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日月谷底

第15章 日月谷底

呂棟在他們開了門的那一霎間,頓覺光線刺眼。那兩人將呂棟一把推進來,隨即關上鐵門上了鎖。令狐刺珠跟呂棟說的話被封閉在那道石門后,聽不見了。呂棟眼睛適應過來,看清楚了這裏的情形。他實在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恍然疑惑這是海市蜃樓。這裏峰巒疊翠,山清水秀,原野遼闊,繁花似錦簡直就是一個世外桃源,人間勝境。他只感覺心曠神怡,異常的舒服,說道:“這裏原來是一個天然的牢獄,真是鬼斧神工,荒誕怪異。”忽然一個聲音傳來,沉聲道:“誰?”呂棟被突如其來的叫聲嚇了一跳,立時警覺起來,聽得腳步聲傳來暗道:“這裏關着不止我一個人,令狐妹妹早就知道,所以說讓準備三個人的飯食。”見那人似乎有意躲着不見,遂大聲說道:“在下也是被關進來的,你出來吧。”那人嘶啞的聲音說道:“不會吧,令狐卓關着我們,豈會放一個男子進來?”呂棟聽聲音像是一個老太婆,當即恭恭敬敬地說道:“老婆婆千萬別誤會,晚輩的確是從這道門進來的。”

那老太婆道:“這個我倒是相信。”接着自言自語說道:“令狐卓打什麼鬼主意呢。依我老婆子看總沒好事,我得提防着點。”呂棟耳力靈敏聽到她這幾句話,暗暗好笑。那老太婆走出來道:“老婆子老眼昏花,腿腳不便,你下來讓我瞧瞧。”呂棟道:“前輩,我就來。”向她走來,忽地一腳踩空,未及提防,身子逕自栽了下來,心道:“這老婆子忒地陰險,不說這是懸崖。”原來雜草叢生,他竟然沒有瞧見這裏有一個一丈余高的土崖,幸好不高。卻也將他摔得渾身疼痛,半晌爬不起來,血氣不順,就躺在那兒休憩。老婆子過來望了他一眼,以為他摔死了,說道:“這麼不經摔。哼,人各有命,生死路上無老少啊。”說完,轉身就走。呂棟想:“這老婆子當我死啦?”遂“嗯”了一聲,道:“好痛啊。”老婆子走回來說道:“你還沒死啊?”呂棟掙紮起來道:“這裏有這麼一個懸崖,你怎麼就不說呢。”老婆子冷哼一下道:“我說了腿腳不便,讓你下來的么。只怪你眼神不好。你我素不相識,憑什麼讓我告訴你,誰知道你是什麼人。我何須那麼好心。”

呂棟見她說話老氣橫秋,倚老賣老,真是又好氣又好笑。老婆子道:“沒死就算了,跟我走吧。”呂棟道:“去哪?”老婆子怪眼一翻道:“你不是被你們那魔頭派來,想要知道我家小姐住的慣是不慣麽?待會你見過之後就走吧,去向魔頭彙報說不勞他費心啦。”呂棟奇異的道:“小姐?”那老婆子對他的話置若罔聞,竟自在前面帶路。呂棟的右足疼的走不了路,不得已一瘸一拐的跟在她的後面。他見那老婆子健步如飛,輕快敏捷,心道:“這老婆子武功竟然這麼好。”他想了一想,就見老婆子已經鑽進密林深處去了。老婆子傳過話來道:“老婆子先去向小姐通報,你慢慢來。”

呂棟走過密林,就見前面一片空地上有幾間屋子,顧不得交上疼痛緊走幾步到了跟前,站在屋外,因為老婆子有言在先進去通報,所以他候在外面。屋內一個少女的聲音道:“苗嬸,就讓他進來吧。”老婆子委婉地說道:“小姐,這日月教哪裏有什麼好人。他一定是那魔頭派來窺視小姐起居的,沒安什麼好心。”那小姐道:“我們身陷囹圄,受制於人,哪裏容的我們做主。苗嬸,無論好歹讓人進來再說,既來之則安之,怕什麼。”那苗婆子道:“這壞人臉上也沒有寫這壞人,有道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啊。”那小姐莞爾一笑道:“苗嬸,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你多心啦。令狐卓要對我不利,早就動手了,何必等到今天呢。他派來的人我們更是要見了,看他究竟想怎樣。”呂棟聽着屋中的少女聲音就如出谷黃鶯一般動聽,溫語如春說的都是金玉良言,他竟自如痴如醉,想道:“同是天涯淪落人,我跟這麼一位小姐比鄰而居也不錯啊。”

那苗婆子突地一聲:“誰?”呂棟知道她發覺自己已經來了,說道:“我。”苗婆子道:“小姐,他來啦。”少女道:“讓他進來吧。”苗婆子拄着拐杖走到門口道:“小姐喚你進來。”呂棟瞧着苗婆子頭髮黑白相兼,蓬蓬鬆鬆,臉上皺紋如刀刻,一雙眼睛銳利而有神,儼然有六十多歲年紀。他略一遲疑,走上屋門前的台階。苗婆子驀地伸手攔住道:“說話禮貌一點,眼睛別盯着小姐看,如果你對小姐有一絲不敬或是小姐對你有一些反感。我苗婆子可對你不客氣。”呂棟心想:“這老婆子有意思,不讓我看這小姐容貌。眼睛是我的,她管的着么。”想着雙腳就踏進房中,縱眼瞧見椅子上坐着一位容顏秀麗,美艷絕倫的少女。他的雙眼一亮,這不就是那個被秦尚武跟雲逸飄挾持來日月教的少女麽。當日雖然僅是半面之識,然而卻是渴塵萬斛,思慕已久。現在突然見着了這個害他相思,魂牽夢縈的心上人,居然忘了身處何地,不知該說什麼好,想道:“真是太意外了。”

那少女抬眼見到呂棟,先是一怔,繼而臉上綻放了喜悅的神采,情不自禁的瞧得痴了。苗婆子見到呂棟這般大膽直視着小姐,當下舉起拐杖喝叫一聲:“我打死你。”手起杖落打了下來。那少女連忙脫口道:“苗嬸,住手。”那苗婆子連忙停止,拐杖舉在半空落不下來,獃獃的看着小姐。那少女道:“呂棟。呂公子,我們又見面啦。”呂棟聽她言語間暗含無限情意,好像是多年不見的老朋友似得,突然不期而遇,心下好是開心,不勝狂喜。苗婆子道:“小姐認識他?”少女嫣然道:“他是好人,苗嬸放下拐杖。”呂棟這時才醒過神來道:“小姐。我。”他不知怎的一顆心怦怦直跳,面紅耳赤竟說不出話來。少女黯然道:“你都知道了。”呂棟愧然道:“當日小姐如果求救的話。在下雖然武功低微,但決計會設法阻止他們將小姐帶走,哪怕拼上了性命也在所不惜。你相信我說的么?”少女笑道:“我相信。你是個好人,我不願意連累別人為我去死。那秦尚武跟雲逸飄武功極高,即使你有心救我,又能怎樣呢?那樣會白白搭上你跟很多人的命,我又於心何忍?”

