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臨安
富春江岸,綠柳繞堤。
已至春日,梅花初綻,綠柳吐蕊,春江沿岸,萬物復蘇,禁錮了一整個冬天的人們,終於能出來活動活動筋骨了。
“今日景色正好,不如…咱們來作詩可好。”女子聲音空靈婉轉,恰似黃鶯。
“臨江賦詩。”河岸旁,一女子輕輕撥動琴弦“風雅至極。”
見自己的提議被贊同,蘇馨兒興緻更濃“那…我們以何為題?”
“春風送暖入屠蘇”杜若輕按琴弦“既是春日,便以春為題可好?”
“好,那就我先來!”既是她先提議,自要出來做個表率。
杜若抬頭,看了眼蘇馨兒,隨即莞爾一笑,低頭為其和曲,一時間,春江兩岸,琴曲悠悠,叫人忘憂。
望江樓上,顧回生停筷擊箸,和曲而樂在其中“嘶?”
顧回生停了手中動作,想他在桐廬時,也未如這般清閑自在,怎麼這到了臨安,反倒是更愜意了?
顧回生看了眼裝酒的罈子“小二,再來一壇你這桃花釀。”
“好嘞,客官稍等!”
這望江樓的酒,顧回生在桐廬時便有耳聞,這會兒親自嘗了,還未來得及細品,就已被喝了個乾淨!
小二將溫好的酒拿上桌,開了壇,倒入碗中。
“客官,咱這兒的桃花釀,是這個。”將酒罈放好,小二朝顧回生豎起拇指。
“嗯。”顧回生也不答,端起酒碗,抵至唇邊,停頓少頃,隨即緩緩送入口中“好酒。”
入口清冽甘醇,回味甜淡,酒香濃郁,確是好酒,不過…
“小二,我且問你一事。”
“公子請言。”
顧回生放了酒碗“這琴曲之聲,自何而來?”
“嗨。”
小二朝顧回生擺擺手,走到窗前,推開窗。
自樓上望去,春江隔岸,正是絕妙佳人。
“公子可是不知?”小二笑道“咱這臨安城內,最不缺的,就是絕妙佳人!”
“何處可尋?”
小二笑意更甚“公子若是想覓一知音,那卿復樓自是最好的去處,可若是…”
小二指了指窗外“春江隔岸,那可是痴心妄想嘍!”
顧回生不解“這是為何?”
“岸對面的。”小二四處望了望,見無人注意,才壓低聲音,湊至顧回生跟前“皆是各家千金,朝中重臣之女,可覬覦不得。”
說完,小二又朝窗外看了兩眼,待有客人叫,便收回目光,匆匆走了。
顧回生卻仍看着窗外出神,如此佳人,多看幾眼,也是好的,只是可惜…知音難覓啊!
“哀聲嘆氣,可是不喜這臨安風物?”
顧回生回頭,正見虞紹立在入口處,身上似披着月色寒霜,只頭上的碧玉簪子,與他的溫潤眉眼有了幾分相襯。
“嗯?”
回過神,顧回生朝虞紹露出笑意“風物絕佳,人…自是妙不可言!”
“沒個正經。”蕭晚將手中的劍拍在桌上,掃了眼正跟虞紹說話的顧回生“整日沉迷酒色,無可救藥!”
嘿,顧回生笑着看了眼蕭晚“你哪日若棄了桌上這把莫問,我必戒酒!”
蕭晚冷哼一聲,並不答話。
虞紹搖頭,略感無奈。
“你們賭氣,可不要連累無辜。”
“那。”
顧回生還欲再吵,卻聞琴音已變,如潺潺流水,綿綿不絕。
“如意。”
褚(chǔ)瑤靠着樹榦,動了動身子,小聲叫了身後的丫鬟。
“小姐。”
“我們先走。”
怕有人注意到自己,褚瑤壓低聲音,朝如意使了使眼色。
“好。”
自家小姐什麼性子,如意再清楚不過,明明不是耐得住性子的人,還偏要跟着這些小姐們湊熱鬧。
褚瑤抬眼看了下,眾人正吟詩作曲,絲毫沒有注意到她。
笑了下,便帶着如意偷偷溜了。
馬車行至半路,褚瑤挑了帘子,探了探頭“往城西繞一繞。”
說完,又解了荷包,掏出幾塊碎銀子“蘇記點心鋪。”
如意從褚瑤手中接過碎銀,也不多言,揣進懷裏,繼續趕路。
如意餅,桃花糕,杏仁酥,每樣讓人包了些,如意這才付了銀子,拎着油紙包好的點心,擠出了人堆兒。
“小姐。”
將手中拎着的點心遞入馬車內,立即有一隻手接了過去,隨即,一陣窸窸窣窣。
“給你一塊。”
如意本不想接,街上人來人往,她自然吃不了這點心,可無奈那隻手一直不動,伸在帘子外面,如意無奈,擦了擦額上的細汗,接過點心,揣入懷中。
待馬車到了褚府,如意掀了帘子,朝內里看了看“就說怎麼突然不吱聲了。”
如意搖搖頭“小姐。”
褚瑤未應,如意又叫了叫“小姐,到了。”
“嗯?”
褚瑤迷迷糊糊睜開眼,在人攙扶下,下了馬車。
如意再往車內望去,先前買好的點心,如今只剩了些殘渣在鋪開的油紙上。
褚瑤父親本是七品縣令,為官清廉,頗得民心,機緣巧合,得了皇上賞識,召進臨安后,又連升數任,如今已是從三品秘書監,專掌經籍圖書,也算樂在其中。
“父親!”
褚父熟讀經書典籍,按理說,應對褚瑤管教甚嚴,言行舉止,需得落落大方,遵循禮儀,可偏偏…
“整日沒大沒小,你父親正忙着呢,還不快下來。”
“哦。”看了眼自家母親,褚瑤吐了吐舌頭,鬆開了覆在褚雲逸眼上的手,從其背上跳了下去。
見此,褚雲逸倒也不惱,合了書卷,含笑轉過身,正對褚瑤“今日可發生什麼趣事?”
言語之間,全無半點責怪之意。
“趣事。”褚瑤眨着眼睛,微微皺眉。
沈氏搖了搖頭“整日這般胡鬧,你就慣着她。”
被自家夫人數落,褚雲逸也就捋了鬍子,微微一笑,那模樣,倒是跟褚瑤如出一轍。
父女二人皆是如此,沈氏長嘆一口氣,略有些發愁。
“父親。”
褚瑤看着褚雲逸,突然愁眉苦臉“趣事倒是沒有,今日去看了景兒,景色倒是宜人,可是…”
褚瑤扯着褚雲逸的袖子“父親最擅詩詞歌賦,怎麼我就半點不像父親。”
聽聞這話,褚雲逸開懷大笑,還沒得意幾時,便被人潑了冷水。
“怎麼不像,你啊,身上的傻氣,真是全隨了你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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