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傷
風和日麗,晴空萬里。
那裏或許就是世俗無數生靈嚮往的九天之上,廣納天下靈氣,修習無上功法,萬壽無疆,福澤永享。
一陣濃煙隨輕風吹來,其中夾雜着些許腐肉血腥的味道。
“九天之上?萬壽無疆?什麼狗屁修仙封神。。”
一個身穿着輕甲士兵模樣的中年男子雙手拄着一桿大旗,雙目無神的望着天空,嘴裏反覆的嘀咕着。
他身受重傷,自知命不久矣,只恨天道不公,修習半生卻碌碌無為,最後卻要死在這疆場之上。
或許,
他若是甘願平平凡凡一生,不去求什麼仙問什麼狗屁道,最終還能換個老來有伴,兒孫滿堂的結果。
在此時的他看來,求仙問道只不過是上天給世俗這些真正凡人開的一個玩笑而已。
而只有那些王公貴族,天潢貴胄或是那些鄉紳地豪,名門望族才玩得起,能不能混個名頭先不說,最起碼不至於像自己這般身亡財空。
咽下最後一口氣,士兵倒下,躺在了身下小山一樣的屍堆之上,這方圓數里,這樣的屍堆就如同大地生的瘡一般,密密麻麻,慘不忍睹。
旗杆依舊沒有倒下,血染的旗幟已經破爛不堪在風中飄揚,隱約可以識得大旗之上綉着“大域”二字。
“嗤嗤,。。。”
晴空突然一陣異響,一道蜿蜒的火焰身影從響聲處竄出,如同天火一般飛速下墜,撞落到大地之上。
頓時大地如同被翻了過來,漫天塵土飛揚,火光四濺。
巨大的撞擊導致方圓數里地面劇烈翻滾,也順帶將那些戰亡的屍體都掩埋了起來。
這或許是對亡者的慰藉吧。
而在天火落點之處,則形成一個數百米的錐形大坑,只見,一位身披銀甲,鶴髮長髯,耄耋模樣的老者從中緩緩站立起來。
老者目光如炬,霜眉緊鎖,渾身血漬斑斑,手裏提着一柄長刀,刀刃上已砍出數道崩口,顯然經歷了一番苦戰。
而在他胸前背後各繫着一個包袱,老者小心翼翼的看了看胸前的包袱,悲傷與憤怒毫不掩飾的顯露臉龐。
“。。嗤嗤。嗤嗤。。”
天空又是幾聲異響,只見數道不同顏色的蜿蜒長影從天而降,氣勢洶洶的奔着地面上的銀甲老者而去。
顯然後有追兵,老者無暇思索,雙腳一發力,周身便幻成一道火影蜿蜒而去。
身後的幾道長影立刻加快身勢緊追不捨。
。。。。。。
“老相爺,還望儘快束手就擒,龍帝大敗已成定局,如今你又膽敢撞破龍靈界壁,又私攜小皇子與小公主逃竄到到這異界中來,難道還不知自己罪孽深重。“一道藍色長影在其身後揮舞着利刃緊追。
“不錯,老相爺,趕緊束手就擒吧,念在往日情分,我等十三護龍衛必定儘力保你周全”另一道紫色的長影緊隨其後。
“呸”
銀甲老者聽后,身勢不減,轉身嗔道,“爾等腌臢之輩,想來,龍帝待爾不薄,爾等竟然與那龍堯賊子一同謀反,哼!今日若不是老夫身負重任,必定要爾等亡命在我這長刀之下”
說罷,望了望身前的包袱,老者又加快了些身勢。
“龍淵,爾這老匹夫,敬酒不吃吃罰酒,我等今天倒要看看,你能往哪兒逃”一道綠色的長影面露怒色。
說完,身勢突爆一陣耀眼綠光,又是加快了身勢追趕,身後的長影也隨即跟了上去。
幾道身影,追逐不止,穿越無數峰巒,古林,江河,在天上如同數到有色祥雲而過。