呂棟本來驚奇她為什麼不喊救命,原來是她怕累及無辜,心道:“她如此美貌,還有一顆菩薩心腸。我呂棟能娶她為妻,三生有幸。”遂問道:“當日請教小姐芳名,小姐怕我受害所以不答。今日我們同病相憐,小姐可以告知在下了吧。”

少女正要說出口,那苗婆子又來阻止道:“小姐,你跟他只有一面之緣,怎麼知道他是好人是壞人,三思啊。”呂棟聞言微微一笑,心想:“這老婆子可真是的。當日我受小姐厚愛,傳我解穴之法,此恩此情,無以為報。我唯有將她救出日月教才能補報萬一,怎麼會想要害她呢?”他的確現在只是想着如何能夠救她脫險,雖然愛她甚深,也只能隱藏在心裏。他想這時若是有所流露出這樣的想法,那會讓她覺得他乘人之危。那少女對苗婆子的苦口婆心,聽不進去,只是付之一笑道:“呂公子絕對不是壞人,苗嬸別說啦。”苗婆子道:“你告訴他也可以,只是答應我一個條件。”少女道:“什麼啊?”苗婆子偎依到她的耳邊低低說了幾句話。少女蹙着眉道:“好吧。”呂棟見她們神神秘秘的樣子,想道:“她們想要隱瞞我什麼呢。管他呢,只要我行的端,走得正,她們慢慢的就不會見外了。”

少女十分難為情的說道:“呂公子,我知道你是好人,可是我只能告訴你我的名字叫召詩。別的就不能說啦,日後會告訴你的,你別見怪啊。”呂棟一聽到她的名字,如獲至寶,興奮異常說道:“我知道小姐的芳名就已經很知足啦。召詩,詩兒。人如其名,人美名字也美。”召詩見他聽到自己的名字,受寵若驚的樣子,不禁心花怒放,雙頰緋紅,嬌羞的垂下頭去。呂棟驀地想起刺珠送自己進來時說是對自己不放心,怕想入非非忘記了她,暗道:“果然被珠兒言中了。我可不能失態了。”苗婆子見他們兩個人眉來眼去,心裏看的不自在,瞥了呂棟一眼,想道:“這小子甜言蜜語就會哄小姐開心,絕不是什麼好東西。我可得防備着點。”召詩心裏美滋滋的想道:“呂公子英姿颯爽,儀錶堂堂,待人心誠意正,哪裏就是壞人啦。苗嬸就是多心,還不讓告訴我爹的名字,怕他知道了就會忽起歹念。”

原來召詩就是召鏡明的獨生女兒,當日秦尚武等人奉了令狐卓的命令挾持她,乘着召鏡明不在島上,林展風跟廖天風也被狄傳風喚去尚武山莊,竟自上了煙波島哄騙召詩說是她的父親喚她,她年幼無知,不諳人心險惡,竟然跟着他們離開煙波島。之後覺察到情形不對,已經來不及了隨後就來到日月教。令狐卓用她威脅召鏡明,而召鏡明一身正氣,絕不肯為了女兒做違背良心道義的事。於是令狐卓跟召鏡明又約在蘇寶頂談判,談不攏就打了起來。這樣就一直拖了下來,令狐卓也不肯輕易就放了召詩回去。召鏡明也不聞不問,決不肯向令狐卓妥協,滿足他日月教進入中原的野心,只當沒有這個女兒了。後來在島上一直伺候她的苗玉芝發覺她被挾持,一路追趕到日月教請求令狐卓也將她關押起來,照料她的飲食起居。令狐卓認為苗婆子忠心可嘉,教中的人也不便伺候她,就同意了她的請求,將她們兩個一道拘禁在谷底。

苗婆子知道小姐心無城府,生怕呂棟知道了召詩的身份,會起不良之心,花言巧語故意博取她的歡心藉以攀龍附鳳,做召鏡明的乘龍快婿。召詩當然知道父親在武林中的聲望,乃是武林泰斗,正派領袖。武林中對召家覬覦的人不在少數。當苗婆子說是不要讓呂棟知道她的父親是召鏡明時,她雖然頗覺得不妥,但還是答應了,想道:“不到萬不得已可不能讓他知道我爹是誰。我要試試他究竟是不是真心對我好。”

苗婆子見到他二人說說笑笑,很是投機,就像是多年不見的故友,心疑道:“小姐說是那天教給呂棟解穴秘法,僅僅就是那一回相遇,他們就一見如故,好似彼此思慕已久,實在讓人難以置信。”召詩自從上次跟呂棟不期而遇,就在心裏一遍遍的念叨着呂棟的名字,對他牽腸掛肚,每在月下低徊就想着:“我們還會不會相見,你想知道我的名字,我還沒有告訴你呢。”今天無意間遇見了呂棟使她特別的開心,出於少女的矜持,可以住激動喜悅的情感,找了一個恰當的時機才含蓄的告訴了他自己的名字。沒想到的是他竟然這麼興奮,不禁想道:“原來他心裏一直裝着我呢。”

呂棟只顧跟她說話,竟自忘了右足摔傷,站了很久,漸感疼痛有些忍不住了,說道:“召小姐,我可以坐下來么?”召詩聞言,自知失禮,慌忙道:“對不起啊。呂公子,快請坐。”呂棟一笑致謝,剛挪動腳步,就覺一股鑽心的劇痛,竟自站立不住身子向前栽去。召詩花容失色,驚叫道:“呂公子!”慌忙離座相扶。苗婆子急忙喝叫:“小姐?”呂棟撲倒之勢甚急,耳聽苗婆子呼喊,生怕碰着召詩的手,一隻手連忙托在桌面上,另一隻手縮了回來。召詩又羞又氣,向苗婆子投去埋怨的眼神,縮回雙手,退後兩步緩緩坐在椅子上,說道:“呂公子的腳受傷了?”呂棟忍着疼走了兩步坐在椅子上,一笑道:“沒事,讓小姐受驚實在過意不去。”召詩道:“苗嬸,已經到了吃飯的時候啦,你去吧。”苗婆子道:“我去取飯來,小姐稍候。”召詩道:“好些了么?還疼么?”呂棟聽她語出肺腑,關心憐惜之情溢於言表,情意是那麼的濃,心道:“召小姐對我如此深情厚誼,我呂棟就是肝腦塗地為她付出一切,也是無怨無悔。”當下說道:“這點傷不算什麼,只是引得小姐為我傷心,好是慚愧。”

召詩見他竟然看出自己的想法,雙頰升起紅暈,嬌羞的辯解道:“誰為你傷心啦?自作多情。”呂棟見她言不由衷,微笑道:“你撒謊了。”召詩極口否認道:“誰撒謊啦,你別胡說。”呂棟看着她羞答答的樣子,愈是嬌艷動人,說道:“那你為什麼不抬起頭來。”召詩銀牙一咬,抬起頭來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呂棟瞧着她姣好的容顏,雙眸剪水秋波般明亮動人,櫻桃小口,身形窈窕,婀娜多姿,真是愈看愈愛,突想道:“現在身處絕境,朝不保夕。我不能對她有非分之想的。”遂收回眼神來道:“召小姐就不想知道我的身世么?”召詩見他忽然說出這句話來,微有失望的說道:“你想說就說吧,我也沒問你。”將目光轉向一邊。呂棟道:“其實也沒什麼可說的。我落魄江湖,萍蹤靡定,虛延歲月。人生就像蜉蝣在世一般短暫,實在不知將來會怎樣。”召詩聞言,說道:“公孫牧豕營生,寧思相位。灌嬰販繒為業,豈意封侯。衛青作牧,欒布為奴,男兒只要有志,英雄何問出身。呂公子不要氣餒。”

呂棟聽她不卑不亢,妙語如珠說出這樣一番話來,當真對她刮目相看,想道:“原來她飽讀詩書,學富五車,是個多才多藝,極有才情的奇女子。”至此對她愈是敬慕,說道:“召小姐出口成章,中肯直言,在下得承賜教,沒齒不忘。”召詩聽他言語,臉色刷的變了,脫口道:“你就這麼見外?”猛覺失言垂下了頭。呂棟見她如此,坐立不安,不知怎麼說才好。這時苗婆子提着食盒走進來,瞧見召詩臉上有憂鬱之色,想是呂棟欺負她,就說道:“呂棟,你乘老婆子我不在跟小姐說了什麼,讓小姐難過。”呂棟支支吾吾,一時竟回答不上來。召詩道:“不關呂公子的事,你別嚇唬他。吃飯吧。”苗玉芝開了食盒“咦”地一聲,說道:“不對啊。”召詩放眼瞧來,見今天的飯食要比往常的豐盛,主食是米飯三份外,不僅有一隻燒鵝,幾碟炒菜,還有一瓶酒,顯然是給他準備的。呂棟打開封泥,聞了一下道:“竹葉青,妹妹想的真周到。”苗玉芝道:“你真是被他們關進來的?”呂棟笑道:“那還能有假。”召詩道:“我早說了呂公子不是日月教的人了,你還不信。”苗玉芝道:“他們對你這麼好,這是怎麼回事?”

