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儘管龍小崖用這種方式來證明自己的做法有些過份，但仔細想一想，還有什麼辦法能令大家相信他便是武林中最神秘的劍客之子？
謝無常望着龍小崖，道：“龍少俠的劍法確實少見。”
龍小崖並不謙虛，他點了點頭，道：“你就是陰陽刀謝無常？”
謝無常道：“是的。”
龍小崖道：“爹說你的刀法也很不錯!”
謝無常也沒有謙虛，道：“龍門主還沒忘記在下？”
龍小崖道：“你是我爹經常提起的六個人當中的一個，我怎麼忘記。”
謝無常有些好奇，道：“龍門主經常提起那六個人？”
龍小崖道：“劍無悔、宋奕歡、李棄兒、驚神刀王和你。”
頓了頓，繼續道：“我爹還說你三人從不超過三刀，當今天下用刀者中，你可以排在第四位。”
謝無常笑道：“他有沒有說自己的劍排在第幾位？”
龍小崖道：“第二位。”
謝無常道：“劍無悔之後。”
龍小崖糾正道：“不，是丁一。”
謝無常道：“這麼說，他有把握戰勝劍無悔？”
龍小崖沒有馬上回答，愣了片刻，才道：“我爹並沒說過一定能戰勝劍無悔，我可知道，我爹心裏一直有個願望，就是打敗劍無悔。”
謝無常微微道：“並不是每個人的願望都能實現的。”
龍小崖道：“我相信我爹一定能實現，我爹這麼多年在珠峰閉關不肯出來，就是苦心研習劍術，為的就是出關后打敗劍無悔。”
謝無常沉思不語。
龍小崖這時抬頭，他四望大廳里眾人一眼，道：“剛才我聽有人懷疑劍無悔重出江湖或許有陰謀，這是絕不可能的，天外樓的這次事件跟劍無悔根本沒有關係。”
跟他持相同觀點的人都點頭稱是。
有人道：“龍少俠何以這樣肯定？”
龍小崖道：“剛才我跟謝大俠說的話，相信大家都聽到了。”
眾人不語。
龍小崖接道：“我是我爹為了實現戰勝劍無悔的願望，閉關苦練，受盡寂寞，大叫是否明白其中的一些道理？”
眾人搖頭不語。
大廳這麼多人，龍小崖年紀最小，可是眾人卻像是在接受一位長者循循善誘，他們十分認真的聽，人真是奇怪，當得知對手比自己強大，尤其強過許多時，對手的所有行為都會變得容易接受起來，如果大家還不知道龍小崖的武功，他說的這些話，早已有人大喝“閉嘴”了，現在，大家都很靜，龍小崖道：“我是說，如果是劍無悔要殺宋奕歡，他絕不會耍把戲，搞陰謀，說什麼嫁禍刀尊，純粹是小人之見。”
有人輕聲道：“會不會是劍無悔擔心自己不是宋樓主的對手，所以.......”
龍小崖哼道：“絕不會！劍無悔既然能和我爹齊名，他一定是個絕代劍客，劍寧直不彎，可斷不可屈，要成為絕代劍客，就必須有自己的劍客之心，就像我爹要打敗劍無悔要麼堂堂正正的挑戰，要麼潛心修鍊劍術，等到有把握時候再挑戰，需知能成為絕代劍客就會有絕代劍客的尊嚴，數百年來諸位可聽說過那些能成為絕代劍客的人會耍陰謀詭計，嫁禍於人的下做手段，劍無悔可是當今公認的絕代劍客之一”。
又有人問道：“那麼，劍無悔為何要十五年後重出江湖？”
龍小崖笑道：“每個人做事都有自己的道理，要知道他十五年後重出江湖，就得先弄明白他十五年前為何要退出江湖。”
他的這番話聽起來有道理，知果先知因，有因才有果，可是這個道理並不適合任何事情。
但偏偏，沒有人反駁他的話。
眾人也在想：劍無悔十五年前為什麼要退出江湖？
寂靜中，外面忽然響起了一陣馬鈴聲。
謝無常道：“劍無悔來了，一切由他來解釋清楚。”
眾人聞言，心中皆是吃一驚，所有目光一齊望向門口。
馬鈴聲在門外消失，不久就見一人緩緩進屋。
此人身材修長，面容平和而堅毅。
他便是名滿江湖的劍無悔。
劍無悔的眼神那麼平和，他進得大廳，發現有這麼多人，並不覺得意外，而是朝眾人微微一笑。
便在這時，從樓上下來一個人，此人也在笑。
在劍無悔看來，此人的笑是天下最美的笑。
