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淚語
龍斗躍上屋頂,踏着屋脊朝着幽影狂豹追去,身影在屋頂閃動,腳下健步如飛。
幽影狂豹雖然以速度迅敏見長,但因口中還叼着“獵物”,步伐多少有些受阻。
就在幽影狂豹快到鑽進鎮西山林中時,龍鬥腳下如同踏風一般,追上幽影狂豹一把拽住了它的長尾。
幽影狂豹猛地吃痛哀嚎一聲,幼童從它的血盆大口中滾落到地上。
龍斗見狀,拽着幽影狂豹的尾巴,將這近千斤的身軀拎過頭頂甩了兩圈,遠遠的拋了出去。
幽影狂豹半空失去平衡,掙扎幾下撞在了山林邊的一塊巨石上。
這一下摔的不輕,但是並未致死,只見它口裏淌着血絲,四肢被摔斷三條,剩下一條後腿,正吃力的扒着地面,鑽進了林叢之中。
龍斗將地面上的幼童抱起,仔細觀望着。
好在只是受驚過度暈了過去,身上也並沒有發現流血的痕迹,只是受了些皮外傷,並無性命之憂。
龍斗放下心來,輕噓了一口氣,抱着幼童向鎮子的方向走去。
對面,提着裙擺的女子迎面跑來,面容焦急,淚眼朦朧的雙目已是佈滿血絲。
裙擺之下光着一隻腳丫,靴履不知何時跑落卻並不自知,腳底的血泡已經磨破,鮮血混着泥巴滲過腳趾縫濺到了裙擺之上。
龍斗知道她心中焦急萬分,故而加快了步伐,幾步便躍到女子身前。
而此時女子彷彿已經用盡了所有力氣,整個身體摔趴到地上,雙臂試探着想撐起身軀,試了幾次卻仍然不能起身。
龍斗蹲下身來,抱着幼童放到她身前,好讓她能看的仔細。
“只是受了些驚嚇,並未有性命之憂”龍斗心生憐憫,輕聲的安慰着女子。
女子聽后並未有所動容,只是從龍斗懷中將幼童抱到自己懷中,面龐緊貼着幼童稚嫩的臉頰,緊緊的抱住一動不動,眼淚不斷的滴落。
從鎮子往西,到西山林處,隔着大約五六里的距離,路上大多都是一些早些年採礦遺留下來的碎石。
常人穿着靴履走上這段路都會覺得硌得慌,很難想像一個沒有任何修為的弱質女子,是如何光着腳板在這碎石上面跑了這麼遠。
“。。。。。。”
遠處傳來陣陣嘈雜的喧囂。
只見前方,有十數位漢子手中拿着糞叉,鋤頭,柴刀等等向此處跑來。
想必都是女子家中鄰里,聽到女子的哭喊聲趕過來救人的。
知曉女子與幼童都並沒有大礙,眾人也是都放下心來,隨後將女子從地上撐起。
女子被攙扶起身,不想腳底吃痛,故而柳眉緊鎖,輕咬朱唇忍着痛楚朝着龍斗躬身施禮;“感謝恩公大德,救我母子於虎狼口中”
龍斗趕忙將她扶起,撓着後腦苦笑道;“夫人不必如此,說來,此事全因我而起”
說完,龍斗趕忙躬身回了一禮。
眾人聽得一頭霧水,不明龍鬥話中之意,但無論如何,是這少年救了這母女二人,故而眾人將龍斗擁簇起來高高擎起朝着鎮子走去。
而身後的女子與幼童,則是被另兩位漢子背起,緊隨其後回到鎮中。
回到鎮裏,一眾人將龍斗抬到女子家中。
周圍的鄰里聽到女子母子平安歸來,都關切的前來探望,各自從家中帶來了不同的禮品,多是些雞鴨魚肉食物一類。
好幾戶人家,將帶來的食物燉成了好幾大鍋,也不需要桌椅,就以大地為桌,設宴款待今天的英雄。
另有幾個大漢端來了自家釀的糧酒,為龍斗斟了滿滿一大碗。
龍斗第一次接觸酒水,只見他模仿着眾人舉起瓷碗準備一飲而盡,可酒水剛剛入喉,頓感辛辣無比難以下咽,只得作罷。
惹得眾人一陣哈哈大笑。
夕陽西沉,天色漸暗。
而那些婦人們準備好了飯菜,並沒有與這群漢子一般席地而坐,舉杯痛飲,而是都湊到屋內去安慰着白天受驚的女子。
女子張氏,居於鎮西,丈夫是個獵戶,前年外出狩獵,便從此未歸,留下三歲幼子,女子獨自一人拉扯至今已三年有餘。
好在鄰里和睦,平時見面都已兄嫂相稱,百家幫襯之下,女子才能走到今日,無論如何也要將幼子養大成人。
想來,她的丈夫可能就葬在這西山的野獸腹中,若是自己的孩子再被凶獸叼走,這讓一個女子如何活得下去。
平時日子過的清貧,能省則省,故而腳傷並沒有請大夫醫治,只是敷了些草藥,用舊布包紮起來而已,畢竟請醫抓藥又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
