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大宴賓客(上)

第7章 大宴賓客(上)

一曲既終,琴音在我腦中久久不散,直到予揚在旁邊扯着芸夫人的裙擺,喊了聲“娘!”我才又回過神來。

“這位是……?”男子已起身而立,問尋道。

“這是將軍的第五房夫人——藜夫人,剛過門不久。”芸夫人說完又轉而對我說道,“這是吉祥樂坊的琴師,慕楠先生。”

“慕先生好!”我對他曲曲膝,他亦對我作了一揖。

比起長夜來,慕楠身形單薄削弱得多。但他是個十足的美男子,論容貌,我是自愧不如。若長夜算陽剛之美,那慕楠便是陰柔之美了。只不過在鹿城這樣的苦寒之地,他那比女人都白的皮膚,不禁讓人擔心他是否有疾在身體裏。

“慕先生是咱們鹿城裏琴技出眾的第一人!”芸夫人說著拉我在花間的石凳上坐下,“為著他,將軍把整個吉祥樂坊都請進府里來了!”

“芸夫人謬讚了,楠不過以一技之長,混口飯罷了!”慕楠謙遜道。

“慕先生方才所奏的曲子,是奴聽過的最好聽的曲子!不知是出自哪位名家之手?”我問道。

“哪是什麼名家之作,不過是楠的一篇拙作罷了!”

“慕先生竟能自己作曲子?實在是有才華啊!”我由衷地說。

“藜夫人懂音律么?”慕楠問道。

予揚則在一旁搖着芸夫人,一個勁兒地想爬上她膝頭。

我搖搖頭,說道:“奴自幼家境貧寒,雖對音律感興趣,卻不曾學過!奴只覺得好聽,便是好聽了!”

“如若將軍允許,楠倒願意指點藜夫人一二!”

“左右也是閑着無事,你學學這個倒也可以打發時間!”芸夫人說。

予揚依舊纏着她,想要抱抱。

“予揚乖,來,藜姨娘抱好不好?”我向他伸出雙手,他把頭扭到一邊,只纏着芸夫人。

“予揚來,”慕楠溫柔地笑着,“來慕楠叔叔這兒!”予揚扭頭看看他,朝他走了過去。

“慎兒呢?也是被夫人叫走了吧?”我收回手,問芸夫人道。

“是啊!定國公這一來,府中有得忙了!夫人離開家這麼幾年,自然是高興的!”

她嘴角眉梢全是笑意,看着予揚在慕楠懷中玩得開心。一瞬間讓我覺得自己似乎是一個誤闖入畫中的局外人,我靜靜地看着他們,被這美景所吸引。

在忙碌與等待當中,定國公終於帶着軍需物資於十月中旬來到了鹿城。當夜,長夜在府中設宴,為定國公洗塵。定國公位於前廳正方上坐,長夜與苜郡主坐於他右邊下側,夏知霆坐於他左邊下側,晰夫人與鸞夫人共桌,坐於長夜與苜郡主右側,我和芸夫人同一桌,坐於她們右側。

在鹿城這個邊疆之地,菜肴難得的精緻。大家邊飲宴,邊欣賞着吉祥樂坊的歌舞。我自幼沒見過這些,看得自是津津有味。慕楠也拿出自己的技藝,為定國公展現了爐火純青的一曲。

“想不到在這小小的鹿城之中,也有如此技藝高超的琴師!”慕楠退下后,定國公如是說道。

“他原是鹿城劉縣丞府上的琴師,後來劉縣丞舉家遷走的時候,他留在了鹿城,流入了這吉祥樂坊之中!”苜群主答道。

“怎麼一個小小的地方縣丞,也能養得起琴師?”夏知霆問道。

“劉縣丞本是遊走於鹿城與塔庫之間的小商販,他這縣丞一職是發財之後買來的官!他府上的琴師、舞姬可不少,可見在鹿城不官這幾年,也沒少搜刮民膏民脂!”長夜道。

“唉……”定國公一聲嘆息,說道:“前朝腐敗之風竟至如此!連苦寒之地的小小縣丞也敢魚肉百姓!想我大安王朝建國不過才第十個年頭,對於治國之上,可謂任重而道遠啊!”

“呵呵……”席間傳來笑聲,是鸞夫人,她插嘴道:“皇上不就是順應天意、民意,才榮登大寶的嗎?既是天意所為,那必定是後福綿延,安邦定國也指日可待了!”她竟在席間如此出聲,我們中原女子如何敢。

定國公看向她,微微笑道:“多年未見,鸞夫人依舊爽朗!只是你對於我們中原文化的認識,似乎進步不少啊!”

