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23.消散在風中的名字
無需守靈,黎曼便遣人早早回去休息。我們轉身離開這個氣氛沉悶的地方,走到墓園入口,三人的羽絨服被掛在一旁的欄杆上。返回途中,我們不約而同地抽搭着鼻涕。
“回去洗個熱水澡,”黎曼道,“感冒發燒了就不好了。”
這最後一句話像是說給我聽的。
深層含義,理解起來大概就是,你生病了還要繼續浪費我們的時間,你趕快去ATLS,我們也趕快忙正事。
事實上,黎曼的忠告是多餘的,我已經想好了我的出逃計劃。
入夜。
正午時我在房間內狂灌板藍根,不知不覺竟然有些果腹感。索性省去了中午的午飯錢,倒頭大睡,再醒來已經接近黃昏。
晚飯依然是分頭解決,畢竟三個外地人同行有點扎眼。
我並沒有太急着回旅館,而是在旅館後門附近兜了幾圈,確定了一家書店的位置,然後走入旅館隔壁的小餐廳,飽餐了一頓。
東北的吃食給人的感覺是“實在”,你在點菜的時候老闆總會頗有些挑釁意味地逗你說出“來一箱啤酒”。這是東北人特有的熱情好客,尤其對於我這種外地人來說,東北人會在親眼見識你的酒量后“準確”地猜測你的老家。
我真心體會到,板藍根算幾毛錢的東西,沒有什麼比東北的酸菜魚更能驅寒。
結賬時,我掏掏口袋,確認水晶蝴蝶刀和細鐵絲都在。
我打開與蝠姐的聯絡頻道,蝠姐的話匣子迅雷不及掩耳盜鈴兒響叮噹之勢隨之解封:“你搞什麼飛機啊!今天至關重要的一天你就這麼把我晾在一邊自己快活去了?你倒是輕鬆了我可是無聊了整整一天啊一天!你還讓不讓我晚上給你幹活了!啊!”
“抱歉。我只是覺得……祭奠應該專心一點。”我後悔放蝠姐這隻哈士奇出來咬人了。
蝠姐成功被噎住。
在我走出餐館,到走進書店這一路上,蝠姐一直在小聲bb。我警告道:“要是我開始寫東西后再聽到你的聲音,我就當場割喉自殺。”
“咳咳咳嗯。”蝠姐有些尷尬。
我找到一個靠窗的角落,卸下雙肩包放在對面的椅子上,要了一杯濃縮咖啡,執着地開始寫字。
我用的是那種學生才會用的墨囊式鋼筆,這樣就可以隨身攜帶很多備用墨囊,不至於文思泉湧的時候落得沒有墨水的尷尬境地。說實話,我竟開始有些依賴這個奇怪的本子,好像現在讓計劃繼續下去的動力中,將自己的經歷有朝一日講述給世人也成為了那麼一點點理由。
想到這裏,我刻意查看了一下背包里的墨囊袋,五十隻墨囊整齊地碼在袋子內,不多不少。
“喂,你是什麼時候置辦的這些傢伙?不錯嘛。”
“還不是因為你天天睡覺?”我嗤之以鼻,“我還以為,那個什麼電視機有倒放功能。”
“……你在這裏呆十天半個月的試試,看看你不整天睡覺。”蝠姐總是在抱怨這些事。
我拿出手機,打開屏幕,還有百分之八十的電量。我定好十點半點的鬧鐘,繼續埋入往事的洪流中。
我的計劃從這個鬧鐘開始。
十點半,其實並不難等到。主要是當一個人沉浸在一件事中的時候,時間會流逝得格外迅速。這家二十四小時書店在夜深人靜過於顯眼,是暴露自己的好地方。
手機微弱的震動提醒我該抓緊時間實施計劃了。我合上筆記本,靠在椅背上,緩緩閉上眼睛。
再次睜眼,我第二次到了這個黑色殿堂一般的地方,腳上銬着腳鐐,手裏握着一把槍。
我試着叫了幾聲:“蝠姐,蝠姐……..”
“收到。”蝠姐的聲音聽起來十分有精氣神,“你交代的我都記着呢,放心。”
“嗯。核對一下任務代號。”
“我說,你這嚴格意義上來說是自己防自己啊。算了,任務代號:狩狼。”
“沒問題了。”我舉起手槍,準星套住白鴿布偶,扣動扳機。
————潛行之蝙蝠————
我在圖書館的廉價木椅上睜開眼睛,迅速抬手看錶,才過了不到五分鐘。
“你那邊聽的很清楚吧。”我晃晃腦袋。
“嗯,很清楚。”
“那麼行動就正式開始了哦,少女。”
我迅速將筆記本裝進背包,在桌上放上五十元錢,抄起背包走出書店,拐進小巷,摸到旅店後門。
司硯的房間還亮着微弱的燈光,我為了保險,問了一句:“不會有人發現吧?”
