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隨軍操練
這日酉時,長夜與我一同回了將軍府。晚膳過後,我回到自己房中。今日隨軍操練一天,睏乏之意比往日更甚,隨即洗瀨完畢,上床安寢。行兒伺候完我躺下后便要退出房門。只聽她開門之後卻是行禮之聲:“老爺和晰夫人來啦!”無法,我只得重又起身相迎。
“行兒,你先退下吧!”晰夫人道。
今夜長夜與晰夫人一同到我房中來,我便知是為了我今日操練之事了。
果然,長夜開口道:“這段日子以來,你日日都到鹿鳴關去,我容忍了你多時,你也當知道收斂些!鹿鳴關危險重重,不許再去了!”
“奴想去鹿鳴關,請求將軍恩准!”我垂目低語道。
“將軍府里有吃有住,有何不好?”長夜眼中微顯慍意,“況軍營里本不許女子出入,你休要再挑戰我的耐性了!”
我抬眼看了一下晰夫人,道:“可是……昔年,晰夫人不也在軍中……走動么!……”我心中始終覺得,昔年長夜職位不高,手中無權都能把晰夫人帶在身邊。現下整個軍中都是他一個人說了便算的,為何他卻不准我去。
我這一句話,卻惹怒了長夜。他對我低吼道:“你如何能與晰夫人相比!你竟不聽我的話!是我平日裏縱容了你不成!”
我抬眼直視長夜,道:“奴在軍中已走動多時,亦不曾給軍中惹麻煩!現下只不過想和大家一起練些本領在身上,為何將軍竟不許了呢?日前馬兒受驚,牽連着奴被捲入到戰場上去,固然有奴的不對!但如若奴有一些自保的本領,又何至於要將軍以身犯險,去救奴回來呢!”我一口氣說完心中所想,不知長夜是否懂我的意思。
見此情形,晰夫人上前一步,溫柔地對長夜說道:“將軍多日未回府了,去奴的房裏看看予抒吧!奴與藜夫人說說話就來!”
長夜走後,晰夫人過來拉住我的手,拉我在椅上坐下。
“你如此流連鹿鳴關,是打算一直避開郡主夫人么?”晰夫人問。
我想了想,道:“奴對她確實還心有芥蒂,只是奴想去鹿鳴關,並非只為了這一原因!”晰夫人看着我,我繼續道:“那日,奴無端被捲入戰場中,累及他人性命,又引得軍中閑語。是以奴在想,如若奴能習得自保本領在身,又能與大家共同練習武藝,那軍中怨懟之聲便會消散,奴再在軍中走動,亦不會招來非議了!況且,奴雖為將軍的夫人,但到底與你們其他幾位夫人……有所不同……”我低下頭去,想來晰夫人是明白我意有所指的。我這一席話,也算對她推心置腹了,卻終未說出,想要長夜對我另眼相看。
“可是,將軍的顧慮是對的!”晰夫人聽后,緩緩說道,“鹿鳴關危險重重,戰場上刀劍又不長眼!你到底是女子,比不得男子肩負保家衛國的重任!你又何必非要如此!”
“可是,晰夫人您當年不也一樣手握兵器、上場殺敵么?”我心下覺得,既是晰夫人能做到,我有何做不到的!口中繼續道:“況奴並不想同晰夫人一樣上場殺敵,做巾幗英雄!奴只想練練武藝,不虛度光陰而已!”
“我當年……是身不由己啊!”晰夫人感嘆道。她回過神來,又說道:“你既這麼想去,那我就去同將軍說!只是你要記得,你是將軍的夫人,不是將軍手下的兵!你怎麼隨軍操練都可,但切忌千萬不能上戰場!如你所說,你想在鹿鳴關走動,那學些本領在身上自是好得多的!”
晰夫人是如何說服長夜的,我並不得而知,我只知道第二天我同長夜去到鹿鳴關時,他已不像昨日那般劍拔駑張了。這又讓我搞不懂了,他似乎是真的關心我的安危,可是卻又不像是為著我這個人而關心我。不論怎樣,我終於可以大大方方地站在隊伍最末端,跟着大家一起操練了。長夜每每得空來練兵場視察時,都要策馬到我身邊,對我說道:“軍中生活既苦且悶,看你能堅持到幾時!”我並不去跟他爭辯,只在心中默默念着:我能行的!
開始的幾天裏,確實辛苦。我根本沒有辦法隨軍操練一整天,常常練一會兒便氣喘吁吁。只得放下長槍,或站或坐地在原地休息一會兒,再同大家一起。而每每這時,若是恰好被長夜看到,他便又會到我身邊說道:“你這雙拿繡花針的手,要如何拿長槍?既堅持不了,那便回去吧!”我也不作回答,只是聽了這話后,不管多累,總要重又拿起長槍,跟着大家操練一翻才算。
就這樣,從每天的斷斷續續,到每天堅持一個時辰、兩個時辰、半天、一天,漸漸地我便也能大家一起了。身體也從一開始腰酸背痛,到後來越練越紮實,拿槍的雙手也漸漸地不會再因力乏而顫抖了。口中也漸漸不再羞澀,而敢一隨着大家一起“嘿!哈!”了。長夜看我一天一天地堅持下來了,便漸也不再對我說那樣的話,他似乎也沒想到我會這樣認真地去做這件事。
轉眼間,便進入了雨季。士兵們開始冒雨操練。除非滂沱大雨,否則並不停下歇息。我亦不例外。只是士兵們始終有盔甲加身,我卻是單衣蔽體。鹿鳴關又位於兩山之間,連日下過雨來,確也有些軍寒意侵體。塔庫依舊時而來犯,每每長夜調兵遣將之時,總要告誡我:“乖乖待在關中,不許胡跑!”我雖已不像上次那樣驚慌失措、手忙腳亂,但到底晰夫人說的對,我不是長夜手底下的兵,於是我便也不逞強,非要上場殺敵不可!