“定國公老爺您忘了?奴來了中原已近十年了!”

“來了十年了,規矩也學了不少,就是不知道要守!”長夜忍不住出言道。

“還不是你平日裏慣的!”苜郡主笑搭一句。

“奴哪裏不守規矩了!奴知中原禮數當中,講究尊卑有別、長幼有序!奴雖先於郡主夫人進入將軍府,可夫人是妻,奴是妾,奴當侍奉夫人身側!而晰夫人先侍奉於將軍,是為長,奴扣侍奉於將軍,是為幼,是以奴當敬於晰夫人!奴都弄得明明白白的呀!……定國公老爺,您說是不是?”她最後一句,卻是問於定國公了。

一席話說得大家樂了起來,定國公更是開懷大笑道:“是!你最明事理了!一家子,就是要和和睦睦的才好!”說著,他又看向晰夫人,問道:“晰夫人,你可好了?”

“奴很好,謝定國公老爺關心!”晰夫人保持着最得體的微笑,回答道。

“上次郡主寄回家書一封,說你有了身孕,老夫很為你高興,為將軍高興!”

“奴在孕中,得蒙郡主夫人的悉心照拂,倒是奴的福氣了!”

“這些年來,你可還去軍中走動?”

晰夫人搖了搖頭,長夜代她答道:“剛來鹿城的時候軍務繁忙,她倒是總去。近幾年來我便不讓她去了,尤其現在又懷着身孕!”

“是啊!當今天下逐漸太平,不比當年兵荒馬亂,水深火熱,你也當退於將軍身後,享享清福了!”

晰夫人聽着話,但笑不語。

定國公將目光轉至多和芸夫人身上,說道:“這兩位夫人,老夫卻不曾見過了……”他看向芸夫人,繼續道:“這位是芸夫人吧?將軍長子的生母!郡主在家書中提起過!果然是生得清麗脫俗!”

芸夫人笑着回道:“大人您過獎了!”

定國公將目光轉到我臉上,一瞬間,他似乎微微有些愣神。“這位,老夫就實在不識了!”

“她是藜夫人,剛過門沒多久,還未曾跟爹爹提起過!”苜郡主代我答道。

“好,好!”定國公轉而又對長夜玩笑了一句:“將軍可謂是將‘齊人之福’,享受得‘淋漓盡致’啊!”一句話逗得大家大笑起來。

“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嘛!”夏知霆笑道,“就算薛伯父您再有什麼想法,也架不住將軍是當世英雄的事實啊!”

長夜也不搭話,只微笑着算是默認了。

說話間,吉祥樂坊又表演完了一支舞蹈,現下是一身着青衫綠蘿裙的女子,抱着琵琶,咿咿呀呀地唱着一支小調。曲中唱些什麼,我並未聽懂。只是由舞蹈換成了歌曲,大家都靜下來聽了一會兒。

“這個樂坊的舞蹈跟樂聲還不錯!這歌聲嘛,實是差強人意啊!”歌唱過一半后,定國公開口道。

“霆依稀記得,當年將軍與郡主大婚的時候,鸞夫人為皇上及各位賓客獻唱了一曲,歌聲之美妙,可謂驚為天人啊!”夏知霆看向鸞夫人,微笑道。

“大人還記得奴的歌聲嗎?如果大人想聽,現下奴也可以唱上一曲啊!”

“鸞夫人近年來可學會什麼中原的曲子了?”

鸞夫人搖搖頭,說:“中原曲子中,歌詞太過拗口,不像我族中曲子,是隨心而唱的!大人想聽中原曲子,那還是只能聽‘吉祥’樂坊的了!”

“你隨便唱點兒什麼來聽聽吧!我也許久沒聽你唱過了!”長夜開口道。

長夜既開了口,鸞夫人也不再說什麼。她從桌上拿起一個小碟跟一支筷子,走到大廳中央,揮揮手示意那名青衫女子退下。

“也沒有什麼合適的樂器,奴就用這個打個節奏吧!”說罷,她便用筷子輕輕敲擊着小碟,開始唱了起來。

鸞夫人的歌聲一出口,我便大為驚異!那歌聲:力透雲層響天際,蕩氣迴腸攝人心;願與此聲共高歌,繞耳三日暢心意!總之,這整個曲風與中原柔情似水的歌曲完全不同!

鸞夫人雖不似中原女子般柔弱嬌小,長得卻也並不高大粗壯,想不到她的歌聲竟有如此的穿透力和感染力!我意外之餘,也被吸引着。儘管我聽不懂她這家鄉小調,但卻也覺得新奇不已。直到廳中響起眾人的掌聲,我才回過神來:原來她一曲已然演唱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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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朱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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