所以就引來了那些建長在山巒,古林,城池中的山門道派,幫會部落,甚至王朝校場中的修行者紛紛跪拜,無不期盼這上天能賜予自己一份造化,好早日得到,霞舉飛升。
當然,這茫茫跪拜者中,最多的還是那些最黎民百姓。
貧也好,富也罷,任誰心中都有所系之物。
黎民百姓,他們可能是在世俗人中最最低微的角色,或許因為某種原因他們不求仙不求道。
這些人多數都是年邁的老者或者婦人,老人盼個兒孫滿堂,婦人則是盼着夫君能平安歸來。
他們有的在山林中狩獵,有的在征戰沙場,有的則修行外出,她們在家中一等便是十數年光景,更甚至等了一生時光,都未能再見到她們心繫之人。
隨着無數“祥雲”從天際飛過,亦有不少山門道派一陣喧鬧。
這其中不乏能者,皆各顯神通,有的祭出法寶,有的幻化雙翼,有的駕馭飛騎,有的憑空而立,皆是飛到半空中朝着雲去之處張望着。
而在他們眼中,看到的景象,與那些初入道門修行的人所看到的,又是另一番模樣了。
這些能者形象各異,有白髮蒼蒼的老者,也有的雖生一頭白髮,面容卻是少年模樣,更有的是身高不足兩尺的孩童。
看來,修仙問道者,確有能延年益壽,永駐容顏之效,只是不知道他們在此之前,修仙途中經歷了什麼樣的苦難與造化。
自古以來,霞舉飛升者雖人數寥寥,但也不乏功成名就者。
他們無疑皆是這些修仙問道者的膜拜對象,無不希望仙人能為自己指點一二,有助於日後沖開仙門,得道飛升。
又有多少修仙者,他們被稱為半仙兒,窮盡一生,不得仙門之道,僅一步之遙,便可登於九天之上,卻無奈壽元耗盡,飲恨而終。
一位踏着寶扇模樣法寶的老者在半空負手而立,目光深邃,凝視遠方
不知何時,身旁一會又多了個長着一雙奇異羽翼,面貌孩童模樣的修者。
二者望着遠方,見遠方雲影漸漸消散,羽翼孩童神色凝重道;“風老頭兒,此事你作何看法?”
。。。。。。
被稱作風老頭兒的老者面不改色,望着遠處,沉默半晌之後捋着銀須,沉聲道;“仙人打架”。
“???”
“仙人?打架?“
“不如咱們追上去瞧瞧?”孩童修者挑了挑眉梢,一副調皮模樣的望了望身旁老者。
“哼,“風老頭冷哼一聲,嘴角下彎,擺出一副不屑的樣子“追上去?找死”
“哈哈哈,你這風老頭兒,我不是逗逗你嘛,憑咱倆,也追不上那幾位大仙不是”說完朝着老者吐着舌頭伴着鬼臉,隨後又晃了晃腦袋嘆聲道;“唉,我還是回去修我的道吧”
說罷,羽翼一抖,身影便瞬間消失。。。
。。。。。。
“咳”
老者輕咳了一聲不為所動,逕自轉身踏着寶扇行在空中緩緩而去。
實則,風老頭清楚方才予羽翼孩童所言的“追上去”並不是口頭說說。
自己的內心中,可能更迫切的想要追上去,若是哪位仙家能隨口指點一二,說不定就是自己的一場造化。
但他在這俗世中先修行,再修仙,已然數百年光景,豈能不知“小心駛得萬年船”之理。
且不說正處於那仙人爭鬥、怒髮衝冠之時。
即便是仙人閑暇遊逛,你若上前掃了其雅興,道消身殞,也只是轉瞬而已。
所以說,能看到這九天之上的仙人一眼,便算是造化一場了,想的多了,錯的就多了,錯的多了,那就離自己的墳墓不遠了。
老者踏着寶扇,俯視身下這片蒼茫大地,山河秀麗,如此多嬌。