這樣的笑，令他心神一盪——
她太熟悉這樣的笑容，也太渴望這樣的笑容了。
因為有了這樣的笑容，這張臉便顯得迷人而又光彩。
任何人見了這張臉，都會怦然心動，普天之下，只有沁兒才有這樣的笑臉，可是，這個人不是沁兒，而是月無瑕。
月無瑕之所以令劍無悔怦然心動，是因為她太像沁兒了。
她讓劍無悔覺得，沁兒還沒死。
當他看見月無瑕時，劍無悔的眼神釋放出奇異的光芒，可是很快，他又變得平和，他立時明白，沁兒已經死了，他看見的不是沁兒。
月無瑕的笑容也很快消失——
因為她沒有看見她想念的人。
大廳里沒有人說話。
良久，劍無悔開始說話，他把劍門關赴約的經過以及一路上的遭遇全部說了一遍，不知是怕月無瑕傷心，還是他忘了，在萬毒谷，刀尊說宋奕歡被他殺一事劍無悔沒講。
大家細心聆聽，他們都想從劍無悔的話中聽出某些破綻，可是，他們根本聽不出漏洞。
劍無悔說完，轉身要離去，謝無常道：“劍大俠，請等一等。”
劍無悔站住，道：“謝大俠有何吩咐？”
謝無常道：“謝某豈敢吩咐劍大俠，我只想把劍大俠該說的都說出來。”
劍無悔道：“該說的我都說了。”
謝無常忽然道：“沒有，我就知道你至少還有一句話沒說。”
劍無悔道：“什麼話？”
謝無常道：“在萬毒谷，刀尊說的那句話，而且，那是你親口問的。”
劍無悔道：“那句話我是替你問的。”
謝無常卻道：“刀尊怎麼說的？”
劍無悔沉默了會，道：“他說，宋奕歡被他殺了。”
此言一出，眾人大驚，馬上有人嚷道：“樓主被刀尊所殺，你為何不說。”
“你騙人，刀尊豈能殺了樓主。”
“你不能走!你一定要講清楚，為何不說就想離去。”
謝無常冷冷道：“劍無悔，你是不是擔心陰謀敗露，所以急着要走？”
劍無悔淡淡道：“我要走便走，誰也攔不住我，不過，既然謝大俠這樣說，我就在這樣聽你把話說完。”
謝無常冷笑道：“好，我且問你，在魔窟，你對我說過什麼話？”
劍無悔道：“在那兒，我們說過很多話。”
謝無常道：“你說自己替天外樓赴約是因為不希望月無瑕變成一個寡婦？”
劍無悔道：“是。”
謝無常道：“只要唐門五煞星放人，你準備把劍家劍譜給他們？”
劍無悔道：“對。”
謝無常道：“為了月無瑕的幸福，你不惜捨棄一切。”
劍無悔道：“是。”
謝無常道：“你是不是喜歡過月無瑕？”
謝無常的話有如一柄利刃，劍無悔的心像在魔窟時一樣又被刺痛了一下，但他照樣沒有發怒，他的回答也跟那時一樣：“我說過，那時我根本不知道月無瑕是宋奕歡的妻子。”
謝無常道：“不，你騙人！你一開始就是知道月無瑕乃是有夫之婦，你喜歡她完全是身不由己，因為月無瑕太像一個人！”
劍無悔道：“對，她跟沁兒長得一模一樣。”
謝無常道：“沁兒死了，你把他當成沁兒，對不對？”
劍無悔忽然轉身，大聲道：“不對，誰也不能代替沁兒！”
他轉身才發現，大廳里月無瑕已經不在，他心裏升起一絲莫名的怒火，怒視着謝無常，緩緩道：“你的話有完沒完？”
“既然你已經聽得不耐煩，最後請回答一個問題。”謝無常迎着劍無悔的目光，冷冷道：“你敢不敢承認，自己便是真正的刀尊？”
謝無常語出驚人，眾人還未反應過來，一人大笑起來，一邊笑一邊說道：“謝大俠你是不是昏了頭，劍無悔乃是劍客，如何會變成刀尊？一個用劍，一個使刀。”
大笑的是龍小崖。
謝無常沉聲道：“龍少俠，各位，我並非心口雌黃，我這樣說，自有道理。”
龍小崖笑道：“什麼道理？說來聽聽？”
謝無常道：“各位仔細想想，刀尊第一次出現是什麼時候？”
有人答道：“那是十五年前，刀尊殺了王員外一家十七口。”
謝無常道：“大家在想一想，十五年前劍無悔退出江湖，不久就出現了神秘的刀客，而且，這個刀客行蹤詭秘，武功奇高，絕非初出道的高手.........”
他的言外之意很明顯，神秘刀客便是劍無悔!