呂棟道:“令狐刺珠是我的妹妹,你們認識她麽?”苗玉芝道:“原來是魔頭那個女兒,我老婆子也還得謝謝她在教主跟前說情才讓我進來服侍小姐。她怎麼會成了你的妹妹呢?”呂棟道:“說來話長,吃過飯再說吧。”召詩道:“苗嬸,去取碗筷來,還有酒杯。”苗玉芝道:“小姐,這不妥吧。還是讓呂公子到外面去吃吧。”召詩道:“我們身處虎狼之穴,插翅難飛,講那麼多規矩作甚。呂公子又不是外人,一塊吃飯怎麼啦。”呂棟心上一咯噔,想着她的這句話,分明是說給自己聽的,心道:“她早已不將我當成外人,而我還那般見外。難怪她會傷心了。”苗玉芝不忍違拗她的意思,就去取來碗筷酒杯。三個人圍坐在一起吃飯,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苗玉芝尋思道:“看樣子小姐是喜歡上這個小子啦。哎,他涉世未深,天真無邪,不懂得人心險詐。八成是受了這小子的蠱惑,被他給迷住了。不行,我得趕這小子走,他們若做出什麼不清不白的事來,島主會怪罪我的。”

呂棟自斟自飲,目眩神迷的瞧着心上人就在跟前,如飲醇醪,當真是秀色可餐。召詩見他微有醉意,目光愈來愈是放肆,羞赧的低了頭吃飯。苗玉芝瞧見呂棟有輕薄之色,放下手中的碗筷,呵斥道:“呂棟,你個渾小子。小姐好意留你吃飯,你竟不識好歹,你給我走。”呂棟吃一驚,暗罵自個不檢點。召詩挺身而起道:“苗嬸,你鬧夠了沒有。呂公子就是看了我幾眼,又怎麼啦。”苗玉芝見她竟然為了呂棟跟她動氣,愈發的憎惡呂棟,隨手拿起手邊的拐杖就想朝呂棟頭頂打下去。呂棟端坐着不動,想:“苗婆子要打就打好了,我若是還手跟苗婆子打,那樣小姐一定會恨我不敬長輩。我就再也取不得她的好感,反倒不如被打傷,讓小姐憐愛。”苗婆子指望着他會生氣站起來跟自己動手,不料他竟是正襟危坐,自若從容,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愈是可恨心道:“這般的好心計,小姐一定會受到他的蒙蔽哄騙。我就斃了他給小姐除去大害。”

苗玉芝心生歹念,拐杖猛地砸了下去。呂棟聽的頭頂風聲勁急,閉上了眼睛暗道:“希望不被打死。”倏地,一根碧綠的玉簫橫到了呂棟的頭頂。苗玉芝猛然瞧見那根玉簫,生怕打壞了,硬生生將拐杖下打之勢改為上揚,揮到一邊,驚得叫道:“小姐,你這是。哎。”召詩柔聲道:“苗嬸,你怎麼總是跟呂公子過不去呢?”苗玉芝道:“你難道看不出來,他褻瀆你么,你還護着他作甚?”召詩道:“沒有啊。”苗玉芝道:“你聽我一言,趕他走吧,不然我可不願意留在這裏。”召詩瞧瞧呂棟,再瞧瞧苗玉芝,實在是進退兩難,不好抉擇。呂棟心知他們主僕不和就是因為自己的出現才弄成這個樣子,也不想讓她為難,站起身來道:“我這就走,召小姐保重。”召詩慌忙拽住他的手臂,說道:“呂公子,別走。”苗玉芝本以為這下可將他給趕走了,沒想到召詩竟然不顧男女授受不親將他拽住挽留,氣憤道:“小姐,你是人大了,心也多了。我老婆子越來越摸不透你的心了。

召詩淚瑩瑩地說道:“我知道你伺候着我長大,我從心裏尊敬你依賴你,可是呂公子是個好人。他沒有錯啊。”苗玉芝道:“他外表像是個正人君子,其實內心狡詐就如蛇蠍。這兒有他沒我,有我沒他。你就看着辦吧。”呂棟慚愧的道:“苗前輩,是在下不好。我一來到就惹得你們主僕不睦,我走吧。”苗玉芝道:“假仁假義。”

召詩腸斷魂消,悲不自勝,潸潸落淚就是不能決斷。苗玉芝絕望之極,嘆息不已心道:“我含辛茹苦十八年,將她撫養成人竟然不如一個相識不真的男子。眼不見為凈,耳不聽心不煩,罷啦,我走吧。”拄了拐杖竟自走出屋去。呂棟惶然叫道:“苗前輩。”召詩追出來道:“苗嬸,別走啊。”苗玉芝展開輕功眨眼間就已經消失在茂密的樹林中。呂棟道:“其實該走的人是我,是我打擾了你們。”召詩道:“沒有啊,你是不得以被關進來的,怎麼能說是打擾。”幽幽嘆息一聲道:“苗嬸本來就是一個性情倔強的人,她若認定了誰是壞人,就是一下子轉不過彎來。”呂棟見她為了這件事心緒不佳,遂說道:“我去找她回來。”召詩道:“這個谷底很大,她若是躲着不見,你是找不到的。你腳上還有傷呢”呂棟道:“已經好啦。”逕自走了出去,閃身進了密林當中。召詩踽踽涼涼的在屋前低徊,好久不見他回來,未免有些寂寞。

驀地,樹林中“撥拉”一聲異響。召詩小心的呼道:“呂公子,是你么?”聽得沒人答應,又惶惶不安的呼喚道:“苗嬸,苗嬸。”又不見答應。這下她慌了神,驚魂不定的退回到屋子門口,叫道:“誰在那?”忐忑不安的看着樹林深處。樹林中忽然又傳來“嘩啦”一聲怪響。召詩“呀”一聲,嚇得眼淚都快要掉下來,呼喚道:“呂公子,呂公子。”呂棟見將她嚇成這個樣子,笑吟吟的走出來道:“你叫我啊。”召詩見了他喜極而泣道:“你嚇死我了。”一抹眼淚,當即綳起臉來,不理睬他,走回屋中走在椅子上道:“你就知道嚇人,回來作甚。”呂棟瞧她眸子轉動,存心想要刁難,輕輕笑道:“那好我就走,這下可不回來啦。”轉身就走。召詩連忙呼喚:“呂公子。”見他已經不見了,真是又氣又急,坐在屋前的台階上,自怨自艾道:“都是你把人趕走,下次可不敢了。”只聽得呂棟道:“你說的沒有下次了。”

召詩喜道:“呂公子。”疾步走回屋內,就見他坐在椅子上興奮地說道:“你在玩么?”呂棟道:“是啊,我在玩捉迷藏。”召詩道:“怎麼玩啊。”呂棟道:“一個藏,一個捉。就是一個藏起來,另一個來捉。”召詩童心未泯的嚷道:“我們來玩好么。”呂棟道:“好啊。剛才我藏起來,你沒捉到我。現在輪到我捉你,你來藏起來。”召詩從他眼神中看出他有取笑的意思,趨步上前,笑道:“誰跟你玩,你儘是在耍笑。我打你。”伸手就向他打去。呂棟明知她是在做樣子不會真打,卻裝出害怕的樣子閃身躲開。召詩樂不可支道:“你往哪跑。”縱身一躍輕輕巧巧攔在他的面前,伸手就打。呂棟笑着展開輕功從一邊閃過,笑道:“打我呀,來呀。”召詩興趣盎然,神采飛揚的飛撲了過去。呂棟等到她逼近身子向旁邊一躲,閃了她一下。這回召詩氣急了,道:“我跟你比一比誰的輕功妙。我一定要捉到你。”呂棟道:“比就比。”兩個人在小屋中奔來逐去,你追我趕,嬉笑愉悅之極。

