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不眠之夜
“什麼？”易家古稀之年的和奶奶，大拍一聲那莞香木做的香桌，大罵道：“你再說一遍，這小兔崽子失蹤了？跑了？”一臉怒容，耳邊幾根凌亂的銀髮都直立了起來。
“這小崽子還說我們若男天煞孤星！我看他才不是什麼好東西，當年要不是嘉寧早已許諾於人，我才捨不得將我的若男嫁給那等齷齪之人！別讓我在逮着他，否則我非扒了他的皮不成！”廳堂之中的一眾小輩，望着眼前這怒火沖沖的和奶奶，再想想往日裏和藹可親的模樣，頭皮一陣發麻！暗道：這姐夫，哦應該說是那姓白的，以後要是被和奶奶發現了......想想都可怕，一個個不禁打了個冷顫。
眼瞧着易家的孤寡婦孺將易若男攙扶回院中，徒留下一扇緊閉的沉香木門，一眾商客各懷心思的離了易家而去。
沸沸揚揚，喧鬧了一天的大門口終於清靜了下來，當然若是細心觀察的話，還是能夠發現在易家附近的街頭巷尾依然蹲守着一些不肯離去的客商。當然這已不是易家人所關心的問題。
易家大屋之內，失了主心骨的一家老小習慣性的齊聚於此，除了老祖宗莫蘭兒，自和奶奶以下兩個姑姑輩的嘉芸、嘉茹，以及他們的子女以及易嘉寧的女兒們，其中自然也有那臉色蒼白的易若男。易家遭逢此等事情，身為莫蘭兒女婿的麥良都領着孫女念香匆匆趕來。家中的幾個年久的長工，加之一起整個易屋廳堂也是不下十數人。
較之此刻冷落的門前，此處倒是另有一番不同！大人們在和奶奶一陣污言穢語之後，無人敢吱聲，倒是眼下那幾個孫兒輩的後輩在那唧唧喳喳罵個不停。總歸一句話，能主事的默不作聲，年紀小的在那鬧個不停。
對於易家這麼一個算不得大的家庭來說，數百年來的傳承，使得她有着自己獨有的規則，那就是家中的女子不得過問家中大事，就好比前清乃至前明甚至更遠的封建朝代，後宮不得干政一般。這就造成了易家女子性格的畸形發展，遇着大事無不例外，清一色的閉口不言。可如今不是易嘉寧那當家的主心骨還在的時候。如今債主已經逼上家門，躲是躲不過去了，眼下之際當時需要拿出一個權宜之計。
易嘉寧雖說不在，然易家老祖宗莫蘭兒依舊健在，只是還在香堂閉關之中，任誰前往都是無功而還。
“和奶奶、芸姑姑、茹姑姑，你們倒是說話啊！”心直口快的易二小姐易招娣滿臉怒氣的說到。
“就是嘛!這和我們易家有什麼關係，那姓白的真是不要臉，甩手跑路也就算了，還將這等禍事甩給我們易家！”應聲的卻是屋中一左右各拉着一五歲孩童的少女，估摸着也有十五六歲了吧！正是隨祖父麥良一起前來的念香。
“姐夫羞羞臉！悅和不喜歡他了”那左邊的五歲孩童易悅和稚聲細語道。
“悅和，那是不要臉！不是羞羞臉！都跟你說幾遍了！怎麼就是記不住呢”年長的姐姐易招娣嗔怒道。
“哦~！”悅和應答着。
“招娣！是誰讓你這麼教悅和的！她才幾歲呢！”一直沒有出聲的芸姑姑，也就是易嘉寧的親妹妹，聽了這話才皺了皺眉訓斥道。
“本來就是嘛！這事情憑什麼算到我們易家頭上來，再說了......”話還來不及說完，便被姑姑嘉芸給打斷了。“自小送你去香港讀書，學習這麼些年回來，就學成這個樣子？我看這學不上也罷！從明日起你就在家中學習洗香曬香的一切事宜！”
“我......我......”本還想分辨幾句，此刻卻看到另一個姑姑嘉茹投來的目光，頓時閉上了嘴。
六十多歲的麥良站起身來，開口的第一句話，說的並不是如何面對明日的客商，也不是針對客商手中的合同款賠償與否，而是出人意料的說了句：“易家這麼些年，風風雨雨走過來實屬不易，現在嘉寧也去了，家中的撐天柱沒了，我看這天也着實需要變一變了！”
天，何謂天？封建王朝三綱五常君權制度根深蒂固，所謂天，自是指的權利、制度。前些年隨着宣統宣佈退位，封建社會隨之終結，迎來的社會潮流，正是改天換地。然而對於易家來講，換天就意味着要講當年遺留下來的一些規矩祖訓全部推翻。
在以前也許，或許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是眼下易家除了女人還是女人，根本沒有人能夠出來主事，那根深蒂固的祖訓有如何能維持下去呢！毫無疑問，易家到了必須要做個決斷的時候，總不可能任其頹敗下去吧！
作為一個不算外人的外人，麥良選擇這個時機，當然是那權衡再三的。易家雖說是一脈傳承、七代相傳，但依舊有着不少本宗的易家親戚，在易家此番風景之下，難免有人打着不想讓易家女兒香就此沒落的旗號前來橫插一杠，到時候易家也許還姓易，但女兒香卻絕不會是那名聞天下的易家女兒香了！
屋中眾人神色各異，若有所思，彼此之間交換了一下眼神，無不例外的看向了此刻失魂落魄的易若男。屋中一片寧靜之聲，只聞見院中梧桐樹葉在微風中沙沙作響之聲，還有便是屋內那略帶沉重的呼吸聲！
堂屋內那沉重的呼吸聲經久不息，就連先前那憤憤不平的易二小姐此刻也恍如大敵，掩嘴不語，一雙圓目轉來轉去，最後目光同樣的落在身旁的姐姐易若男身上。
“還！我們還！”一聲鏗鏘有力的話在眾人耳邊響起。
易若男在說完這句話，才意識到先前屋內的安寧以及家人的目光。
“我說錯了嗎？商人不是以誠信為本么？再說我與他夫妻一場，他不仁我不能不義，如若不然，外人將如何看我易家！再說我有把握將這事壞事變成好事！”然而當易若男義正言辭的說完，家人依舊沒有任何錶示，只是獃獃的看着她，期間麥良與和奶奶交換了一下眼神，微微一笑。
“恩~”和奶奶似回過神一般，笑答道：“恩，這一切就都交給你辦了，希望你不會讓我們和你太奶奶失望！”一語雙關的一句話，全堂屋的人估計也只有那五歲的悅和、悅樂與當事人易若男沒能明白了吧！
易若男此刻依舊沉浸在如何處理明日客商之事，哪有心思去想那言外之意，當下便拉着目瞪口呆的易二小姐易招娣朝自己的房間而去，估摸着是商量明日的應對之策。
上座的麥良與和奶奶再次交換一下眼神，同時笑了起來，笑得屋中其它眾人一臉莫名。
這夜已註定不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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