有人嘀咕道：“據說那刀尊殺人的手段十分殘忍，所殺之人不管該不該死，王員外便是遠近聞名的大善人。”
謝無常繼續道:“劍無悔名滿江湖，誰也不會懷疑到他頭上，這就是他的聰明之處。”
龍小崖笑道：“既然沒人知道誰是刀尊，任何人都可能是刀尊。”
謝無常道：“龍小俠說的不錯，可是，並非人人都能做刀尊的，不說別人，你就做不了刀尊。”
龍小崖臉一沉，道：“謝大俠認為我做不了刀尊？”
謝無常點頭道：“是的，刀尊想殺誰便殺誰，你就做不到。”
龍小崖皺眉道：“你說，我不能殺誰？”
謝無常口氣稍變，道：“龍少俠的劍法雖然奇幻無比，可是你仍然殺不了我。”
龍小崖盯了謝無常一會，忽笑道：“沒有試過，謝大俠怎麼就如此肯定？”
謝無常嘆道：“有些事根本不需要試。”
龍小崖似乎相信了他的話，道：“照你這麼說，天下只有劍無悔才做得刀尊？”
劍無悔默默地聽他們一問一答，這時接道：“我也很想承認自己是刀尊，這樣，所有的秘密我都能知道，只可惜我不是。”
劍無悔說了這句話，轉身，逕往門外走去。
他已經回答了謝無常的最後一個問題。
他要走，誰也攔不住。
可劍無悔還是被一個人攔住了。
這個人在劍無悔跨出門檻之前，堵住了門口。
這個人見劍無悔停住腳步，得意地笑道。
劍無悔道：“龍少俠，你想幹什麼？”
原來堵住門口的是龍小崖，他笑道：“你說自己不是刀尊，為何不證明一下？”
劍無悔道：“你說，我該如何證明？”
龍小崖說了三個令人吃驚的字：殺了我。
劍無悔也是一怔，道：“殺了你？我為什麼要殺了你?”
龍小崖道：“謝大俠說過，刀尊想殺誰便殺誰，你若能殺了我，便是刀尊，若不能，便不是。
面對着劍無悔，他一點也不緊張，接着道：“這絕對是一個好辦法，你想賴都沒機會，因為你殺不了我，就會死在我的劍下。”
劍無悔淡漠道：“這辦法確實不錯，可你不知道，天下能殺你的人絕不止我一個。”
龍小崖道：“我絕不相信別人的話。”
劍無悔覺得這個年輕人實在過於狂妄，他搖頭道：“別人的話你可以不信，我的話你最好還是相信的好。”
龍小崖面無表情，道：“少廢話，今日不過我這一關，你就別想離開天外樓。”
劍無悔道：“這麼說，你是決意不肯讓開了？”
龍小崖哼了一聲，道：“是。”
劍無悔淡漠的臉上出現無奈，道：“那你出招吧。”
龍小崖道：“你既已毀了自己的劍，我也不用劍。”
劍無悔見他雖然輕妄傲慢，卻也頗具俠者氣概，不禁問道：“你到底是誰？”
龍小崖道：“我當然是無名小卒，不過你一定知道龍孤影，他就是我爹。”
劍無悔暗暗吃驚，龍孤影乃是他最佩服的劍客之一，他早想一睹神劍門雪花神劍的風采，可惜一直無緣得見，不料今日卻在此遇到龍孤影的兒子，他心念一轉，忽然笑道：“我雖毀了自己的劍，但可以借一柄。”
然後轉頭對廳中眾人道：“哪位朋友借柄劍一用？”話落，便有人拋過一柄長劍，劍無悔握劍在手，道:“龍少俠，如今我已有劍，你可以出招了。”
龍小崖“唰”的一聲拔劍，寒光射人，劍鋒指向劍無悔。
廳中三十多位高手，剛才已經見過雪花劍法的厲害，可現在龍小崖的對手是名滿江湖的劍無悔，這一戰定然精彩，於是各各屏住呼吸。
劍無悔持劍不動。
龍小崖面色凝重，跟剛才與歐陽磐石敵對時完全不同。
忽然，寒光一抖，劍鋒直指切了過去——
這一劍看似平常，劍勢之中卻包含着數十種變化，不僅封死了攻擊路線，而且連對手的退路也堵死！
一出手便是致命絕招！
劍影游龍，幻出一片青光！
一瞬間，劍無悔的周身儘是劍影！
眾人不禁“啊”了一聲——
如此精妙的劍法，他們是第一次見到！
但是，劍無悔的身法更妙，他沒有拔劍，而是右腳往後退了一步。
一步，劍無悔便從劍影中退了出來！
龍下崖冰劍一抖，又斜斜一劍刺出。
