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獨闖樞密院
金國平章政事袁府
書房內
袁潭是五十多歲的長者,面容清矍,眼神內斂猶如深潭,一副看破紅塵、與世無爭的恬淡神色,是一位胸懷乾坤的睿智長者。
能夠在疆域萬里、人口億萬的金國,做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執之位,機謀思變遠非尋常人可比。
“趙懷?這個有趣的少年,我已經聽過幾次名字了。”
似乎陷入了回憶,袁潭緩慢而又清晰的說道;“最初是在去歲寒冬季節,這個有趣的少年,能夠捕撈上來大量肥美的北河大魚。
回味那鮮美的滋味,讓人不由得就產生一種好感。
應該是上天仙佛的賜予,否則真的很難想像,一個12歲的少年,能夠捕獲如此多的鮮美水產。
次之,
關於這神奇的北河村少年,曠野雪地里陡逢銀狼仙的遭遇。
這個離奇的傳聞,後續在汴京城內外傳得沸沸揚揚,說法越來越神奇。
此事,朝廷也做過調查,確信大部分情境都是真的。
有些格外出奇之處,想必是旁人添加附會。
再次之:
就是在明記客棧發生的‘神靈顯聖’祥瑞了。”
似乎覺得稱之為祥瑞不妥,袁潭清矍臉龐上浮現出一絲微笑,把這個念頭抹去了。
“結合這個少年在駱府所為,還有身邊收攏的人才。
袁湯,為父判斷此子應該是個明白人,對金國朝廷國祚斷絕,早已有所安排。
尤為難能可貴的是:
趙懷這個少年沒有你的條件,無從知道政軍兩界秘聞,所得的信息都處於社會下層。
僅憑民間一鱗半爪的消息,能夠得到相同的論斷,說明他比你強上不止一截,乃天縱之才呀!”
袁湯公子恭敬的坐在下首,目光撇了一下穩重的大哥袁鏨。
見他沒有說話的慾望,帶着些希冀問道;“父親大人,既然您欣賞趙懷有天縱之才,起了愛才之心,能不能翼護則個,幫趙懷度過這一次大劫呢?”
“呵呵……”
袁潭神情慈祥的笑了,目光轉向大公子袁鏨,目光中透露着探尋之意,這是考校大公子袁鏨了。
“父親大人,我覺得此子出身高貴,卻自幼失牯,年幼時歷經磨難,更經歷過生死大劫,比尋常人早熟那是有的。
綜合後來諸多神異之處,讓人百思難解。
由此觀之,
趙懷此子命犯天煞孤星,迭逢大難又能夠逃脫,命格非常強硬,克親克長輩。
兼之心思慎密深沉,年紀小小就有狡兔三窟的準備,能夠成功絕非僥倖。
並且,趙懷善於收攏得用的人手,當出手時殺伐果斷,絕不拖泥帶水。
已經顯露出鷹視狼顧的奸雄本色,絕非易與之輩。”
袁鏨此人三十餘歲年齡,得益於家學淵源,自幼飽讀詩書,《春秋》、《史記》、《四書》、《五經》等儒家經典信手拈來,是一個學識淵博的中年才俊。
原任翰林院從事,更是博覽群書。
此後,曾任淮西路轄下徽城縣令,淮西路按察使司副使,后升任淮東路留守同知,協助主管一路的府縣,委實非同尋常。
兩年前,蒙古鐵騎大舉入侵。
山東及兩淮路相繼淪陷,迫不得已袁鏨回府待召,也是因為父親袁潭大人不看好金國朝廷,無意讓他繼續出任一方官佐。
大公子袁鏨與尚未出仕的二公子袁湯不同,他出仕宦途十幾年,政事經驗豐富,一眼就看出了其中不同尋常之處。
“不錯,鏨兒眼光看出了十之八九,已是非常難得。”
袁潭大人拈鬚而笑,心中對兩個兒子非常滿意,這是他一直引為自豪的事情。
袁府家教森嚴,這兩個嫡子沒有辜負自己厚望。
“父親大人,您說我看出了多少?”二公子袁湯頗有一份爭強好勝之心。
“呵呵!最多四分。”
“啊……才這麼點兒,我和大哥相差有那麼大嗎?”
“最少,鏨兒沒有懇求為父翼護趙懷,僅從這一點上來看,你就遜色三分。”
“孩兒不懂?”
