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詭計（下）
殘陽如血染山河，
秋風似剪葉離枝。
良辰美景不待我，
又是昨日黃昏時。
。。。
秋風蕭瑟，不經意間已是黃昏。
而此時黃昏，便是龍斗承諾的赴約之時。
山林之中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片刻，龍斗扛着一座“肉山”從林中走了出來。
這是一座真正的肉山。
只見龍斗雙肩扛着一根粗壯的樹榦，樹榦之上則是綁着捕獲來的野獸，約莫能有二三十頭。
走出山林之後，將這一堆肉山卸下，也不用歇息，又是鑽進林子裏，用同樣的方法又抗出一堆來。
一百頭，整整一百頭，有熊有虎有鹿。
這兩天一夜，不是在捕獵，就是在尋找獵物，總之一刻也沒閑着，到了此刻，甚至連一口水都沒飲過。
星目中有幾道血絲，嘴唇也乾的泛白，衣衫上紅綠混雜，有葉色，有血漬。
龍斗整理了一下，將這一百頭野獸分成兩堆，因為林中路不好走，所以每次少扛了點，可是出了林子路就好走多了。
五十頭野獸，抗在兩根用藤條捆在一起的樹榦上，足足有三五萬斤的重量。
龍斗咬牙扛起，整個身軀被壓彎了一些。
目光望向前方，約定的時辰馬上就要到了。
大口的吐納了幾個氣息，龍斗朝着鎮裏行去，路過地質鬆軟的地面，地上馬上下陷，形成一個鞋印的形狀。
途中路過草屋，龍斗直了直被壓彎的身軀，並沒有進院子，而是隔着籬笆喊道；“柳婆婆，馨芸姐，我回來啦”
草屋內，柳老夫人在馨芸的攙扶下走到院中來，原本傷心欲絕的臉上也是浮現出一絲笑意。
“嘿嘿”龍斗也是開心一笑，露出潔白的貝齒，隨後又說道；“婆婆，姐姐，我還要把獵物送到鎮裏去，你們勿要擔心，我片刻便歸”
說完，朝着二人擺了擺手，又轉身朝着鎮子走去。
來到鎮口的門牌樓前，商賈打扮的漢子，此時正立於門牌下。
他看見龍斗身上扛着的肉山，不禁嚇的雙眼發直，下巴都快耷拉到地面上，一雙腿不斷地顫抖，心中感嘆；“這，，究竟是個什麼巨力妖孽”
好在門牌樓處人影依稀，並沒有人看見。
龍斗朝着漢子笑了笑，將肩上的野獸卸下，又跑了回去，將另一堆野獸也扛了過來。
與那漢子簡單的客套了幾句，龍斗便告辭離去，順便在鎮子裏買了些點心帶回草屋。
回到草屋，龍斗並沒有看出什麼異樣來，籬笆院門已被馨芸重新編好，恢復了原本的樣貌。
柳老夫人與馨芸並沒有將夜裏白天發生的事告訴龍斗，裝作與往常一樣，只是，相較以往，今日交談的話少了一些。
入夜後，龍斗到屋外武練了一番，因為早晨沒有練過，所以，晚上睡覺之前把落下的補上。
本來身子早已有些倦意，完事之後，便回到偏房早早地睡去。
夜裏，董家的家丁們兩人一隊，推着大木車在鎮子裏忙活起來。
忙活了好一會，直到半夜，才將百頭野獸都搬運完。
可是，這麼多頭野獸，董家要來也無用，最後強賣給了鎮北的“雲裳衣鋪”。
當然，雲裳衣鋪的掌柜也曾拒絕過，但再硬也硬不過董府那幫家丁的拳頭，最後只能是認栽了，破財免災。
這一夜馨芸整夜未眠，柳老夫人睡下之後，自己則是捂在被子裏哭了一整宿。
次日，一切如常。
龍斗早起練功，馨芸起身生火做飯。
待龍斗回來之時，不經意間看到了馨芸已經哭得紅腫的雙眸，眸中已是佈滿了血絲。
“馨芸姐。。。”
龍斗心如刀絞，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只是心中有感，眼前這個女子已承受太多。
馨芸則是朝着龍斗輕輕一笑道；“我沒事，只是，，想起了些許往事”
龍斗眠着嘴唇輕輕的點了點頭。
今天，馨芸多做些飯菜，三人圍在木桌旁，龍鬥倒是很享受盤中的美味，而柳老夫人與馨芸則是一直沒動過筷子。
飯後。
馨芸從枕頭底下，將龍斗這些日子以來賺來的錢珠全部都拿了出來，放到龍斗身前。
龍斗天真，並沒有去想太多，笑問道；“馨芸姐，可是家裏需要買些什麼？”
馨芸輕搖螓首沉默了片刻，櫻唇輕啟道；“前日，周長安曾回來過”
龍斗一聽，立刻站起身來，望着馨芸紅腫的雙眼怒上心頭，道；“周長安？他又回來欺負你與婆婆了是嗎？”
不等馨芸開口，龍斗繼續說道；“我現在就去鎮裏，將他逮來予你和婆婆賠禮認錯”