這一劍乃是順着前招的劍勢，剛才的劍影還未消失，劍無悔的周身又多了一重劍影！
劍影重重。
寒氣逼人。
劍無悔仍未拔劍，又退了一步，再次從雙重劍影里退出。
龍小崖面如寒冰，口中輕喝一聲，冰寒之劍一變，以不可思議的快，劍尖一旋，然後劃出數道優美的弧劍，劍鋒不對劍無悔的要害，而是當空急舞，這一變化又是出人意料，劍影如雪花一般漫天飄灑！
劍無悔也輕喝一聲：好！
身形卻不在後退，而是凝立不動！
劍影雪花一般飄灑，剎那間變成冰冷箭矢，紛射劍無悔！
誰都明白，無論是劍影，雪花，還是冷冰箭矢，變的只是劍勢！
可他們不明白，龍小崖的劍法怎麼會有如此奇幻的變化！
龍小崖劍勢一變，劍無悔也跟着變——
他又退了一步！
劍無悔每次應變之後，都能先人一步，使龍小崖的雪花之劍落空！
龍小崖連出三劍，連劍無悔的衣襟也沒有碰到，第四劍便沒刺出，他還劍入鞘，面如土灰，頹然道：“現在我才明白爹為什麼不肯下珠峰了。”
劍無悔將劍拋還借劍之人，說道：“謝謝。”
然後朗聲道：“我現在是不是可以走了？”
儘管劍無悔劍未出鞘，但他剛才所展示的超凡身手已令眾人目瞪口呆，哪裏還有人敢攔他！
眼見劍無悔就要離開大廳，忽然樓上跌跌撞撞奔下一人，只見他一手拿着一把匕首，一手握着一張紙，奔到劍無悔面前，氣喘吁吁地，道：“劍大俠別走，你看！”
便將手中的紙遞了過去。
劍無悔攤開紙一看，不由吃了一驚，裏面包著一物，一朵白色蓮花，正是刀尊的殺人的標記！
白紙上寫着一行血字：今夜殺一人。
今夜殺一人，殺誰？
刀尊要殺誰？
眾人圍攏過來，見了紙上的字和刀尊殺人的標記，有幾人破口大罵刀尊狂妄，更多的人則退坐一邊，心情顯得頗為沉重。
謝無常問道：“阿福，這些東西從哪裏來的？”
阿福臉色還蒼白，道：“我是在夫人的房門上發現的。”
謝無常忙問：“夫人呢？她怎樣？”
啊福道：“夫人在房裏跟蓮兒小姐說話。”
謝無常聽得夫人沒事，吁了口氣，看了看劍無悔。
阿福顫聲道：“劍大俠，求求你別走了，有人今夜要到這裏來殺人.......”
劍無悔十五年前見過阿福，當然還認得他，淡淡一笑，道：“阿福，不要怕，這裏的人個個都是武林高手，誰也不敢來此殺人的”
阿福苦着臉道：“劍大俠，你別哄我了，我知道這殺人的是江湖上極其神秘的刀客，武功深不可測，他要殺誰，誰就得死。”
劍無悔道：“既然這樣，我留下來又有何用？”
阿福立即道：“劍大俠留下來就不一樣了，有你在，殺人者便不敢來了。”
這時有好幾個也說道：“劍大俠，既然來了，就別走了。”
“對啊，劍大俠，請你為江湖除惡。”
“是啊，有你在大家心裏也更有信心共同剷除邪惡的刀尊。”
劍無悔也想看刀尊今夜究竟敢不敢來殺人，思索了一會，道：“阿福，那我就在此住一晚，不過，我還有三位朋友，不知能否住下？”
阿福沒說話，就聽一人笑道：“既然劍無悔不走，我們當然也得留在這裏了。”
說話的還是桃花，桃花的身後，是綠豆。
大廳里多了兩位美艷絕倫的美女，眾人覺得眼前一亮。
阿福笑道：“別說三位，就是三十位天外樓也能住下。”
刀尊的殺人通知攪得大家惶惶不安，這些人雖然都身懷武功，而且他們此次到天外樓，都抱着不惜一切的信心，可是當他們得知神秘的刀尊真的要來殺人，他們都變得不安起來，刀尊要揚言今夜要殺一人，這些人當中，究竟誰將成為刀尊的刀下之鬼？
夜色降臨，大家的心情變得更加緊張。
儘管他們的臉上沒有露出恐懼，可每個人的說話都變得小心翼翼起來，生怕刀尊聽到他們的談話，成為刀尊的目標。
當然，沒有人在天黑之前離開天外樓。
未到掌燈時，天外樓已是燈火輝煌——
這是阿福吩咐屬下人這樣做的，他叫他們將天外樓所有油燈都點上，還特意買了八十五支蠟燭，在天外樓各個角落上，將整座樓照的亮如白晝!
