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軍營里的國文老師
“玩過手槍。”郭運輝答了一句,又是嘡嘡幾槍,把彈倉打空了,才從於承恩手裏接過另一個已經夾滿了子彈的卡彈夾,拉開槍栓,壓進彈倉,才回答道:“步槍還是第一次玩。”
胡沖瞪着郭運輝,仍然瞠目結舌。玩過手槍,基本的瞄準射擊是沒有問題的,但是槍法這麼好,就是多年的老兵也不過如此啊。
郭運輝壓進子彈,推上槍栓,並不射擊,把一米多長的莫辛-納甘步槍掂在手裏把玩,道:“這槍不錯。”
至於這槍哪裏不錯,他第一次玩步槍,更沒有玩過其他步槍,也說不出所以然來。不過他見過北洋政府士兵背的步槍,也曾經摸過幾回,只憑外形手感,他就覺得這種步槍比那些槍強了不止一星半點。
“那是的。”於承恩拿起另一支嶄新的步槍,嘩嘩地拉動槍栓,“你們看這步槍,各零件嚙合得天衣無縫,扳機槍栓動作起來順溜無比,重要的是打得遠,打得准,比那些漢陽兵工廠,保定兵工廠,長沙機器廠造的步槍強遠了。”
“難怪兄弟們叫這種槍水連珠,”胡沖接過於承恩手中的莫辛-納甘步槍,也是愛不釋手。他作為龔劍的親信,自然也配備有步槍,也是水連珠,不過已經很舊了。
“這步槍好是好,不過就是太貴了。”於承恩道:“黑市上面要上百塊一支。那些綠林里的人,殺人越貨,很多就是為了買這種步槍。如果不是老毛子……哦不,俄國支援,我們也裝備不起這種步槍。”
郭運輝張口結舌,一百大洋,那是很大一筆錢了,他記得販一船米到省城,也不過二百來塊,這一支水連珠,就要半船米。
“好傢夥,”胡沖也是張口結舌,“以前老爹叫我學鐵匠,我沒有聽,覺得鐵匠又臟又累,現在我很後悔。”
“後悔什麼?”
“鐵匠打鐵啊。”胡沖痛心疾首地道:“就算我半年打一支水連珠,上半年打一支,下半年打一支,一年兩支,二百多塊啊,還不發財了。”
“水連珠怎麼能用鐵來打。”郭運輝推了胡沖一把,笑道:“至少也要用鋼打。”
郭運輝又舉起莫辛-納甘步槍過槍癮。胡沖也打了一夾子彈。不過胡沖打了一夾子彈就把槍放下,站到一邊看郭運輝打槍,不時拍掌叫好。郭運輝打了百十發子彈,直打得槍管發紅,槍口青煙直冒,肩膀也被震得發麻。他開始時還有幾發子彈打得不是很理想,打到了靶子邊沿,打到後來,那是槍槍都是七環以內。
打到後來,他覺得索然無味,道:“這呆靶子,要是能動起來,那就帶勁了。”
“要靶子動起來也容易,”於承恩忙道:“我去舉着靶子跑動就行了。”
“你舉着靶子跑?”郭運輝道:“我可不敢朝你開槍。”
他雖然打靶成績不錯,終究是第一天練槍,還是有點擔心失手。
“放心,靶子後面有壕溝的。”
說完,於承恩屁顛顛地跑過去,從地上拔出木靶子,跳進那排靶子後面一條土溝里不見了,只有靶子的上半部分露在外面。然後,那個靶子便兩頭移動起來,顯然是於承恩在壕溝里舉着靶子在來回跑動了。
郭運輝大喜,再次舉起水連珠,嘡嘡又是兩槍。不過這兩槍都落空了。
“再來。”他毫不氣餒,又是兩槍,仍然落空,打空一夾子彈,也沒有打中一發。
“大郭,打移動靶不是這樣打的。”胡沖好不容易逮到一個顯擺的機會,拿起另一支莫辛-納甘步槍,也學着郭運輝的樣子,以立姿開了兩槍。
“一發上靶,一發脫靶。”於承恩的叫喊聲遠遠從壕溝里傳來。
“這個……剛才急躁了點,呼吸沒有控制好。”胡沖老臉一紅,“再來。”
他又開了兩槍。仍然一發上靶,一發脫靶。
“再來。”胡沖也不氣餒,就地卧倒,再開兩槍,這次兩發都上了靶子。
“胡哥,打移動靶要注意些什麼?”郭運輝看出胡沖的槍法實在不怎麼的,不過比自己發發落空強多了,虛心求教。
胡衝起身站起,得意洋洋道:“打移動靶要注意提前量?”
“什麼叫提前量?”郭運輝象是個好學的小學生。
“就是開槍的時間要提前一點了。”胡沖顯然不是一個好老師,會做不會說,聽得郭運輝更加糊塗。
“提前多少?”郭運輝問道。
“提前,提前……”胡沖臉都憋紅了,還是說不上來。
他實在不知怎麼向郭運輝解釋提前量,就叫道:“老於,你出來,向大郭解釋一下什麼叫提前量。”
“好的,我要出來了,不要開槍。”於承恩從壕溝里爬了出來。他五短身材,從深深的壕溝里爬出來費了好大的勁。
於承恩跑過來,問明了問題,笑道:“提前量就是,你要估計你的目標的方向和速度,預估子彈擊中目標的位置。就是說,你不能對準目標開槍,要前移一點點。至於提前多少,就要靠訓練和判斷了。那些槍法極好的人,國外稱為狙擊手,國內還沒有這個兵種,據說他們可以打下飛行中的鳥雀來……”
“老於,你不做射擊教師真是埋沒人才了。”胡沖很是佩服。
於承恩臉色轉***:“我之前就是廣州城裏的一個老師,而且是新式學校的國文老師。幾年前陳炯明兵變,學校焚於戰火,我就拿起了槍。”
郭運輝和胡沖沒想到這五短身材,其貌不揚,馬屁精一樣的小班長,以前還是個國文老師,大為感嘆,卻不知道能夠說些什麼。
於老師又指點了許多打移動靶要注意的問題和方法,說得是頭頭是道,井井有條。於是胡沖滿懷崇敬地拿起莫辛-納甘步槍,壓滿子彈,遞給於老師道:“於老師,你開幾槍,讓我們見識見識。”
誰知於老師把莫辛-納甘步槍推開,把頭搖得撥浪鼓似的,連連道:“不行不行,這麼遠,我打不中,從來沒有打中過。”
原來於老師是會說不會做。於是於老師剛剛在郭運輝和胡沖眼裏建立的光輝形象又轟然倒塌,於老師的稱呼也改回了老於。
“老於,你再去舉靶子跑動,讓大郭再試試看。”胡沖吩咐。
於承恩又屁顛顛地跑回壕溝去,也不管郭運輝和胡沖是否在瞄準,舉着靶子在壕溝里兩頭來回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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