入夜時分,今夜星辰漫天。
院中的漢子們都飲的叮嚀大醉,由自家的婦人攙扶,各回各家。
關於女子張氏的事情,龍斗已從眾人口中聽聞,待送走了所有人,龍斗在腰間摸索了一番將裝着銀珠的布袋掏了出來,放在手上掂了掂,臉上淡淡的笑了笑又將布袋塞進衣懷之中,然後便朝着屋內走去。
張氏看見恩公的身影,欲下榻行禮,但被龍斗阻止。
看到此時靜躺在張氏身邊熟睡的幼童,龍斗笑了笑,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張氏則是輕垂螓首,默默不語。
想來,此時已是入夜時分,張氏乃一良家女子,夫君不在家中,而此時屋內留有他姓男子出入,卻是讓人尷尬不已。
龍斗靜了靜,柔和道;“恕在下冒昧,夫人家事,在下已從眾位鄉親口中有所耳聞,夫人三年以來確實不易”
張氏聽后,面露淺笑,轉頭望着身旁熟睡的孩童,輕撫着他的額頭,溫聲道;“只要能將犬子撫養成人,一切便都值得”
龍斗靜靜聽着,心中卻是不覺得想到了柳老夫人,想到了那不孝子周長安。
龍斗從懷中掏出布袋,輕輕的放到張氏身前的床榻沿上,淡淡笑道;“這是今日的酒錢,多謝盛情”
張氏一見,明明是人家救了自家娃兒,怎麼還能收人家的錢銀,趕忙拾起硬是送還龍斗手中。
龍斗自然是不肯收,又將布袋推了回去。
可是張氏卻是鐵了心不肯收,又送還回來。
一來二去,“刺啦”一聲,布袋裂開,百顆銀珠滾落滿地。
張氏自覺失了禮數,趕忙起身下榻欲將銀珠撿還於恩公。
龍斗又是將其阻攔,之後自己蹲在地上一顆一顆的將銀珠撿了起來,又塞到了張氏的手中。
張氏心知眼前的少年心地善良,本來就失了禮數,若是再推辭下去,便算是不懂事了。
“恩公,奴家知您解囊相助,可是這一頓酒錢也值不來百顆銀珠,你這讓奴家有何顏面來面對恩公”張氏淚眼朦朧,雙膝跪在床榻之上,雙手捧着銀珠說道。
只見龍斗步子向後輕輕一撤,從張氏的頭上摘下來一根木質花簪,又朝着張氏擺了擺,爽朗笑道;“這隻華簪很是精緻,就當夫人您賣予我的”
“可是,,,可是,,,”張氏一時語塞,雙眸望着眼前的少年,眼淚滾滾而落。
龍斗心中並沒有什麼成就感,反倒是有一絲痛楚,不過臉上還是帶着爽朗的笑意,作揖道;“天色已晚,在下也應告辭,夫人,保重”
說完,不等張氏回應,龍斗便轉身離去,縱身一躍飛上屋檐,片刻功夫身影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張氏望着手中捧着的銀珠,朝着門外龍斗離去的方向,很是虔誠的磕了一個頭,久久未起。
龍斗來到鎮中街上藥堂門前,正好趕上藥堂的夥計準備打樣,龍斗便將張氏住宅的位置交代了一方,又讓他明天一早送上幾副治療跌打損傷的金瘡葯過去。
臨走之時,又問了問馨芸的情況,最後才放心離開。
慢悠悠的走着,月色之下,來回的端詳着手中的花簪,想着花簪戴在馨芸頭的模樣,龍斗淡淡的笑了笑。
片刻功夫,茅草屋便已在身前,透過籬笆看得清屋內的油燈還點着。
以往,到了這個時辰,草屋之中早就是漆黑一片。
沒有油,也沒有燈。
可自從龍鬥打獵回來之後,那些獵物的油脂便被製成了油燈。
光明,總是能讓人感到心安。
龍斗平時都是躍過籬笆回到草屋中,然而這次,他沒有選擇躍過去,而是輕輕的推開了籬笆院門。
月色之下,馨芸雙手拄着螓首坐在門前,獃獃的望着夜空的繁星,聽到推門的聲音后,立刻將目光轉了過來。
看見龍斗的身影那一刻,馨芸忍不住的掩面痛哭起來。
看的出來,她是在為早晨的作為懺悔,也看得出來,她已經在門外坐了好久。
等待着眼前少年的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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