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千千心結

第5章 千千心結

夏知霆打開信來,念道:“長夜吾之愛卿:見信安否?遙想當年一別,竟至數年未得相見。吾知卿常年辛苦及貢獻。吾又未嘗心中不曾有卿。每每北方戰事緊急,吾心深系卿之安危,恨不能與卿並肩作戰!自卿二十歲上,從吾姑父帳中調入吾之帳中,吾與卿同生共死,遇敵殺敵,有難同當,何曾分離如此之久?卿於吾之意義,不止於君臣,不止於有功之臣,更甚摯交與親人!如此說話,並非卿戰功赫赫,是以吾視卿為命中珍寶!但今吾卻不得與卿共同禦敵,望卿珍之重之!吾期與卿早日重聚,方得以與卿秉燭夜談,共話江山!”

夏知霆念完,雙手將此封書信奉於長夜。長夜接在手裏,又細細看起來。皇上在信中不稱自己為朕,而稱吾,看來皇上對長夜果然厚愛。

“皇上果然是看重將軍啊!”芸夫人說了一句。

“這是自然!此次霆帶了皇上的賞賜而來,銀兩與珍稀藥材自不必說,單說那座琉璃屏風,可是皇上命了無數能工巧匠精造而成的,望將軍歇於屏風之後,能安枕定神!”

“信裏邊說的什麼,奴一句都沒聽明白!”鸞夫人笑道,“可這琉璃屏風奴倒聽懂了!燒制琉璃可極不容易啊!”

“正是如此,才顯得皇上厚待大將軍!”夏知霆說著,從懷中又取出一封信來,說道:“這還有一封信,是定安大長公主給夫人的家書!”

苜郡主眼睛一亮,示意香梅取了過來。她拆開信來,匆匆看了,高興地說道:“祖母在信中說了,皇上派了父親運送軍需,估摸着下個月就到了!”

“皇上讓咱們一家子團聚,只是岳父大人一把年紀,跋山涉水而來,難免辛苦了些!”長夜說。

“如此倒好,霆可以與定國公老爺一同返京了!”夏知霆笑道。

之後的幾天裏,夏知霆每日陪着長夜去軍營,晚上再一同回來。想來天沐王子實是傷得不輕,塔庫那邊倒沒什麼異動。

這日用過午膳,我一時興起,拉着行兒陪我,在府中隨便走走逛逛。繞到假山跟前,在石上坐了。剛坐定了,卻聽得山背後有一人聲傳來:“藜夫人算起來進府多月了,你說今晚老爺會不會點她的燈啊?”

我心知聽牆角不好,但既說到了我,又說到我心中掛慮之事,一時也就聽着了。

“這可不好說了,”另一人答道,“新婦進門就被晾在一旁,也算是千古奇談了!”

說著兩人“嗤嗤”的笑了幾聲。

“不過,老爺既納了她做妾,那定是喜歡她的,只不知道為什麼又冷落她了?”

“許是她私闖軍營,老爺生氣了吧?”

“聽說當日晰夫人拿了她的畫像給老爺看,老爺當場就同意接入府中,我還以為她長得像仙子一樣呢!”

“你又沒見過什麼仙子,你怎知仙子不是長成她這樣的?不過就算她是仙子,老爺也還不是不看!”說著,她二人又調笑起來。

“好了好了,趕緊走吧!一會兒被管家看到,又說咱們偷懶了!”

細碎的腳步聲傳到跟前,是兩個小丫頭。她們一看到我,頓時尷尬起來。也顧不得和我說話,匆匆跑開了。

“下人們閑時就愛嚼舌根,藜夫人您別往心裏去!”行兒安慰我道。

“唉……”深深嘆口氣,卻只說得一句:“咱們走吧!”

站起身來,一抬頭,卻看見夏知霆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就立於我跟前。

“夏大人好,今日沒去軍營吧?”無法,只得上前兩步,與他打個招呼。

“昨夜與將軍飲酒夜談,多喝了幾杯,不想今日竟睡過了時辰,一覺醒來已日上三竿,索性就不去了!”夏知霆回道。

“夏大人何時在此的?奴竟不知。”也不知道方才那些話,他聽進去多少。

“霆在那假山的山洞之中,已躲懶半日了!”夏知霆指着身後說,“將軍不在,實在不宜與府中各位女眷一同用膳,是以躲在此處。”

我順着他所指看去,果然有一小洞,只因假山上藤蔓茂盛,倒遮得它極是隱蔽。

如是說來,方才那兩個丫頭的話,他都聽得明白了。我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怔怔地立在那兒,也不知要如何搭話。

“夏日裏蚊蟲難免多些,藜夫人不至於為了蚊蟲在手臂上叮了個小包,就悶悶不樂吧?”見我不語,他便說道。

“……奴自是不能與蚊蟲計較的,謝謝大人!”心下對他的寬慰產生些許感念。

“不知藜夫人又是何時在此的?霆在洞中,竟不聞夫人腳步聲?”