呂棟跟她玩了一陣,氣喘吁吁的坐在椅子上道:“累啦,不玩了。”召詩飛身而來,一把將他抓住,得意地笑道:“我抓住你啦。”呂棟瞧着她香汗淋漓,濕透了衣裳,說道:“歇一會吧。”召詩道:“我今天特別開心。長這麼大從來沒有人跟我玩過。”呂棟道:“怎麼會呢?”召詩道:“我的童年是沒有樂趣的。我娘死的時候,我還很小。爹對我很嚴厲,只是教我讀書,練武。我不喜歡練武,有時候還要受罰。”說著鬆開他的手臂坐回椅子上。呂棟道:“我會陪着你開心的度過每一天,你別難過啦。”召詩聞言,歡喜的道:“真的么?”隨即想到這麼說有失自重,雙頰緋紅,將目光移開。

呂棟原想她是一個豪門千金,無憂無慮,沒想到她內心是這麼的孤獨無趣,渴望得到歡快的生活,他想道:“我要像對待妹妹那樣一樣的不讓你有煩惱,快樂的生活。”又想到苗婆子雖然對她體貼入微,卻不會哄她開心。整天跟個老太婆在一起過簡單的日子,她怎麼會有快樂可言呢。他忽想道:“中午啦,該去取飯食了。往日是苗婆子取,從今天起我得做這件事了。”竟自起身,收拾了碗筷食盒。召詩道:“你要做什麼?”呂棟道:“我提飯去啊。”召詩道:“難為你了。”呂棟笑道:“應該的。我樂意為召小姐效勞,更何況我也要吃飯啊。”竟自出屋,展開輕功一會就到了那個鐵門跟前,中午的食盒已經在門內了。將這個空食盒放進鐵門下邊的洞口內,提了那個食盒展輕功奔回來。召詩已經將碗筷清洗乾淨了,見他回來笑道:“這麼快,你的輕功一點也不亞於苗嬸。哦,你見過了她麽?”呂棟道:“沒有。”

召詩揭開食盒,眼睛閃着欣喜之色道:“苗嬸已經去過了,她拿走了她的那一份。這下我就放心了。”呂棟喜道:“她就是再賭氣也得吃飯,說不定她就在不遠處看着我們呢。”召詩揭開下面一層蓋子,喜形於色,脫口道:“餃子。”呂棟道:“妹妹中午給我準備的是甚麽呢。”揭開酒瓶子上的封泥,倒在酒杯中,喝一口驚嘆道:“狀元紅啊。”召詩道:“你很喜歡飲酒么?”呂棟道:“偶爾喝幾口。”他可不願讓她知道曾經借酒澆愁爛醉如泥的事,想道:“往後可得少喝點。”兩人吃過了飯,召詩收拾碗筷清洗了。呂棟逕自挑着水桶去挑回兩桶泉水道:“夠幾天用了。”召詩道:“我們玩什麼?”呂棟道:“你想玩什麼?”召詩道:“猜謎怎樣?”呂棟道:“好啊。”

召詩想道:“我得考考他的學問。”遂笑道:“就猜字謎吧。”呂棟道:“你先出題。”召詩道:“乾旱的旱,你猜。”呂棟笑道:“難不住我,是個沙字。”召詩故意問道:“為什麼呢?”呂棟道:“乾旱,沙子少水啊。”召詩道:“你說。”呂棟道:“美味。”召詩道:“可口是個呵字。”她道:“岳父。”呂棟笑道:“丈人?是個儀仗的仗字。姑娘。”召詩道:“那就是少女了,是個妙字。那忽必烈呢?”呂棟想了一下道:“是個玩字。元王麽,對不對?”召詩道:“勉強說得過去。”呂棟道:“又該我了,心被刀割。”召詩道:“必字。拂曉有雨。”呂棟道:“震。上上下下。”召詩道:“卜。前前後後。”呂棟不甘示弱答道:“豆。床前明月光。”召詩道:“曠。治。”呂棟一怔,想着這個字的謎底,疑惑的望着她,見她狡黠的微笑着,心念電轉笑道:“你刁難我,這是個成語謎,答案是近水樓台。”召詩見他居然猜出這是個成語謎底,敬服他文思敏捷,通今博古,果然文武雙全,心道:“再考一下。”說道:“重。”呂棟道:“千里相逢。我來考你,打腰鼓。”

召詩笑道:“旁敲側擊。松齡鶴壽呢。”呂棟道:“各有千秋。說到做到。”召詩道:“言行一致。十五看玫瑰。”呂棟道:“花好月圓。。”一聽此句忽然想道:“她難道是想試探我的心裏是不是有她,這樣我也試試她是不是成心。”遂說道:“此時無聲勝有聲。”召詩想道:“他在試我,告訴他何妨。我也問問他。”說道:“弦外之音。八月夜裏濤聲急。”呂棟道:“暗送秋波。”暗道:“這就是了,她表明了對我有意。我可不能亂來,這也得等出去之後見過她的父親,徵求他的同意,然後三書六禮迎娶她過門。這樣才顯得莊重,也不褻瀆了她。”遂說道:“默認,冬至已過,門,。”召詩吁了一口氣,剋制住內心的激動興奮心情,說出他的這三個謎底:“心照不宣,來日方長,有耳共聞。”她已經知道他是想鄭重其事,名正言順的迎娶過門,讓親友們都來參加他們的婚禮,心裏更是敬佩他是個做事循規蹈矩的正人君子。

呂棟望着她含情脈脈的眼神,心下狂喜道:“御溝題葉,綉幕牽絲。我這番來到日月教,原以為九死一生,誰成想良緣由夙締,佳偶自天成。”想着令狐卓倒成了給他兩牽線搭橋的月老。召詩半晌不說一句話,遐想聯翩,想着心事。呂棟道:“召小姐,我們再玩什麼啊。”召詩道:“別喚我小姐啦,你就稱呼我妹妹怎樣。”呂棟喜道:“那我就喚你召妹吧。”召詩笑道:“我就叫你呂哥哥,好么?”呂棟道:“好啊。”召詩道:“呂哥哥,我們就來玩對對聯。古往今來的對聯妙趣橫生,很好玩的。”呂棟道:“來吧,誰先來?”召詩道:“當然還是我先來了。我可出題了。”呂棟道:“我準備好了,出題吧。”

召詩想了一下道:“生蒲州,事豫州,守徐州,戰荊州,萬古神州有赫。”呂棟笑道:“這是說關老爺。我對兄玄德,弟翼德,釋孟德,擒龐德,千秋至德無雙。”召詩道:“趙馬溫關四帥。”呂棟道:“禹湯文武三王。我小的時候就知道了,你考不住我的。該我出了。”召詩道:“不行,我出三題,你只能出一題。”呂棟笑道:“好吧,真拿你沒辦法。”召詩接著說道:“昭君出塞,毛畫師未能延壽。”呂棟心道:“召妹出這對聯可不大吉利。”不得已答道:“貂蟬嫁身,呂將軍焉可奉先。我出一個地名聯詩寫梅花月。”召詩道:“這是說杭州龍井,下聯是茶煎穀雨春。又輪到我了,我出大江東去千峰翠。”呂棟道:“我去過黃鶴樓,此聯是一覽亭的對聯,下聯是爽氣西來兩袖青。”召詩道:“曙色晴明,殘星幾點雁橫塞。”呂棟道:“雁門關?下聯是晨曦初朗,斜月孤伶門上關。”召詩氣咻咻地說道:“我就不信對不倒你我出一個數字聯。人間化鶴三千歲。”呂棟笑道:“此句出自《神仙傳》中蘇仙升天化白鶴的故事。我對海上看羊十九年。”召詩笑道:“你對的是漢朝蘇武在北海牧羊的事。輪到你了,出題吧。”