這一夜，夜色晴朗，星月閃爍。
水面倒映着天外樓，彷彿是一株火樹！
也許是樓里燈火通明的緣故，樓里的人無論從哪個方向望出去，四周都漆黑一片。
天外樓高五層，第一層都四面造有走廊欄杆，子時未到，每一層的走廊上已無人影，房間裏也少爺喧嘩，但是安安心心上床睡覺的也很少，大家都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每個人都懷有心事，多人在一起不僅能壯膽，而且，萬一刀尊真的出現，人多也好有照應，但每個人有都不敢把心事說破，他們或許認識或許不認識的圍坐一起，說著一些無關的話。
有些人由於多日奔走，實在又累又困，才去休息。
很多人乾脆坐到天明。
當第二天日出的彩霞照亮窗口時，所有人都鬆了口氣，為自己還活着感到慶幸，打擊奔出房間，站在走廊上看日出.......緊張的心情還沒完全放鬆，就聽阿福充滿驚恐的聲音叫道：“刀尊殺人啦!刀尊殺人啦！”
昨夜，刀尊果然殺了一人！
此人不是別人，卻是龍孤影的兒子龍小崖！
龍小崖是什麼時候被殺的？連跟他同住一室的人也不知道！
眾人的心頭馬上被沉重壓迫，：龍小崖的劍術，大家都已見識過，連他都無聲無息死於刀尊之手，何況自己......
有人去動了龍小崖一下，龍小崖的頭顱立刻滾落床頭！
一刀斷首！
屍體一動，看見床上又有一張紙，上面寫着五個字：今夜殺三人。
紙的旁邊，照樣有一朵白色蓮花。
——刀尊的標記！
——殺人的通知！
今夜殺三人.......刀尊還會來嗎？
真的能殺三人嗎？
這一天眾人又在惶惶中度過，一到黑幕降臨，那些白天還信誓旦旦要與刀尊決一死戰的人便變得噤若寒蟬，這也難怪他們心生害怕，他們或許真的能夠與任何人面對面以性命想搏，可是刀尊卻來無影去無蹤，死了也不知如何死的！
這一夜，天外樓不點一盞燈，眾人就在黑暗中默坐。
終於熬到了天亮，每個人心裏都說：“昨夜無聲無息，向來刀尊未敢前來........”
然後，一陣勵聲與驚叫打破了天外樓的一夜寂靜。
舵主！舵主!你死的好慘.......
舵主！丐幫與刀尊誓不兩立！
舵主！丐幫一定要替你報仇........
這一夜刀尊果然又殺了三人：畢舵主以及兩個兄弟！
同樣，畢舵主身旁又留有一朵白色蓮花和一張紙。
紙上寫：今夜殺五人！
看見這五個字，如同看見了魔鬼，丐幫幾個膽子略小的兄弟在謝無常詢問時竟然直打顫，一人眼淚未乾，說道：“除了舵主一人睡一張床外，我們擔心災難輪到自己頭上，十三個人同時擠在兩張床上，結果兩張床上都要一人被害.......他們何時被害，一點也不知道.........”
同睡一張床，卻不知何時被殺，刀尊的武功，確實深不可測！
舵主乃是一刀斷首。
另兩個幫中兄弟的致命傷口卻在咽喉，他們的咽喉似被一種極細的暗器穿透！
有人從各自的床上找到一枚牙籤——
難道他們竟是死於小小的牙籤？
從天亮開始，眾人便在心裏暗暗祈禱：“希望刀尊今夜殺的五個人中沒有自己！”
此時大家都已明白，確實沒有人能阻止刀尊殺人！
刀尊好像要把天外樓的人都殺盡！
這天夜幕來臨時，有六個人不辭而別.......次日，天外樓又多了五具屍體，在一屍體旁，有人又發現了一張紙，紙上又是五個令人心膽俱破的血字：今夜殺七人！
僅僅三天，死了九個人，嚇走六個人，第四天天外樓剩下不到二十位高手！
今夜殺七人，而今夜又有七人將成冤魂........這一天，沒有人不辭而別，他們也許不相信，刀尊的武功再高，畢竟只是一個人，是人就有極限，難道他真的可以無所不能？
然後，刀尊真的做到了——
一夜之間，他又殺了七個人！
他們才感到絕望和恐懼！
當他們看到那張寫着“殺死所有人”的白紙時，沒有再停留片刻，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了天外樓，連謝無常、阿福以及所有下人和丫環都走了，整個天外樓只剩下六個人，他們是：劍無悔、月無瑕、桃花、七叔、綠豆和宋蓮兒。
天很快又黑了。
夜幕里的天外樓跟往常一樣，不是燈火輝煌，也不是黑燈瞎火，而是每一層樓的四角都掛着燈籠，今夜風特別大，燈籠在風中搖晃，波濤在黑暗中沉響........