“放心,黎曼雖然對我有所懷疑,但還不至於到查房的地步。”
我摸摸下巴,從口袋中掏出那根細鐵絲,用匕首切成兩截,伸進鑰匙孔里摸索,一邊道:“我說,跟你說過多少次,我要兩根鐵絲,結果你就給我準備一根。”
“你技術好,給你根頭髮絲你都能搗鼓開,滿意了嗎?”司硯有些幽怨。
我挑挑眉,將鐵絲向上一頂,“咔噠”,門鎖被撬開了。我急忙拉開小門,閃身進去,從雜物堆中扒拉出那個早就被藏好的行李箱。
鐵絲沒了用處,被我扔在雜物堆中。我拆開手機殼,丟掉原來的電話卡,插上新買的無記名電話卡。從原路返回,輕輕合上門鎖,提着行李箱按照規劃好的路線繞過旅館。
公墓的一邊靠着一個小山包,距離白永樂的墓地不遠。我穿行在小巷中,這個季節的長春也是很冷的,天上連星星都沒有——我想起這兩件毫無關聯的事。
繞了一大圈,我走到了小鎮的邊緣。
司硯剛剛到達長春時,花了兩百塊錢跟一個小酒店的老闆買了一條消息:今晚有個施工隊在小鎮北邊不遠處放炮開山,這正是不可多得的好機會。
透過公墓低矮的圍牆,我隱約能看到那座小山包。確定了目的地點,我先將背包掛到圍牆另一邊,把行李箱扔過去,隨後助跑翻身越過圍牆,取下背包。
“標準逃學姿勢。”司硯自始至終都沒吭一聲,這句評論肯定是憋不住了才脫口而出。
“什麼逃學,你當我都是混飯吃嗎……”我趁閑聊的功夫觀察了一下四周的環境,明月高掛,夜深人靜,正是鬧鬼……不對,掘墳的好時機。這句話好像哪裏不對。
我快步跑起來,一座座墓碑找過去,在那個熟悉的角落,看見了名為“白永樂”的墓碑。
“這裏沒錯了吧。”我擰擰脖子上的筋骨,扭了扭腰,一副干架的氣勢。
“我就應該給你預備一把鐵鍬,自己掘墳。”
我拉開背包的拉鏈,取出那個墨囊袋,取出八個墨囊,分散放置在墳頭邊,按下囊尾隱藏的小按鈕,墨囊頭上的塑料珠便閃爍出紅色的光。我握着遙控器,拉着背包和行李箱退到十五步遠的地方隱蔽好,眼睛直直盯着遠處的一座小山。
三,二,一。
遠處的小山山腳處爆發出一小團火光,我看準時機,按下爆破鍵。
墨囊炸彈的爆炸聲與開山的爆破聲成功混在一起,白永樂的墳墓邊塵土飛楊,炸得墓碑幾乎倒下。我彎腰走去,棺木已經基本被炸出形來。
我掏出水晶蝴蝶刀,扒拉開礙眼的沙礫,露出幾把做工精緻的銀鎖。我握緊蝴蝶刀,臂肘猛地用力,刀刃與銀鎖的鎖把相撞,鎖把應聲而斷。我撿起那把銀鎖,質地還算很軟,純度很高。我將銀鎖收入背包內,着手破壞剩下的七把銀鎖。
破壞銀鎖比我想像中要費時得多,耗費了多餘的體力。將八把銀鎖全部處理掉后,我直起身子,折了折手指關節。
接下來是解決棺蓋的問題。白天司硯參加葬禮時,我觀察到,那幾個漢子抬棺木十分輕鬆,按照黎曼的性格,她為了保險,一定在棺中裝入與一個成年人體重相仿的物件。刨去這些,這棺木的材質四捨五入應該很輕,至少不像普通棺木那樣沉重。不然,也不至於用八把銀鎖鎮住棺材。
我雙手抓住棺蓋,用力向上提,棺蓋果然沒有預想的那樣沉重,我借勢一推,棺蓋被整個掀開,月光照入棺材內部,映出槍械頗有美感的輪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