呂棟道:“三五人可做千軍萬馬。”召詩道:“難不倒我,這是戲台上的對聯,下聯是六七步能行四海五湖。我出蓮子心中苦。”呂棟道:“我對梨兒腹內酸。”召詩道:“李打鯉,鯉沉底,李沉鯉浮。”呂棟笑眯眯的望着她,說道:“我聽出來啦,這是個諧音聯。我對風吹蜂,蜂撲地,風息蜂飛。”召詩見他又對了出來,氣惱道:“不玩啦。”呂棟道:“你還有一次機會,你不出題,我就出了。”召詩連忙道:“我出我出,路上行人,無風無雨常打傘。”呂棟想道:“這對聯蹊蹺的緊,怎麼是無風雨經常打傘呢?”苦思冥想就是猜不出。召詩嬌笑道:“答不上來了罷,你慢慢想吧。”呂棟道:“我實在說不上來。召妹說出來吧。”召詩眉飛色舞地看着他,鼓腮抿嘴,隨即嘴巴一嘟道:“不說。偏讓你想出來。”呂棟央求道:“好妹妹你就說給我吧。”召詩歡悅的說道:“就不說,誰讓你自恃才高欺負我,一點也不留情面。”呂棟無可奈何地說道:“我猜不出,認輸了。”

召詩舔舔櫻唇,微笑道:“那好吧,你答不上來就要受罰。”呂棟好奇的看着她,問道:“罰甚麽?”召詩想了一下道:“罰你給我講你小時候的故事,哄我睡覺。”呂棟故意裝作為難的樣子道:“這不太好吧。”召詩笑道:“就這樣。”呂棟道:“既然這樣我要是猜出來,你也得答應我一件事。”召詩笑道:“好吧,你說是什麼事?”呂棟道:“我先不說。”召詩道:“我斷定你說不出來,我就答應你。”呂棟一手托腮,一手抱胸在地上踱來踱去想着下聯。召詩坐在椅子上雙手抱胸,怡然自得的瞧着他苦惱的樣子。呂棟忽然想到了似得,說道:“你可要說話算數啊。”召詩楞了一下笑道:“當然算輸啦,只怕你說不出來。”呂棟道:“下聯是林間飛鳥,有朝有暮不歸巢。這是個謎底聯,謎底就是畫卷。我說的可是?”召詩目瞪口呆,意想不到他竟然才出來了,心神不寧地說道:“你想怎樣?”

呂棟一本正經地說道:“我想,想親你一下。”召詩見他果然不懷好意,頓時粉頰一紅,心亂如麻,不知如何是好,是該答應還是該拒絕情緒複雜極了。呂棟見她不敢正視自己,瞧着她羞羞答答的樣子,愈為千嬌百媚,不禁為之心蕩神搖,有一股衝動。他慢慢踱步走近她的身邊,瞧着這個魂縈夢繞的意中人,就近在咫尺,觸手可及,竟然有些不敢碰她。召詩似乎拿定了主意,昂起頭來,柔情似水的眼神中充滿了渴望。她本是懷春少女,心裏對他情有獨鍾,他想做什麼自是心甘情願。這時見他竟然有些猶豫,眼波流轉,****起伏,終於忍不住了,嬌柔地說:“呂哥哥,你不敢么?”呂棟注視着她美艷脫俗的容顏,色授魂與醺然沉醉,說道:“召妹美若天仙,天人之姿,非是我不想。只是我不能就這樣對你。”說著卻又情不自禁,雙手放在她的香肩上俯下身子聞着她身上沁人心脾的幽香,愈發不能克抑,將嘴湊向她的臉龐。

召詩彷彿如受電擊,身子一震,一把推開他的身子,羞嗔地說:“你說話不算。”眸子中珠淚閃動,竟自挺身而起閃到一邊。呂棟以為她自覺自愿,沒想到事到臨頭她會畏縮害怕,想道:“怪我不該這麼唐突,這讓她情何以堪。”召詩半晌轉過身來,說道:“對不起,呂哥哥。”呂棟道:“是我不好。”召詩見他引咎自責,心上過意不去,嘴角含笑,負了雙手,走走停停踱近他的身邊,將臉湊了過去,羞怯地說:“你想親就親吧,這回不跑啦。”呂棟見她掬身相迎,目為之迷,身心俱醉,忍不住雙臂摟住她纖若無骨的身子,軟玉溫香。隨即在她櫻唇上親了一下,而後急忙鬆開了手臂,只怕會控制不住肆意下去,望着她紅霞照臉,俏麗如仙,流目四顧,就像珠走玉盤般移走不定。

召詩半晌抬眼注視向他,說道:“你怎麼不說話。”呂棟怔了一怔道:“說,說什麼?”召詩嫣然一笑道:“傻瓜。”呂棟不知所措的道:“召妹,我愛你。”召詩心中喜不自勝,說道:“真的么?言不由衷,苗嬸說的沒錯,你就是個騙子,不能深信。”呂棟叫屈道:“怎麼啦?”召詩道:“你明明知道了謎底的,偏偏裝作不知,哄我上當,答應你這個。你居心不良,算計的真是天衣無縫。”呂棟急忙辯解道:“沒有啊,我真是後來才想到謎底的。你相信我事非有意,純屬偶然。只是我喜歡你卻是真的,我可以對天盟誓。”召詩輕笑道:“我早就聽得膩了,苗嬸從小給我講外面的世界痴情男女動不動就海誓山盟啊,海枯石爛啊,全都不靠譜。”呂棟道:“你要我怎樣才相信我對你是真心的?”召詩見他愁眉苦臉的樣子,於心不忍笑道:“傻瓜,你難道還看不出來,我不相信別的,就相信你。”呂棟笑道:“我會一輩子對你好的,絕不會負心。”召詩道:“我相信。”

夕陽西沉,光線逐漸暗淡下來。呂棟道:“我去取飯來。”竟自提了食盒走了出來,展開輕功奔到鐵門跟前,將空食盒放回門內,提了有飯的食盒回來。小屋內華燈再上,呂棟跟她默默吃過飯,收拾了碗筷。召詩道:“這壺酒你不喝了么?”呂棟戲謔地說道:“我喝了酒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我亂來的話,你可就吃虧啦。”召詩見他說笑,說道:“我才不怕呢。我相信你不會亂來。”呂棟笑道:“你艷麗無雙,誰不喜歡。這可說不定啊。”召詩垂着頭,嬌羞地說道:“你是一個值得託付的人,我肯。”呂棟感動地說道:“召妹,我一定娶你。只要你的父親同意。”召詩抬起頭來道:“如果他不願意呢?”呂棟道:“那我就沒辦法啦。”召詩不悅地道:“不成,你求他好么?”呂棟笑道:“我說笑的,我怎麼會放棄你呢?不管用什麼辦法,我也要讓他答應我們的婚事。”召詩喜不自勝的道:“我知道你捨不得我,總會有辦法的。”