袁潭雙目微閉不再作答,二公子袁湯只能把求助的目光看向大哥,猶帶着一絲不服氣的神色。
大公子袁鏨知道父親的意思,開口為弟弟詳細解釋;
“趙懷此子小小年紀,顯露出鷹視狼顧的奸雄本色。
在這個亂世里,如果此次能夠大難不死,最少也是個混世魔王的角色。”
“那我們為什麼不能夠示之以恩?”
“哈哈哈……凡是野心勃勃之輩,皆是心性涼薄,殺伐果決的人,怎麼會為一點恩惠束縛。
用之過於鋒利,反傷其主,絕非輕易可拉攏的,此事斷不可違。
這種人恩怨分明,也不可以貿然得罪。
否則,若是命格不夠硬,反而禍及自身。
由趙氏一族族老趙亮可知,僅僅一點嫌隙,就招致了覆家滅門之禍,可見危害之烈。”
“那……我們幫他一把,留一份香火情總是好的。”二公子袁湯還是有點不服氣,嘴硬的反駁。
大公子袁鏨見父親大人沒有睜開眼的意思,無奈的說道;“凡野心勃勃之輩都有三災六厄,如果命數足夠,自然能夠逢凶化吉,遇難呈祥。
就像山野叢林中的老虎,要麼夭折,要麼成長為一方之主。
這是必須要經過的磨難,旁人插手不得。
二弟,你記得否,三國呂伯奢典故?”
二公子袁湯恍然大悟,不由心悅誠服的說道;“大哥,我不如你多矣!”
“錯,你只是缺少歷練,少了一些人情世故罷了。”
兄弟兩相視而笑,兄友弟恭的佳話,令書房裏充滿了一份溫馨的氛圍。
根據《魏書》記載;
曹操謀刺權臣董卓未遂之後,倉皇逃出京城,惶惶如喪家之犬,幸得老人家呂伯奢收留。
彼時,呂伯奢去鎮上購買東西。
曹操聽見呂伯奢的家人在弄鍋碗瓢盆,發出很大聲響,曹操是受董卓通緝追拿的要犯,立馬起了疑心。
“疑其圖己”,遂把呂伯奢一家全殺了。
後來才知道原委,這個叫做“誤殺”。
有的時候,想送人情不見得是好事,必須要拿捏好分寸,如果趙懷連汴京府的通緝都逃不出去,此人以後的成就也不可能大。
七日後,黃昏時分
高大的樞密院衙門巍峨聳立,門口頂盔貫甲的軍卒煞氣凜然,持戈挎刀守衛在衙門口。
衙門口兩側高大的石柱上,巨大的石雕狼頭神態猙獰,作仰天咆哮狀,更增加了這一處軍國重地的威嚴。
女真一族世代漁獵,篤信狼圖騰,軍府重地樞密院衙門以此作鎮衙神獸,也在情理之中。
此時,臨近下值時間。
樞密院轄制下十二房官吏,三三兩兩的離開衙門,嘴裏討論着晚上飲宴一番。
一個面色蠟黃的中年武官,腳步匆匆的自外面而來,被衙門口的守衛攔住:
“你是什麼人,知道這裏是什麼地方嗎?就敢悶着頭亂闖。”
“哎呀!是下官的不是。”這名面色蠟黃的中年武官,滿臉陪着笑容:“還請這個大哥方便則個,上面催的緊,下官遷調文書一直沒有下來。
這不,想到支差房去看一看,得罪了。”
說話間,一個五兩的紋銀悄無聲息的溜進了對方的袖籠里,這是常例。
“早幹什麼去了?
行了,趕緊去吧,不要在這裏磨蹭了。
這時候上官都已經下值了,現在進去,還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人。”
戍守校尉不耐煩地揮揮手,就像趕走一隻蒼蠅似的。
每天到樞密院來辦差的武官太多,走馬燈似的換個不停,誰耐煩管他們這些閑事。
只要門包給足了,戍守軍卒就是個擺設,沒多餘心思管閑事。
“謝您了。”
面色蠟黃的中年武官客氣地回應一聲,邁步走進了樞密院衙門,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此人正是趙懷裝扮,他的膽子越發大了,竟然敢孤身獨闖軍門重地。
雖然外面有少年們接應,一切都安排周密了,準備了諸多的後手。
這件事依然兇險萬分,萬一事情敗露,就是身死道消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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