫暖,這就夠了。為了回應這份感情,我會付出所有,他賦予了我第二次生命。”
“是啊。你剛來中央庭的時候,說話和走路都像是真的機械人。我記得她還說你是可怕的大壞蛋。”
安的眼前,似乎浮現出了那個天真活潑的小女孩。
“鶴小姐……曾經有過家嗎?”
“有過,當然有過。其實現在,我也是住在家裏的。因為家從來不只是一個地方,一個概念。”
“心在哪裏,哪裏便是家。”
“只可惜,等我回家的那個人,已經不在了。”
重新泛出銀亮光澤的太刀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
靠在路燈上,我大口地喘着氣,兩條腿就和綁了鐵塊的少林寺武僧一樣,死沉死沉的抬不動。
與安的連接在半路上斷開了,我也是第一次知道這玩意兒還有距離限制。
很擔心安的情況。鶴的強大我是領教過的,那一次能從刀下活着回來已經可以說是祖墳上冒青煙了,如果安被傷到,後果不堪設想。
“啊,在這裏。”肩膀被人輕輕拍了一下,安的聲音很輕,很柔和。
“沒事吧?”
“嗯,快回中央庭吧,晏華桑應該要着急了。”
互相握住對方的手,我們搭計程車回到了中央庭。
可入眼的確是一片殘垣斷壁。
高大的,不知道是什麼怪物的人影,孤獨地立於殘骸之間,四下里尋找着什麼東西。
“那是什麼?!”
“…………”安低垂着頭,一言不發。
“那是…………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