召詩道:“我們再玩些什麼呢?”呂棟道:“這樣吧,我們猜句子,就是我說一句話,你猜出這句話出自哪。”召詩道:“好。我先來。在上位,不陵下。在下位,不援上。”呂棟道:“出自《禮記?中庸》意思是身居高位,不欺凌地位低的人。身居低位,也不攀附地位高的人。”召詩喜道:“說得好,居上克明,為下克忠。”呂棟道:“出自《書?伊訓》意思是在高位的人應能夠體察下情,在下位的人應能夠竭盡忠誠。”召詩道:“小不忍,則亂大謀。”呂棟道:“出自《論語?衛靈公》。該我出題了刑法不足以移風,殺戮不足以禁奸。”召詩道:“出自《淮南子?主術訓》光靠刑罰不能夠改變社會的不良風氣,單憑殺戮也不能夠禁止壞人壞事。說明要想使社會秩序井然,還需要用德治。”呂棟道:“召妹博覽群書,才華橫溢。我如果能跟你榮偕伉儷,此生無憾了。”召詩笑道:“又來,恬不知恥,油腔滑調,哄我開心。快出題啦。”呂棟道:“我是真心話。我出題貴上極則反賤,賤下極則反貴。”召詩道:“這句出自《史記?貨殖列傳》,意思是貨物價格上漲到極高時就會降下來,下跌到極低時就會漲上去。”呂棟道:“為善者不雲利,逐利者不見善。”

召詩道:“出自宋代林逋《省心錄》意思是做善事的人從來不談利益,而追逐利益的人從來不見做善事。”說完道:“呂哥哥,對錢財,不那麼看的重要麼。”呂棟道:“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有錢而不做善行那是為富不仁。”召詩道:“我出題了。我出,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呂棟動情地說道:“這句出自宋代晏幾道詞《鷓鴣天》。意思是自從你我分別後,我就常常回憶起與你相逢時的情景,有好多次我又夢見了與你在一起。作者用魂夢將相思悠悠托出,裊裊餘韻使人蕩氣迴腸。我呂棟何德何能,召妹對我俯就垂青,我就是結草銜環,粉身碎骨也不能報答。”召詩柔情似水的說道:“呂哥哥,人中騏驥,品學兼優。我渴慕已久,不想天意撮合,又教你我相見,這就是緣分吧。”這一番話情意綿綿,情真意切,感人至深。呂棟真摯地說道:“我惟願與召妹生則同床,死則同穴,以報厚愛。”召詩聞言,喜極而泣,說道:“我只怕我爹不允。”呂棟安慰道:“車到山前自有路,想那麼多作甚。”

呂棟想着時間已晚,說道:“召妹,休息吧。”召詩“嗯”一聲道:“你睡苗嬸那間屋子吧。”見他神色遲疑,遂說道:“你想什麼呢?”呂棟聞言,心道:“我就嚇嚇她,看她怎麼答。”於是笑道:“你不想跟我同睡么?”召詩面紅耳赤,羞臊地說道:“這不大好吧。”呂棟道:“我們兩情相悅,已經私定終身了,這兒又沒有旁人,怕什麼。”召詩躊躇一下,轉過臉去,振振有詞的說道:“你說了要三書六禮,禮重親迎我過門,這會又想亂來。”呂棟見她微微有嗔薄之色,心道:“她當真了?”慌不迭地說道:“我是說笑呢。召妹別往心裏去。”召詩破怒為喜,咯咯笑道:“我嚇你的,你這個呆瓜。”呂棟好笑道:“嚇我?”召詩道:“誰叫你存心嚇我呢?晚安啦。”逕自進了左壁房間,閂上房門去睡了。呂棟付之一笑,心下非常敬重她這麼自愛自重,當真是夢寐以求的賢妻。半晌他信步走進苗玉芝的房間,想道:“我把人家氣的出走,怎麼能心安理得的住進人家的卧房,不知她老人家現在在哪裏。風餐露宿,可別傷了她的身子。”

他逕自走出來,提了桌子上的那壺酒,出了屋子。仰望着天幕上繁星,星羅棋佈,一輪月亮像是被籠罩着一層輕紗,美極了。他振臂一躍,騰身上了屋頂,躺下來,開了酒壺封泥,喝一口忘了一口的嘗着美酒,心中想着這一天發生的事恍然是在做夢。一顆心美不勝言,說道:“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她了,沒想到我對她有情,她對我有意,竟然千里姻緣一線牽。紅繩繫足,無須冰人掌判,幸何如之。”又想道:“娘,召前輩,陸大哥,上官幫主,大哥,侯爺你們現在在做什麼呢?你們知道我跟心上人彼此相愛,私定終身,一定會為我高興的。還有妹妹,你還在為我擔驚受怕,徹夜難眠麽?哥給你找到了嫂子,你一定會喜歡她的。”忽又想道:“不行,天知道令狐卓會關我多少日子,也許幾天,也許幾個月,或是一年半載也說不準。我得做個長久打算,明天搭蓋上一間屋子搬進去,找回苗婆子跟召妹作伴。”想着想着不覺將一壺酒喝個乾淨,醉意朦朧的合上眼睛沉沉睡去。

苗玉芝在出走之後,挂念着召詩,其實並沒有走遠,一直就在左近徘徊,窺視着呂棟跟她的一舉一動。見他們感情融洽,魚水合歡,情何款密儼然就像是一對少夫少妻,猜謎對句,耳鬢廝磨,舉案齊眉,玩來鬧去全無禁忌,心道:“女大不中留,說的一點沒錯。”之後她見呂棟殷勤,給召詩提飯挑水,心道:“莫道你乘人之危,投機取巧,只要你有半點對小姐不恭,將來一定被島主打死。”後來天色將晚,她就愈是擔心小姐招架不住他的軟磨硬破跟他同房,卻見召詩跟他說笑完,自去睡了。呂棟鑽進她的房間,想道:“好小子,還要睡在我的屋裏。”正恨的怒火中燒,卻見他出來躍身上了屋頂喝着小酒,想一會心事睡了。心下疑惑道:“邪門,難道他真是個坐懷不亂的君子?”當下放心的走了。

呂棟睡夢中聽到屋內“吱”地一聲,隨後就聽到召詩的聲音,呼喚道:“呂哥哥,你在哪?”呂棟睜開惺忪的眼睛,說道:“我在這兒呢。”召詩從屋中出來,看見他睡在屋頂,說道:“你怎麼不睡在屋裏,房頂上會着涼的。”呂棟道:“我不能住在那兒,所以睡在這的。對了,我要在你屋子旁邊,搭蓋上我自己的一間屋子。我們找回苗前輩來吧。”召詩笑道:“呂哥哥,你人真好。我幫你蓋房子。”呂棟逕自去取來早飯跟召詩吃過,就開始蓋房子。幸好這谷里草木繁茂,不缺少木料跟蓑草等東西。那直徑半尺的樹,呂棟掌力過處就可以將它震斷。召詩歡呼雀躍,連聲贊道:“呂哥哥,好掌力。好厲害啊。”中午吃過了繼續,至黃昏前終於蓋了一間簡易的屋子。呂棟見新宅落成,歡悅的說道:“好了,湊合著能遮風擋雨就行了。”召詩道:“接下來怎樣?”呂棟道:“找人啊。”召詩道:“今天不早了,明天吧。”呂棟道:“我得怎麼傳出話去,讓妹妹送進一床被子來。”召詩道:“你去吧。”逕自回到屋裏去了。

呂棟提了食盒逕自取回晚飯來,卻見她鬱鬱寡歡,不搭理自己,想道:“她這是怎麼啦?”想起什麼似得起身過苗玉芝房間一看,她的鋪蓋不翼而飛。他遂說道:“苗前輩什麼時候取走了她的鋪蓋?你是為這個不開心么?”召詩眉頭緊鎖,淡漠的搖頭,說道:“她不想留在這,我們也不用找她啦。”呂棟想是苗玉芝乘着他們蓋房子的時候溜進來取走的,表明她不想在這住了,心道:“當日她離開之後,召妹還是好好的怎麼這一會工夫就一反常態,判若兩人了,實在搞不懂。”整個晚上召詩就是獃獃坐着想着心事。呂棟想道:“不是因為苗前輩,那是為了什麼呢?她來這這麼久了,沒有哭哭啼啼的也不會是想家。”他猜度不出來,只好聽之任之,心上總是有些難受。夜深了,他竟自悄悄走出來,回到自己的小屋內,輾轉反側,胡思亂想怎麼也睡不着。