以往，都是下人們來點燈籠，今夜，點燈籠的是月無瑕。
女兒蓮兒一直跟在月無瑕身邊，她已經十歲，她說：“娘，他們怎麼都走了？”
月無瑕說：“不是還有人沒走嗎？”
蓮兒說：“娘，蓮兒從來沒見過他們。”
月無瑕說：“他們都是爹的好朋友。”
提到爹，蓮兒說：“娘，爹爹是不是很快回來了？”
月無瑕點了點頭，但她沒有說話。
月無瑕很懂事，她知道娘等爹等得很傷心，便牽住娘的手，說：“娘，蓮兒永遠不離開娘，永遠跟娘在一起。”
月無瑕蹲下，她撫摸的蓮兒的臉，眼中淚光閃爍，蓮兒道：“娘，你怎麼流淚了？”
月無瑕望着女兒問道：“蓮兒，你怕不怕？”
蓮兒睜大眼睛道：“怕什麼？”
月無瑕輕聲道：“怕不怕有人殺了你？”
蓮兒搖了搖頭，笑了起來，說道：“跟娘在一起蓮兒什麼也不怕。”
月無瑕抱住蓮兒，在她的臉頰上親了親，說道：“蓮兒真是乖，真是娘的心肝寶貝。”
蓮兒道：“娘你說爹爹過年前會回來嗎？”
月無瑕強忍悲傷，故作輕鬆道：“爹會回來的，到時候爹爹陪你一起放煙花。”
蓮兒撒嬌地倚在懷裏.......母女就這樣依偎着又講了一會話，蓮兒不覺已睡去，月無瑕將蓮兒放在床上，蓋好被，默默注視了好久，出了房間，又到樓頂呆立——
冷風如刀。
月無瑕不覺得冷，她依着欄杆，望着茫茫的夜色，心裏默念着：奕歡，奕歡，你究竟在哪裏........
——
錢塘江潮來潮往，奔騰不息。
潮水將岸邊沖刷出成堆的亂石。
亂石叢中，立着兩個人影。
他們在黑暗中已經站了很久，一人開口道：“大哥，他們都走了。”
另一個黑衣人沒說話。
剛才那人嘆道：“大哥，這些年來，我有沒有令你失望？”
另一個黑衣人終於說道：“沒有，謝兄弟，這些年你已幫我不少的忙。”
原來，先前說話那人竟是謝無常！
另一個人是誰呢？
謝無常叫他大哥，難道他是.........
沉寂。
凄風合著波濤，沒有人聽見他們說話。
過來好久，謝無常道：“為什麼要這樣做？”
黑衣人道：“你想知道？”
謝無常道：“這麼多年來，我替大哥做任何事，從來不問原因的。”
黑衣人道：“現在為什麼要問？”
謝無常道：“我覺得，龍少俠、畢舵主、還有.........”
黑衣人道：“你是不是覺得他們不該死？”
謝無常道：“是的，他們收到天外樓的傳書，日夜兼程趕來的。”
黑衣人哼了一聲，道：“他們到這裏來，就應該有死的準備。”
謝無常道：“他們可以為天外樓拚命，如今卻死的不明不白。”
黑衣人道：“我曾經都救過他們，他們為我而死，也是應該的。”
謝無常沉默了一會，道：“大哥吩咐我叫他們來，就是為了殺他們？”
黑衣人道：“我原以為，他們會為了我一齊向劍無悔發難，想不到他們居然都是貪生怕死之人！”
謝無常道：“不是他們貪生怕死，而是.......”
黑衣人道：“什麼？”
謝無常道：“就算大家一齊發難，也不一定殺得了劍無悔!”
黑衣人道：“謝兄弟，別說了，你說他們不是貪生怕死，那他們為何要從天外樓逃走？”
“這........”謝無常一時語塞。
黑衣人接道：“不過，他們能堅持到第五天才全部逃離天外樓，也出乎我的意料，我原想龍小崖一死，最多殺了畢舵主，他們就會逃得一乾二淨...........”
謝無常驚訝道：“你有意要嚇走他們？”
黑衣人道：“當然，既然他們未能按我的願望去做，留下來只會妨礙我的手腳，更怕讓蓮兒.......”
謝無常道：“難道大哥已經.......”
黑衣人嘆道：“新年將近，也該做個了結了，不然年年如此........”
謝無常沉默了一會，嘆道：“要不要我幫忙？”
黑衣人道：“當然要你幫忙，你看煙花樓頂是誰？”
謝無常不用看也知道，那一定是月無瑕，正要回答。
黑衣人冷冷道：“你看清楚再說。”
謝無常這才抬頭，夜幕里的天外樓在燈籠的映照下顯得朦朧而模糊，可謝無常還是看見了，煙花樓有兩個人影，他不由一怔，道：“那是.........”
黑衣人陰森道：“另一個人便是人面獸心的劍無悔。”
謝無常好像明白了什麼，道：“大哥，是不是我們聯手夾擊，突襲劍無悔？”
黑衣人冷漠道：“不，我要你回天外樓殺了月無瑕........”