這日,天空又淅淅瀝瀝下起雨來,雨勢不大,長夜並未命眾人歇息。我隨着大家一起,手中揮舞着長槍,口中呼喊着“嘿!哈!”。我身上單衣已盡濕透,緊緊裹於身上,並不舒服。這已是我第四次因着天氣而濕了衣裳,所幸並未有人注意到我身上的尷尬,否則我便要羞死了。
“藜夫人!”轉眼一看,趙越向我走來,我停下來向他問了聲好。
他尷尬地看了看我,伸手遞過來一件東西,說道:“快換上這個吧!”
我接過來一看,竟是一套盔甲!這才發現他手上還拿着一支半新的長槍。我對他說聲“謝謝”,便捧着盔甲,跑回帳中,換了起來。
整好衣襟,戴好頭盔,步出帳外,趙越已等候在帳外了。
他上下打量着我,笑道:“這是最小的盔甲了,不想穿在你身上還是有些大!將就些吧,有總比沒有強些!”說罷,他又將手中長槍遞給我。
我把長槍握在手中,欣喜道:“謝謝趙將軍,有這些已是不錯了!”說著,我們便一同往練兵場走去。
“想不到藜夫人你竟能堅持了這麼久!”趙越道,“原本以為,你玩一玩,新鮮勁一過便會聽從將軍的,回將軍府去呢!”
我笑道:“在將軍府中,成日裏不過是以繡花來打發時間,哪有這樣舞刀弄劍的有意思呢!雖說苦累,但身體也壯實了不少!”
“前日裏,將軍還說呢!說你這雙拿針的手,竟也舞得動長槍!”
“將軍必定又要念叨奴一翻了吧?”
“將軍是關心,則責切!藜夫人你是不知道,當日你被當作塔庫的細作抓起來的時候,受傷昏迷不醒。軍中幾位說得上話的將領都力主嚴懲於你以正軍紀,可將軍一句‘她一個小女娃娃,又是隨我而來,豈有叫她送命之理!’便定要保你!眾人說的急了,將軍便怒道‘我定要徇私,保護我的家人,你們又當如何!’將軍在咱們大安王朝,到底地位尊祟,如此一說,眾人便也不便再說話!可是軍中最怕上行下效,就怕一次例外之後,人人效仿,軍心難定啊!”
我只覺得這話“匪夷所思”,不禁問道:“真的么?將軍竟說我是家人!”
趙越失笑道:“藜夫人說的什麼話!你可不就是將軍的家人么!”我竟頓住,竟不知要從何解釋。
只聽趙越又說道:“你日日在鹿鳴關流連,軍中自然又起閑話,將軍只不去理會!直到那天你闖入兩軍交戰的戰場上去,將軍才不得不給眾人一個交待,才要譴你回去的!不過你也真真爭氣,練了這麼久,軍中沒了閑言,也叫將軍少操了心!”
“將軍那邊,還請趙將軍多多幫忙說說話了!”我謙遜道。
“將軍如此對你,又怎會真跟你生氣呢!”說話間,已回到了練兵場,趙越與道別後,我便又加入隊伍,操練起來。
我越來越搞不清楚長夜到底把我當作什麼了。外人眼中他對我實是寵溺,可事實上他對我卻又……他曾說過,我做好我名義上的“五夫人”,就是在報他憐憫蔚兒之恩了!只是,他這是在跟我做“交易”么?我做好我名義上的“五夫人”,對他又有何益處呢?我雖想不明白,但也無法去問。
這日酉時回府前,長夜看我一身戎裝,臉上表情極為有趣,似乎要笑卻又不笑的。我不解其意,不禁問道:“將軍,奴有何不妥么?”
長夜抬手敲了一下我的頭盔,道:“上哪兒弄的這一身?不倫不類!”
我急忙抬手正了正頭盔。因不知他是要喜還是要怒,是以老實答道:“趙將軍給奴的……奴以為是將軍的意思……”
想是我剛才慌亂間並沒戴正頭盔,長夜又伸出手來幫我弄正,並說道:“我的意思?你可曾真正按照我的意思做過?”說罷便翻身上馬。
我怔怔地站在那兒,也不知長夜是否生氣了。長夜回身見我愣在那兒,便道:“走吧!”
這日,長夜騎馬的速度明顯沒那麼快了。他並未像之前一樣,只顧自己往前沖,而是有意地放慢速度好讓我跟上。我終於能夠和他在同一時刻回到了將軍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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