在翌日呂棟睜眼醒來,急匆匆跑進召詩屋子中,見她依然對他渾不在意,彷彿從不相識似得,心下憂鬱,嘟囔道:“妹妹在就好了,她一定有辦法哄召妹開心。”召詩聞言,猛地昂起頭來,疾言厲色道:“妹妹長,妹妹短的,叫的多麼親啊。你見了誰都呼妹妹么?稱呼我還帶個召字,一到她那兒,連個令狐兩字都免了。你跟她可比我近得多啊。”呂棟一愣,想道:“原來是為了珠兒?”現在想來昨天自己就是說了一句讓妹妹送一床被子來,她就不跟自己說話了,遂說道:“你吃醋了。”召詩收回目光,情知說漏了嘴,眸子流轉,說道:“我才懶得理你,你們愛怎麼就怎麼,關我什麼事?”呂棟笑道:“我們沒什麼,她就是我妹妹。”召詩道:“她是令狐卓的女兒,你卻張口妹妹長啊短啊,誰願聽你狡辯。”呂棟道:“也罷,我就將我們是什麼關係明明白白告訴你。其實我們是親兄妹。”召詩將信將疑地望着他,說道:“編瞎話吧,你就。”

呂棟見她不信,就坐下來一五一十將父親當年如何哄誘李婕,來到日月教生下刺珠的事和盤托出。召詩拉過椅子坐在他跟前,聚精會神的聽得他娓娓道來,恍然疑是在說書,卻也深信不疑。呂棟說完長吁一口氣道:“你現在明白我只是愛你一個了罷?”召詩於心有愧地說道:“對不起啊。呂哥哥,我誤會你們了,讓你說出那段上一輩不堪的往事。”呂棟笑道:“這件事壓在我的心頭好久了,說出來會好受一些。事實畢竟是事實,終究要讓人知道大白於天下的。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我要代替父親贖罪。”召詩握住他的手道:“呂哥哥,你真是一個敢作敢為的人。你很像我爹,他一定會喜歡你的。”呂棟微笑道:“我只要你喜歡我就足夠了。”竟自將她摟在懷中。召詩笑臉生靨,說道:“你能跟我說說你們的故事么?”呂棟道:“可以啊,只要你想聽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不過,我得先去拎回早飯來,吃了后就跟你講。”

呂棟拎回食盒來,還帶回一床鋪蓋,放進自己的小屋子裏。兩人吃過飯,召詩就嚷着要他說他跟刺珠的故事。呂棟收拾了碗筷等東西,見她坐在椅子上,雙手托着腮,肘拄在桌子上,專心致志的等着他講述。他笑道:“我給你講件。”坐在她身邊,說道:“起初我也不知道她是我的親妹妹,只是覺得親切,天真活潑,惹人喜愛。後來她遇上五毒仙子索袖風追殺她。”召詩叫道:“索袖風?你遇上她啦?”呂棟詫異道:“啊,遇上啦,很奇怪么?”召詩笑道:“不,你接著說吧。”呂棟就接著說了下去。他哪裏知道召詩就是召鏡明的女兒,從小就在島上長大,陸索雷林廖狄六個弟子哪個都跟她很熟的,尤其是索袖風女兒心性,在她小的時候還背着她玩呢,後來索袖風離開煙波島她就再也沒有見過她,心裏很是想念這個大姐姐。當她聽到索袖風跟雷迅風也都死了的時候,不禁淚流滿面,泣不成聲,失聲道:“你們怎就死了呢?”愈哭愈是傷心,哽咽不住。

呂棟想她多愁善感之故,那會想到她跟他們關係非比一般,只解勸道:“召妹別哭了。福壽康寧,固人之所欲。死亡疾病,亦人所不免。惟智者能調,達人自玉。”召詩熱淚潸潸,凄然道:“他們都死啦。”呂棟將她摟在懷中,不禁悲從中來,說道:“你一哭,我也忍不住了。”淚珠從眼眶裏掉了下來,落在她的秀髮上面。召詩感覺到他在落淚,仰起頭來,眨着淚眼道:“你怎麼也哭啦?”呂棟道:“我敬重他們是碧血丹心的英雄豪傑,真正的有血有肉的性情中人,可是生命短暫,天不與長壽。我將雷大哥跟索袖風合葬在一起,他們在地下可以做亡命鴛鴦了。”召詩道:“呂哥哥,你答應我,我們出去后拜祭他們好么?”呂棟道:“我答應你。我們來玩遊戲怎樣?”召詩道:“不玩,沒見人家傷心着呢。”呂棟道:“這個遊戲就是怎樣讓你開心。”召詩忍不住道:“怎麼玩?”

呂棟道:“我若是哄得你開心,你就答應我一件事。”召詩想:“又來,輸了大不了再讓你親一下。”遂說道:“你輸了呢?”呂棟道:“我就腳上頭下走路。”召詩道:“這倒新鮮。”一抹眼淚道:“開始吧。”呂棟踱來踱去,想了很久,突然道:“算了,我還是認輸吧。我這就給你腳上頭下走路。”身子一翻竟自摔倒了。召詩瞧着他狼狽的樣子,不禁破涕為笑,格格道:“你好笨,這哪裏能走路啊?”呂棟站起來,笑吟吟道:“你上當啦。”召詩一怔,猛然發覺這是他耍的詭計,自己落入他的圈套中,莞爾一笑道:“虧你想的出來,我又輸了。你想要什麼?”呂棟見她羞怯的眼神,本來是還想親她,忽想道:“命里有時終須有。我怎麼能時時想着要佔她便宜呢?”遂說道:“我想聽召妹吹簫。”召詩微微有些失望,說道:“好啊。”

呂棟道:“該吃中午飯啦,我去去就來。”拎了食盒逕自奔到鐵門跟前,換了食盒正要轉身。突聽得鐵門內兩個人說話,就停住了腳步。一個道:“往日都是那個老婆子來取飯,自從呂棟來了之後就他來取,連那老婆子也給照顧的無微不至,這叫什麼來着。”另一人道:“愛屋及烏啊。”那人道:“這小子可真是艷福不淺。”另一人道:“令狐小姐要咱哥兩盯着點這小子,這件事告訴了小姐,小姐絕對會重賞我們。”那人道:“那時小姐一定不會再讓他留在這裏,我們看他上哪去討美人歡心。”呂棟聞言,氣憤不已,又想:“妹妹也真是的,竟不加檢點讓這麼多人知道她喜歡我。我得儘快將我跟她是親兄妹的事告訴她,免得流言蜚語傳的四處沸沸揚揚,於她名節不好。”他回來的時候心情沉重極了。在快要回到木屋的時候,瞧見一個人影在林中一閃而過,雖然只是驚鴻一瞥他已經瞧見那是苗婆子,心道:“她們主僕情深,她怎麼會放心我對他家小姐不聞不問呢。”自是十分的敬重這個老人。

召詩遠遠地來迎接他,忽然瞧見他的衣裳給樹枝劃破,說道:“吃過飯,我給你縫一縫。”呂棟道:“怎麼敢勞駕召妹玉手為我縫衣服?”召詩道:“你我之間還客氣什麼。我將來要做你的女人,執奉巾帚還不是分內的事麽?”她說的最後一句話竟自因為羞怯低了許多。呂棟瞧着她迴避走回屋內的背影,喜上眉梢,樂在心頭。在吃過午飯後,召詩就拽過他將他外衣脫下來,取出針線細細縫了起來。呂棟靜靜坐在一邊,望着她嫻熟的做着針線活,感覺是那麼的讓人充滿遐思,親切甜蜜,愜意。召詩縫完了衣裳,自若的給他穿上,說道:“苗嬸來到日月教,就向令狐卓要來了針線等東西,說這是必備的。當時我還以為多餘呢,現在想來苗嬸真是挺細心的呢。”呂棟看她做下的針線細膩勻稱,說道:“召妹心靈手巧,百里挑一。呂棟可是大開眼界。”召詩笑道:“你以為我只會吟詩對句,琴棋書畫么?我的女工烹飪可也很精湛呢。”