“不過才剛坐下,就聽了那些話……”我抬眼看向夏知霆,說:“夏大人與將軍認識頗久,將軍的心意,夏大人可否指點一二?”

“將軍的心意,霆可猜不着!至於將軍到底是不是在生你的氣,你何不去問問晰夫人呢?畢竟在各房夫人之中,晰夫人跟在將軍身邊最久,將軍又最喜歡晰夫人,她定能告知你一二!”

“謝謝大人!”再次跟夏知霆道謝后,便也就回房了。

第二日一早,去苜郡主房中請安。問了安才剛坐好,苜郡主就對我說道:“昨兒的事,行兒已經過來回過我了!一早我就打發了那兩個丫頭出府,你心放寬些,也就是了!”

我看了行兒一眼,心中暗暗怪她怎會如此嘴快,如此小事,有什麼可說的。心中卻也為苜郡主的做法感到訝異,本沒什麼,卻害得兩個丫頭不能在府中服侍了。

“謝夫人為奴作主!奴的事,倒煩夫人廢心了!”

“你是長夜大將軍的五夫人,若是府中都有人看不起你,那府外之人又當作何感想?不管將軍怎樣待你,你始終是八人大轎抬進來的!”

“是,奴知道了!”

“藜夫人可不該看輕了自己!”鸞夫人素愛說話,此刻又插嘴道,“用八人大轎抬進府的,除了郡主夫人外,就只你了!我們三個可沒那待遇!”

“怎麼會?”我有些許訝異。

“晰夫人是一直待在將軍身邊的,我又是將軍打了勝戰後在戰場上揀的‘戰利品’,而芸夫人則是將軍到鹿城后,鹿城的地方官送給將軍的‘禮物’!只有你啊,是將軍問了名,納了採的,你說將軍待你好不好?”

“你這張嘴啊!”苜郡主忍不住出言道,“你不介意說自己是‘戰利品’,芸夫人可忌諱人家說她是‘禮物’呢!來了中原這麼多年,竟學不會說話!”

鸞夫人朝我吐了吐舌頭,小聲嘀咕了一句:“芸夫人現下又不在!”卻也不在多言了。

坐了一會兒,我便也退了出來,剛好碰見晰夫人往苜郡主房中來。左右也是無事,便坐在苜郡主房前的廊上,等她出來。

不多一會兒,晰夫人也就出來了,看我在那兒,她便笑着說:“正好你還在,我有東西要給你,你跟我回房去拿吧!”

心下雖疑惑,卻也默默跟着晰夫人來到她房中。

“坐吧!”晰夫人對我說完,又轉過頭喚了一聲“謹兒!”示意她把東西拿過來。

我在榻上坐下,微一側目,便看到原先放置床的地方,現下被一座屏風遮擋住了。那屏風晶瑩剔透,從上到下流光溢彩。

“琉璃屏風?!”我不禁脫口而出。

“是琉璃屏風!”晰夫人笑道,“昨日鄒管家才把夏大人運送來的糧餉及皇上的賞賜點算清楚,晚上將軍就叫人把這屏風抬了來……”

正說著,謹兒左手端了杯茶,右手拿了一隻錦盒走了過來。她把茶放到我身旁的几上,把錦盒遞給了晰夫人。

晰夫人接過錦盒繼續說道:“還有這個!”她打開錦盒送到我面前,說:“這是皇上賞的冬蟲夏草,將軍全給了我。現下我把它都給你,也不知道你弟弟用不用得上!”

看着盒中這些似蟲非蟲的東西,我慌忙擺手道:“不,不!奴雖不認得這冬蟲夏草,但奴也知道它的珍貴!晰夫人您身子不好,又有着身孕,還是您留着用吧!”

“你也別客氣了!我這身子啊,是昔年操勞過度,以至體弱多虛的緣故,不是多吃點葯就能好的!”晰夫人說著合上錦盒,交到了行兒手中。

我也不好再推脫,只好問了一句:“夫人身上總不好么?”

“有孕之前也不覺得什麼,有孕后成日裏腰酸背痛的!大夫說我身了孱弱,是以胎像不穩!”

“夫人可要保重啊!將軍必定對夫人牽挂不已!”

“將軍待我是極好的!待各位夫人也都是極好的,對你也很好啊!應你所求,接濟你的父親與弟弟,這一輩子都會保你錦衣玉食!”

“可是……將軍是否在生奴的氣?因為奴私闖軍營?”最終我還是脫口而出,問出了心中的疑慮。

“私闖軍營確是不小的罪,但將軍當日沒罰你,現在也就不會生你的氣!”

“可是將軍他……”

“其實凡事都講求緣分!”晰夫人似乎已猜到我心中所想,“就像我做了將軍的枕邊人十四年,才有了這個孩子,”她一臉慈愛,輕撫着腹部,繼續說:“才與這個孩子有了母子緣分。世界上的事本就不可強求,若緣分未到,是求也求不來的!”我似懂非懂,不過確實以我之力,如何能要求長夜些什麼,也就這樣吧,不是計較得越多,就會得到的越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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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朱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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