說完，龍斗便轉身欲奪門而去。
“小龍，不是那樣的”馨芸在其身後，趕忙阻止道。
“哦？”龍斗聽后，轉過身來疑惑道；“那他為何來此？”
馨芸一時間不知該如何作答，只是垂着螓首沉默不語，一雙手則是緊緊的攥着衣擺。
坐在一旁沉默已久的柳老夫人嘆息一聲道；“小龍你來，你馨芸姐她不知如何開口，還是讓我來說吧”
“長安，，前日確實回來過，不過此番回來，並沒有欺負我與芸兒，而是改過自新，回來認錯來了”
“不過，董家又派人來將他抓了回去，說是，你前幾日在街上打傷了董府的管家董元豹”
“因此，董家不肯罷休，開出了條件，若想讓長安回來，就要你離開廷遠鎮，並且永遠不得再踏足半步”
柳老夫人聲音沙啞，並且有些顫抖的說完。
馨芸輕垂螓首，淚水不斷的劃過臉頰，屋子中又變得安靜起來。
不知道為什麼，或許是曾經在古林之中獨自生活慣了，自從師傅與玥翎消失后，便再也沒有陪他說話，談心。
龍斗的心中，煩透了這種安靜的氣氛。
柳老夫人的話，龍斗聽的再明白不過了，只要自己離開，周長安便可以回來，他們一家三口就得以團圓。
他們本來就是一家人，應該團圓，多餘的可能一直都是自己罷了。
一隻溫暖的手輕輕的劃過馨芸的臉頰，幫她擦拭着臉上的淚水。
馨芸睜開雙眸，只見龍斗此時正朝着自己淡淡的笑着，說道；“能團圓是好事情，馨芸姐，莫要再流淚了”
話一出口，馨芸聽后，頓時心中一緊，鼻中一酸，一把抱住龍斗放聲的大哭了起來。
一旁的柳老夫人也是輕垂螓首，只見淚水滑落，卻是努力的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這一整天，龍斗哪都沒去，坐在屋中聽馨芸講起以前的一些回憶起來能讓她開心的事情。
也聊了些有關於今後要去往何處的話題。
從此地向東，沿着江河而下，約莫三四百里之外有一城池，名為“灝城”，隸屬於曜巽王朝，屬於王朝中三十六小城之一。
曜巽王朝浩土無疆，王城乃是帝王之城，下有九大主城，以及主城之下三十六小城。
灝城便是三十六小城其中之一。
不過，雖稱為小城，但實際上地大物博，能人輩出，在整個曜巽王朝都有着一定的聲譽。
所以，柳老夫人和馨芸一致認定，以龍斗的身手，在這小小的廷遠鎮中，難免誤了前程，將來若是去了灝城，必定會大有作為。
龍斗本身也是，聽到那裏有更多的人，有着更多的故事，而且城裏能人輩出，所以對灝城也滿心的憧憬着。
夜裏，馨芸為龍斗準備了包裹，衣物，錢珠等等，好讓龍斗第二天踏上路程。
可到了第二天，偏房之中卻是早就沒有了龍斗的身影。
馨芸望着草鋪之上疊着整齊的被褥，被褥上面放着一個布袋，心中已然知曉龍斗他已經離去。
馨芸準備好的錢珠，龍斗並沒有拿，她認為這對母女比起自己更需要它，只是帶了些馨芸幫他縫補好了的衣物。
或許是不想面對離別，也許是不敢面對吧，龍斗走的時候並未叫醒熟睡中的母女，只是站在院子裏朝着正房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之後便遁入夜色之中。
夜晚，朗月當空，繁星點點，龍斗走在山路上，不禁的想起古林中的日子，師傅，以及玥翎。
這條山路，本是早先用來運送礦物時開闢的，如今已是少有人在此走動，唯一從這裏路過的可能只有那些城鎮裏經商的車隊。
心懷着對灝城的憧憬，龍斗加快了腳上的步伐。
而遠處的草屋之中，馨芸泛着淚光，將龍斗已經離開了的消息，告訴了柳老夫人。
柳老夫人雖然心中不舍，但滄桑的臉上還是擠出一絲笑意，說道：
“小龍是九天之外的神明派來拯救咱們的，一直以來都是咱們耽誤了他，如今，他也該去尋找屬於他自己的天地了，願這天地間的神明保佑他一生安好”
馨芸聽后心中一陣酸楚，臉上卻也是擠出一絲笑容，泛着淚花的雙眸望向遠方，此時的天空還有些灰暗，，，
“九天之上的神明啊，請您一定保佑他，，，”
馨芸在心裏默默祈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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