且看這眾生芸芸,有人深居廟堂,身着綾羅綢緞,正飲着瓊漿玉液,賞着妾室妙曼身姿。
再看那朱門石獅旁,趴着一個衣不遮體食不果腹的乞丐,只見朱門大門一開,從中走出兩位大漢,二話不說就是一頓拳打腳踢,本就窮困潦倒、弱不禁風,那經得起這麼重的拳腳,為了生活,沒了生機。
還有那些正在疆場上征戰衝鋒陷陣的王朝士兵,大多都是窮苦出身,說明白點,都是為了修行才去參軍。
平凡人想要修行,除去福澤深厚,偶得機緣者除外,若沒身世背景,沒財力,沒有相當驚人的天賦,無名師舉薦,任哪門哪派都難收容你。
故而,只得從軍。
從軍之後最起碼可以學習一些基礎功法,雖然無法與那些名門貴派的獨門功法相比,但在常人看來卻也是非常了得。
軍中有“軍機署”記錄士兵將領的人身信息。
士兵若是立下軍功,王朝帝國都是會獎勵一些等級稍微高些的秘籍功法之類,軍功越高,獎勵也隨之越豐厚。
所謂一將功成萬骨枯,如果說黎民百姓是世俗人中最低級的存在,那士兵就可能是修行者中最低等的存在。
一處城鎮與山林的交界處,數以萬計的士兵正拿着自己手中的兵器奮力抵抗着。
每年到這般季節,古山古林中生靈繁衍,山林中缺少食物,人,便成了最美味可口的美食。
於是那些山林里的生靈,各種凶獸、妖獸便偷襲村莊,部落。
村莊城鎮所屬的王朝帝國,便會聯合國內一些大派小派一起前去鎮壓。
它們並非一般野獸,萬物共享天地靈氣沐浴,世人除外,另有無數異獸異靈修行得道,與世人一般,建立自己的族群,與異族爭,與人斗。
望着那“戰場”上屍橫遍野,異獸的怒吼與士兵的哀嚎不絕於耳。
然而真正拿到王朝賞賜的多是那些後方督戰的將領,王公貴族的後裔等等。
最終,只剩下一桿桿血色的軍旗在風中飄揚。
而這些老者也只是一眼帶過,全然無動於衷。
。。。。。。
此時,遠方。
那身影蜿蜒的銀甲老者已經逃遁無限遠,而身後的數道身影仍然窮追不捨。
途中打鬥數次,但都以老者敗走而終。
老者受了很重的傷,望了望身上背着的包袱,又是牙關緊咬,“若不是老夫身負重任,定要與爾等拼個你死我活不可”。
但異界這麼大,自己又身負重傷,逃,又能逃到哪裏去呢?
“此刻老夫怕是與那喪家之犬無二了“手中的長刀又是握緊了些,鮮血從袖口腕甲不斷流出。
。。。
“嗚哇。。”
突然,遠處山林處傳來一陣嬰孩啼哭,銀甲老者先是一驚,繼而俯身望去。
卻只見,山林上方中多了一道白色裂痕,但是裂痕正在自我修復一般,雷光緊密交織,散發著無上威嚴。
而裂痕下方一顆樹杈上還掛着一個包袱,包袱之中傳來陣陣嬰孩啼哭之聲,與雷光音夾雜在一起。
“莫非真是天無絕人之路?”
眼下遁無可去,后又有追兵緊隨,老者未做絲毫考慮,便沖向裂痕,順帶衣袖一揮,把樹杈上啼哭的嬰孩也帶了進。
裂痕馬上就要重合消失,一道藍色光影沖了過來,眼看就要衝進裂痕其中,只見一柄長刀飛來,藍影扭身一躲錯過時機,裂痕在其眼前消失,無影無蹤。
這裏是一處風景無限好的古林。
銀甲老者確認已經沒有追兵的情況下駐足,解下身上的包袱輕放於身前,雙膝跪倒於前深深叩首,久久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