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最是天家無情人
依舊把玩着棋子，李悠然緩聲道：“殿下要找的人呢不在於此，可以離去了。”
“大膽！”李盛旁邊的太監厲聲一喝，“見到殿下不來拜見便罷，還如此出言不遜！無知婦人，還不出來拜見殿下！”
許久未曾被人呵斥了，記得上次被訓斥，還是因貪玩誤了看走着被父皇責罵，不過，那已是十年前的事了。
眸光流轉閃過一抹寒厲，手指談起，白棋穩落於棋盤之上。
“三皇子未曾開口，豈容你一介燕人大放厥詞。”
李盛淡然視線飄過去，小太監安急忙閃到後面，垂首不再言語。
“是下人不懂事，弟妹莫見怪。”婚後嗓音仍帶着些虛弱。
“這聲弟妹小女子萬萬不敢當。”
抬頭看向窗外，望向岩谷剛洗啊臉色異常蒼白的人。
“殿下身子不爽，還是早些回去歇息的好。”
寒風吹來，李盛喉嚨發癢不由咳嗽兩聲，宮人立刻緊張的端來湯藥，李盛抬手讓其退下，揮手示意落椅。
眸光落向窗邊的女子，“本宮今日來，是找你的。”
眉眼稍動幾分，李悠然將手中棋子放進簍子，“我與殿下素不相識，何故尋我？”
接連來了兩日，皆被白鈺拒之門外，而今懂得找上她，算他有幾分眼色。
之前曾聽嚴華說，九弟帶回來的女子頗為與眾不同，今日一聊，方知其異於常人之處。
明知他身份是皇子，還能寵辱不驚的對答如流，絲毫不怯懦。
需知，世間敢將他拒之門外的人，寥寥無幾。
“本宮想讓九弟回來。”
李盛凝望着她的紗帽，直接說出此行的目的。
見她沉默不語，又道：“本宮看得出，九弟極為寶貝你，只要你開口，九弟定會聽你一言。”
與李盛看來，此人其貌不揚，且是個不知何時就會喪命的病秧子，盡與尋常女子氣度稍顯不同，但，又怎值得九弟賠上一顆真心。
曾經那樣溫潤如玉的少年，如今變得就連他都認不得了。
若非白鈺不肯見他，李盛何至於找上李悠然。
涼淡眸光凝視院中的人，李悠然只覺一股火氣沖了上來，抿緊唇瓣，“殿下想讓夫君回哪裏？”
“自然是回宮。”李盛垂眸，眸中儘是寂寥的神色，“本宮找了他是你那，自不會再讓他輕易離開。”
就在李盛以為人尋不到了，他卻現身了，睜開眼望見九弟的那一剎那，李盛最是激動。
他，到底還是出現了。
將李盛激動的神色看在眼裏，強忍怒火，李悠然緩緩起身，撩起衣袍，堂而皇之站在他的面前。
就算隔着紗帽，李盛仍能感受到她雙眸中的怒火。
目似閃電，凜冽氣場壓迫着周圍一切，李悠然凌厲眸子直勾勾盯着面前的李盛。
“你找了他十年，他躲了你們十年，白鈺為何離開，殿下可是將多年前的那樁往事給忘了嗎？！”
孤冷嗓音透着決然的氣場，就李盛，也曾有一瞬間的心生懼意。
“那樁事，他與你說了？”
李盛抖着唇，斂起的眸子看不透他的心思。
聞言，唇角勾起嘲諷的弧度，“顯然，殿下還記得那樁事。”
“那麼再問殿下，如今的皇家玉牒中，可還有我家夫君的名諱。”銳利視線越發凌厲。
“沒有。”
深沉嗓音瞬間啞了下來。
“再問殿下，多年前金鑾殿上，你可曾為您的九弟，說過一句話？”
李悠然步步緊逼，絲毫不給李盛喘息的機會。
只見李盛身子一晃，用力握住扶手，白着臉吐出二字。
“不曾。”
果然，九弟還是在怪他，怪他當年未曾為他求情。
深吸一口氣，李悠然的氣場越發森冷。
“我所問殿下皆為否認，如此，殿下要他如何回宮？整日望着殺母仇人、背信棄義的諸位兄弟，殿下怎知，他未曾恨過你們？”
李悠然實在不解，為何李盛還有臉面出現在丈夫面前。
何為厚顏無恥之人，如今算是領教了。
一番鏗鏘有力的清冽話，炸得全場皆驚。
有人震驚，有人惶恐，還有疑惑，皆因這番斥責，翻出了多年前皇家的一段密辛。
李盛神色恍惚不定，眼前浮現十年前殿上的一幕，握緊了拳頭。
“他這些年，過的好嗎？”
“何為好，何為不好？”李悠然挑眉冷笑連連，“這些年，他權當自己是無父無母的孤兒，或許是因這般想，心底能舒坦些。”
堂堂皇子，被逐出宮門，是何等的奇恥大辱。
“本宮……”
“夠了。”
李盛本欲再說些什麼，一道低沉的冷音倏然從身後傳來。
背着竹簍大步流星踏進院子，白鈺看也不看李盛一眼，逕自越過他走到妻子面前，伸手探向她的脈門。
一回來便把脈，已是多年養成的習慣。
“方才動怒了？”
餘光瞥了眼李盛，“嗯。”
“紫煙，扶夫人回房，再去熬藥。”
看他給自己一個無事的眼神，李悠然方才轉身回屋。
人一走，白鈺走到屋檐下，卸下背簍和斗笠，換上新的靴子，動手整理新採的藥草，將院中人視為無物。
望一眼置若罔聞的少主，紫竹對李盛恭敬的拱手行禮。
“殿下請回吧。”
“紫竹，去后廚看一下午飯。”白鈺忽說道。
深深看了一眼擇草的少主，紫竹不發一語轉身離開。
愧疚複雜的神色看向白鈺，李盛心底很不是滋味。
曾無話不談的兄弟，今日竟形同陌路。
“九弟，當年是我對不住你，但如今不同了，父王這些年甚為思念你，只要你回宮，父王定會不計前嫌。”
“你也可重獲皇子身份！”
擇藥草的人緩緩起身，將藥材平攤在陽光下晾曬，轉身便回房，房門毫不留聲的應聲而關。
一扇門，隔絕了兩個世界。
哀傷望着緊閉的門扉，李盛深深嘆了口氣，揮手示意侍衛將他抬回去。
今日又是無功而返，好在知道九弟不會輕易離開灕江，暫且與他耗着就是。
看似平靜的面容，內心卻是暗潮洶湧，母妃的死在眼前始終揮之不去。
那座骯髒的皇宮，他此生再也不想他進去！
那些人的嘴臉，教他噁心。
最是天家無情人，說得當真一點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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