呂棟“哦”地一聲,想起了她許諾為自己吹簫的,說道:“這些都是誰教的呢?”召詩道:“武功是爹教的,女工烹飪是苗嬸教的,其餘的都是先生教的。”呂棟道:“你爹請先生教你讀書這些的?”召詩道:“嗯,是啊。”呂棟道:“你爹一定是個了不起的人。”召詩想起答應苗嬸的事,不能讓他知道父親的事,遂轉移話題道:“我還欠你聽一首曲子呢。”呂棟道:“好啊,聽曲子。”瞧着這根精美的玉簫,說道:“美人如玉,美玉如佳人。吹出來的曲子一定動聽。”召詩一笑道:“貧嘴,你還沒聽就知道好聽。”呂棟道:“我知道。”召詩愉悅的拿着玉簫走出屋外。呂棟跟出來坐在台階上,仰頭望着她將玉簫橫放在嘴邊,櫻唇微開吹了起來。那抑揚頓挫,神韻悠揚的曲調傳了出來,真是絕妙動聽,遏雲繞樑彷彿天籟之音。呂棟聞之神清氣爽,渾然忘憂,如痴如醉宛然置身物外。

召詩被秦尚武等人哄誘的時候,想着給父親帶去玉簫,就拿上了,誰想到竟是被挾持了,所以就將召鏡明的這根玉簫帶到了日月教。當日,苗玉芝想要打呂棟,她將這根玉簫橫在他的頭頂。苗玉芝當然知道這是島主心愛之物,所以就不敢打下去。

呂棟想着她所吹的曲子音腔簡直可以跟召島主的琴聲相媲美,婉轉迴旋,優美悅耳讓人心曠神怡。苗玉芝在樹林中聽到召詩吹曲子,蕩氣迴腸,響徹林野,想起召島主吹曲子的情景,不覺潸然淚下,心道:“老爺啊,你現在身體怎樣啦?”召詩反反覆復吹了幾遍,終於停了下來,卻見呂棟單手托腮,雙目直勾勾的一眨不眨,羞臊地說道:“呂哥哥,呂哥哥。”呂棟恍然如夢方覺,如醉初醒,驚喜的道:“好好,娓娓動聽,餘音繞梁。我都痴了。”召詩嫣然一笑,含羞似嗔地說道:“你有注意聽么?”呂棟道:“當然啦,簫聲美人更美,百聽不厭,百看不厭。”召詩羞氣道:“你好壞啊,我打你。”呂棟慌道:“先別打。我總覺得這曲子還少點什麼。”召詩見他認真的樣子,說道:“什麼啊?”呂棟道:“召妹是不是沒有吹全曲子?”召詩見他一言中的,遂道:“你想聽下面的,可是下面的曲子不好聽啊。”

呂棟道:“我要聽。”召詩道:“你不嫌難聽,我就吹給你聽。”遂將玉簫橫放到嘴邊,繼續吹了起來。吹完了剛才那一段,緊接着簫音一變急促起來,如風如雨,聽之讓人心神不安。呂棟立時臉上沒有了笑意。心念電轉,從樹上折一根樹枝,當做了劍,隨着簫聲的變化,滿地遊走,使出祖傳天龍劍法,削刺間盡顯飄逸瀟洒。召詩見他領悟了簫聲中的武學妙理,附庸風雅。隨即將微不足道的功力也傳入了簫聲當中,鳳眸含春,賞心悅目地看着他心隨意走,劍隨意動,身法跟劍法融為一體。她瞧着他行雲流水般的身影,恍然雙眼一亮,他手中使得不是一根木棍,而是一口青芒耀眼的寶劍。兩人息息相通,心領神會就在小屋前各將胸中所學仗了出來,兩情相悅,氛圍融洽極了。

召詩將簫聲一轉變到第三層,頓時尖利起來,如敲如擊,鏗鏘有聲。呂棟的劍招也變得凌厲凶狂,風聲呼呼,,運刃如飛。召詩的武功遠遠不及呂棟,她的功力吹動玉簫只能對武林五六流的角色構成威脅,但對他卻是傷不到分毫,所以他才能在她面前隨心所欲將劍招揮發自如,使得淋漓盡致,超凡脫俗。召詩接着吹到第四層,因為功力有限竟將簫聲吹得如哭如嗥,如山崩如裂帛,草木擺動,地起微塵。呂棟手上的劍招愈為猛惡,風捲殘雲,摧枯拉朽,足下帶風撥土揚塵。二人心心相印,配合默契,竟是相得益彰。彼此間情投意合,纏纏綿綿,溫馨無限。

苗玉芝滿懷愁緒在暗中瞧這二人如此尋歡作樂,心道:“這才三天啊,就如膠似漆了,怎麼得了。不行,我不能讓這個來歷不明的小子毀了小姐的名潔清譽。”遂縱身而出喊一聲:“我老婆子也來助助雅興。”召詩猛然見她竄了出來,本想要停止吹簫,卻見她說是助興,不識她的惡意,遂繼續吹了下去。苗玉芝一上來就是對呂棟一頓猛攻,木杖凌厲狠歹,招招奪命。呂棟豈會不知她的來意,不想讓召詩難堪,故意與她輕描淡寫的過招,顯示着自若洒脫,處處容讓着她,又暗合著簫聲,章法井然有序,全無紊亂之象。苗玉芝見他愈是這樣,愈是覺得他心機深沉,氣得要命,決心斃了這個偽君子。召詩見苗玉芝出手狠辣,不留餘地,似乎想要傷了他,想要停止讓他們住手,卻見呂棟遊刃有餘,又想:“呂哥哥武功高強。苗嬸傷不了他,讓她打幾個回合,打累了也就氣消了,說不定就會冰釋前嫌了呢。”至此心無雜念,放下心來吹簫。

苗玉芝猛攻猛打,咄咄逼人,心知一時傷不了他,忽地一個惡念升起迎身撞向他。呂棟吃一驚疾步遊走,不想苗玉芝拐杖將去路封死,不得已縱身向後躍開。不想苗玉芝緊趕而至,這才發現手中的木棍不知何時已經被她打落,情急之下雙手橫在胸前,潛運功力,樹林中的數根樹枝如飛而至擋在身前轉動不休,阻止住了苗玉芝的攻擊。召詩見狀大覺怪異,那樹枝怎麼會飛起來擋住苗玉芝的,駭異之下停止了吹簫。苗玉芝突然看到這等情形,彷彿被嚇壞了,將在地上一動不動。召詩飛奔到呂棟跟前道:“呂哥哥,苗嬸怎麼啦?”呂棟停止了運功,樹枝都掉在地上。苗玉芝眼睛中熱淚盈眶,眨動之間就像是兩顆閃爍的星星。呆立半晌,這才哽咽地說道:“你使得可是凌空馭劍?”

呂棟道:“不是凌空馭劍,這是八劍齊飛。”苗玉芝一怔道:“那你父親是誰?”呂棟不知她為什麼問這個,如實說道:“呂天鵬。”苗玉芝忽然拋下手中的拐杖,激動地走到他身前,一雙手抓住他的手臂,喜形於色地說道:“好啊,好孩子,你長大啦。”呂棟見她雙眼中淚光閃閃,臉上滿是欣慰的笑容,心知她並無惡意,問道:“苗前輩,你怎麼啦?你認識我父親?”苗玉芝見問,臉上現出自責之形,說道:“孩子,婆婆錯怪你了。你爹,是我的救命恩人吶。”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異志英雄傳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修真仙俠 異志英雄傳
上一章下一章

第15章 日月谷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