謝無常大驚道：“什麼？殺大嫂？”
現在可以肯定，這個黑衣人便是宋奕歡！
宋奕歡不是死於刀尊刀下了嗎？
他怎麼還活着？
宋奕歡為什麼要致劍無悔於死地？
也許，天地間只有謝無常一人知道這個謎！
但宋奕歡要殺月無瑕，他顯得萬分不解，正要問個明白。
宋奕歡卻道：“謝兄弟，你後悔嗎？”
謝無常一愣，然後道：“大哥，我不後悔!”
宋奕歡道：“你也可以走的.......”
謝無常立馬道：“我哪也不會離開的，就陪在大哥身邊........”
宋奕歡注視了謝無常良久，嘆道：“你自己要小心些，最後幫大哥一次.......”
說畢，人影一消失1
黑衣人消失不久，謝無常就聽得凄風中似有腳步聲，他大吃一驚：半夜三更，誰會在天外樓附近出沒？
側耳再聽，那腳步聲又不見了？
謝無常凝立不動，過了一會，仍不見有任何響動，尋思道：“難道我聽錯了？”接着又想：“大哥忽然離去，是不是先我聽到了這個聲音？”他在原地等了好久，也不見宋奕歡回來，喃喃道：“大哥要我殺大嫂，這.......叫我.......如何下得了手.......大哥這是..........”
“唉!”謝無常嘆了口氣，見宋奕歡不可能在返回，就運起輕功，悄無聲息地掠向天外樓前的樹林裏，抬頭，此時她清晰地看見樓頂兩個人影正是月無瑕和劍無悔，他驚疑道：“難道真的如大哥所言，大嫂她.........”
劍無悔在月無瑕身後已經很久，他一直沒有開口，在暗淡的燈影里，月無瑕顯得很瘦小，冷風一直不停，她有時忍不住會打個冷顫，可是也沒有回房間的意思。
她雙眼凝視着前方，誰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期待什麼東西出現？
看見月無瑕，劍無悔的心就會隱隱作痛起來——
她令他想起了沁兒！
沁兒是她內心永遠的痛!
他很想告訴她有關他跟沁兒的事，可他又不知道如何開口，就這樣默默站着。
月無瑕緩緩說道：“你為什麼不走？就算你還想在這裏多住一兩天，也不用陪着我挨凍。”
在月無瑕面前，劍無悔變成了一個不會說話的人，只有選擇沉默。
月無瑕又柔聲道：“你不怕刀尊殺了你？”
劍無悔沒有說話。
月無瑕幽幽道：“你跟驚神刀的傳人有月之約，為了我，你不惜違背諾言？”
劍無悔還是沒有說話。
月無瑕道：“我真的很想沁兒？”
劍無悔終於開口，苦澀道：是的。”
月無瑕道：“你很愛沁兒？”
劍無悔道：“是的。”
月無瑕道：“你愛她，是因為什麼？”
月無瑕自己接了一句：“是因為她的溫柔和美麗？”
劍無悔傷感道：“在愛人眼裏，女兒都是最美麗和最溫柔的。”
月無瑕黯然道：“那她真是一個完美的女人，又美麗又溫柔還有一個深愛她的人！”
劍無悔忽然道：“你想知道沁兒是怎樣一個人嗎？”
月無瑕被劍無悔的話吸引，她很想知道令劍無悔如此神魂顛倒的女人是怎樣一個女人，她還沒有問，劍無悔一字一頓，道：“沁兒是個殘疾人，天生患有癲癇症。”
“癲癇？”月無瑕果然怔住，她轉身，疑惑地注視着劍無悔。
劍無悔臉神現出痛苦之色，接道：“你是第一個知道這個秘密的人。”
月無瑕凝視他良久，道：“為什麼要告訴我？”
劍無悔很快就恢復平靜，他的回答很簡單：“因為你長得很想沁兒。”
月無瑕微微道：“就這麼簡單？”
劍無悔道：“你以為有多複雜？”
月無瑕柔聲道：“你真的沒有把我當沁兒。”
劍無悔認真地道：“沒有，我說過，天下沒有任何人能代替沁兒。”
“那麼.......”
