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隱籠
月下翁脫下了斑作袍，裏面是一件普通的白色套衫，黑色長褲。他將羽毛筆和一小塊黃色的獸皮紙從袍子裏取出，插進袖口緊了兩下，對蝸牛說道：“我先過去看看，你幫我盯着那兩個亘點，有情況就用答書聯繫我。”
答書是亘界裏一種常見的聯絡方式，由巴掌大小的一塊獸皮製成。需要互通信息的雙方，首先要用亘筆在對方的答書上簽字，之後就可以正常使用了。
聯繫對方時，只需要在自己的答書上寫下信息，內容就會同步出現在對方的答書上。
“你確定要一個人去？”蝸牛有些擔心。
“嗯。”月下翁點點頭。
蝸牛走到牆邊，默默地在牆上畫出剛才的那道門，然後看着好友的身影消失在牆的另一邊。
月下翁沿着走廊，向著亘文室的方向走去。走廊里有些找不清路線的遊客，正對着複雜的路線圖望洋興嘆。他剛才腦子裏一直有個疑問，那兩人從正門進入東天圖書館，而自己走的還是條近路，卻為何他們能夠如此快速地到達靠近裏面的亘文室？若他們連內部的路界都一清二楚，又何必非要挑選安檢嚴格的正門？
他抽出答書看了一眼，蝸牛還未發來任何信息，這代表那兩人還停留在原地。這麼長時間不動肯定不太對勁，月下翁不相信他們是因為發現了某本好書，正閱讀得上癮。即使從星空牆上看得出，目前亘文室人不多，但他們在那裏若是想要搞什麼動作，也絕對不至於沒有人注意到。
如果真是那樣，他們肯定會派一個人盯着入口，那麼自己最好先從另外一條路繞過去，悄悄地觀察一下。他決定走路界，於是避開人多的走廊，進入了右手邊的一間格室，徑直走到最後面的一排書櫃，見四周無人，他迅速取出亘筆在牆上畫出開門亘陣，探進了另外一間。
順着這個方向再穿過五個格室，能夠直接到達亘文室。從隱蔽的門出去后，應該可以找到一個斜後方的位置，觀察到紅色亘點閃爍的地方。他深呼一口氣，暗示自己要冷靜。
門一打開，他先貼身站在書櫃的邊上停留了一陣，然後謹慎地向外走了幾步。透過厚重的書卷，見亘文室室內如常，幾個人頭晃動，儘是來查閱資料的讀者。他又往前挪了兩個書架，距離目標點不過幾步之遙。他從架子上抽出一卷書，展開裝作閱讀狀。
就這麼過了大約半個水柱的工夫，似乎對方也沒什麼動靜，蝸牛那邊也不見有任何信息。他心裏略有失望，本來他揣測兩人會在這邊背地裏搞什麼預謀，如果真的發現兩人只是在看書的話，心裏有再大的懷疑也只能回去斑司如實交待。
他決定再往前走走看，他剛要抬腳，答書的正面忽然閃了一道微光，他急忙打開一看，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跡一點點出現在紙上：
“右...后...方...亘...點...正...在...接...近...”
他心裏一驚，突然覺得腦後生風，好在他反應極快，將手中的書卷向右手方一拋，朝旁邊一滾翻身而起，半蹲在地上調整好姿態。書卷落地，卻不見後方有人的身影。他向身旁的書櫃迅速瞥了一眼，只見與自己距離不到一指的地方，插着三支閃着冷光的透明翅刀，細小又鋒利，沒等他拔下來，翅刀便消失不見，只留下三個不易發現的細痕。
蝸牛站在星空牆前，一手執筆，一手托着答書，緊張地注視着月下翁的一舉一動。他生怕錯過了什麼信息，以致不能及時通知好友。
月下翁走的是路界，但是他穿牆而過的身影也會準確無誤地顯示在牆上。蝸牛的目光追隨他一直進入亘文室，好一段時間裏，一紅兩黃三個亘點都是按兵不動，彷彿是在對峙一般。突然間對方的黃色亘點開始移動，蝸牛手一抖，趕緊將這一消息寫在了答書上。
就在落筆后沒多久，牆上代表月下翁的亘點迅速向左發生了三四米的位移，就停住不動了。蝸牛屏息凝神，生怕那個閃動着的點會一下子失去光芒。幸好，短暫的平靜后，那個點依然還亮着，而對方的黃點卻從亘文室門口撤了出去，幾個躲閃后融入到了人群的星星點點中。而他發現，讓人奇異的紅色亮光，卻始終待在原地，於是他將這一訊息也傳了出去。
答書此時又閃了一下：
“黃...點...出...室......紅...點...未...動”
月下翁慶幸，若不是有蝸牛在星空室幫忙，只怕自己剛才已經中招。突然襲擊就是說那兩人早已經注意到了自己，只是對方也在暗中觀察。
紅點未動？這又是什麼意思。他本可以趁着現在退走，同時讓蝸牛去通知鰭門，騎着黑鱗魚的鰭侍不出五分之一根水柱便會到達，可是月下翁心裏對那個紅點極其在意，那個角落現在看不到任何人影，他決定再冒一次險。
他挪步到了柜子的一邊，背靠書櫃，探出一隻眼去。空的？！他兩道褐色眉頭立刻擰成了一團，略微猶豫了一下，當即取出答書寫到：“位...置...有...變？”
“無...變...化。”蝸牛回復到。
見角落無人，月下翁顧不得謹慎，兩步跨到了紅點所在的位置。這裏地上不惹一絲灰塵，架子上的書卷從書號上來看，出現了不少空缺，亘文室受歡迎程度可見一斑。
“紅...點...是...什...么?”答書又顯出一行字？
“無...人...”放下答書，月下翁索性盤腿坐在了紅點的位置上，他插起雙手撐起下巴。遇見難處理的事情思考的時候，他喜歡保持這個姿勢。在蝸牛看來，這無疑是個不要命的舉動，星空牆上同一位置上出現了兩個重疊的亘點，一紅一黃兩種顏色交替閃爍着。
月下翁依舊坐在那裏，他回憶着從最初遇到這對男女，到跟蹤至東圖的過程。一個詞在腦中閃現了一下，不過他很快捕捉到了它：隱籠。
隱籠對亘師的要求極高，一旦成功可以掩蓋任何物體，甚至說想要掩蓋住一座城市都沒有問題。之前在懸塔，月下翁親眼見識了斛桑不用發動亘陣就生成了隱籠的過程。那個男人的話，在這裏做出隱籠來遮蓋秘密，倒是很有可能。
一絲清香的味道飄過，他下意識地摸了下地面，又抬頭向上看了一眼，心裏一咯噔，只見書柜上方擺着朵黑色小花，正衝著他妖冶地開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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