月無瑕這時才問一個月前就該問的問題：“你為什麼要替天外樓去赴約。”
劍無悔茫然道:“因為是你讓我覺得沁兒或者，只要沁兒活着，我就不能死，所以，第二次生命是你給的，我應該替你做一件事，當時我留下一隻藍鴿，它伴隨我多年，無論我在哪裏，它都能找到我，在你需要的我的時候，只要放了它就行了。”
月無瑕道：“可惜它五年前就死了。”
劍無悔默默道：“人都有一死，何況一隻鳥。”
月無瑕憂傷道：“它伴你多年，它死了，你好像一點也不心痛？”
劍無悔道：“有你為它心痛就夠了。”
月無瑕道：“我？”
劍無悔道：“你在海邊為它造了一座很好看的墳，對不對？”
月無瑕疑惑道：“誰告訴你的？”
劍無悔道：“七叔。”
月無瑕嘆道：“那是我見到的最喜愛的鳥。”
然後又問道：“沁兒是不是很喜歡它？”
劍無悔似陷入沉思，道：“沁兒曾對我說，我是她心中的藍鴿，不管到了多遠的地方，都會找到回家的路，永遠陪伴她左右。”
月無瑕道：“在你眼裏呢？”
劍無悔道：“在我眼裏她就是一隻純潔的白鴿。”
月無瑕道：“看來你們真是天生一對。”
劍無悔的聲音略帶低沉：“很多人都以為我們青梅竹馬，其實，我第一次看見沁兒，正是她癲癇發作時。”
月無瑕又怔住。
劍無悔緩緩道：“那是十九年前，我追捕一個江湖敗類路過江南的一個水鄉，我看到一個女孩，那個女孩的眼睛好純凈好美，她正背着竹簍，扶着一個暈倒的老人，給她把脈，可是正要從竹簍里拿葯給老人的時候，自己卻全身痙攣，口吐白沫，已是不醒人事，她那時的樣子很可怕........”
月無瑕不解道：“她那麼可怕，你怎麼會喜歡上她了？”
劍無悔道：“當時，我沒想那麼多，就是想去救她？”
月無瑕溫柔道：“你真是一個好人，然後呢！”
劍無悔繼續道：“然後我打聽了一下，原來這個女孩是附近一個郎中的女兒，他爹採藥為鄉親治病而摔成重傷，她就替他爹爹去採藥，回來途中過於勞累，癲癇就發作了。”
月無瑕道：“她也是個善良的女孩。”
劍無悔道：“我送她到家的時候，她一直昏迷不醒，他爹爹是個六旬老郎中，她是她們老人得女，她娘提前生她難產而死，這也是他爹臨死之前告訴與我的。”
月無瑕痛惜道：“她好可憐啊！”
劍無悔也憐愛道：“是啊，當時沒有她昏迷，她爹重傷卧床，我就只能用內力替她打通經脈讓她早點恢復神志，可是當我輸入內力的時候，發現她奇經八脈都是堵塞的，我只有慢慢控制引導內力費勁地為她輸入內力，生怕內力過猛，傷害到本來就脆弱的經脈，等我耗盡真氣快要成功的時候，出現而來意外，那個我追捕的江湖敗類看見了，隱藏附近，就在我關鍵的時候，出手突襲，那時沁兒剛好恢復神志，然後想也不想就替我擋了一刀，這一刀砍在了她的手臂，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我使勁最後內勁一拳擊中了那個敗類的咽喉，沒想到在擊中敗類的時候，敗類撞到了躺在床上的她爹爹，他爹爹本來就摔重傷在身，又被撞傷，傷上加傷，幾天後就撒手而去，臨終前托我照顧與她........”
月無瑕安慰道:“這不怪你，你們都是善良之人，怪就怪那些江湖敗類，作惡多端。”
為了錯開話題，月無瑕道：“後來你就娶了沁兒嗎？”
劍無悔也恢復了平靜，道：“後來，她醒了之後，並沒有怪我，我從她的眼睛裏看得出來，反而感謝與我救了她，雖然她知道她爹爹已經時日無多，安葬她爹爹之後，我就留在她身邊，畢竟此事因為而起，我怕她一個人癲癇發作有危險，但是她真的很堅強，雖然經歷了喪父之痛，自己還有病在身，手臂還不能動彈，但是她還是每日出去採藥，治病救人，她治得了別人，可惜治不好自己，但是，那段時間卻是我人生最快樂的時候，每日陪她日出而做，日落而息，過着平凡的生活，但是，後來我們就在她死去的爹爹墳前，磕頭成親結為夫婦，雖然開始她不願意，但是我真的愛她，也不介意她的一切，最後鄉親的勸說之下，她同意了，後來我把自己的身份告訴了她，她就陪我離開了生她的江南水鄉，她知道能力越大就責任越大的道理，每次我出去行俠仗義，她就靜靜的一個人在家等我回來。”
月無瑕盯着他良久，然後嘆道：“我現在終於相信你沒有任何非分之想，真的就是單純的為了救回宋奕歡而去劍門關赴約，你願意為了陌生的他，竟然願意將劍家劍譜拿給唐門五煞星，你們都是善良的好人，認識你真好........”
劍無悔點了點頭，嘆道：“世界上就是有那麼一些人，他們不肯相信，不該自己擁有的東西是永遠也得不到的.......”
月無瑕也點頭道：“是啊，世界上也有一些像你這麼傻的人，為了別人的安危不顧自己的性命，但是，就是你們這樣的人，世界才會有那麼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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