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李家三脈”
許三，青城山人，平日裏以砍柴打獵為生。往年這個時節，他該窩在家裏過冬的。可今年不知怎地，一撥又一撥的外鄉人，不停地在山裏瞎打聽着。百無聊賴的他，為了多賺份銀子，成了附近甚是出名的嚮導。
“唉，銀子雖好，可就怕燙手啊。等再撈上幾筆，小老兒就攜一家老少找個地方重新開始生活了。”
青城山裡能有啥子寶貝，值得這群龜孫這麼拚命？許三雖大字不識一個，但常年與獅虎打交道的他，在那些人眼裏看到了獸性。一個人知道多了，也不是什麼好事啊。人知足才能長樂啊。
三間小木屋，一塊菜畦，一間雞鴨舍，外加一排籬笆，這就是許三的家了。許三中年喪妻，膝下有二子，因家貧的原因皆給人當了上門女婿。就目前而言，說他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也不算過分。他這麼拼還不是彌補一下當爹的愧疚？上門女婿有幾個過的好的？
最近家裏來了一個年逾半百的人。此人說著一口官話，張口閉嘴那皇城根下的事。老許多年寂寞慣了，起初也樂意聽他絮叨。可這廝翻來覆去的說的都是些什麼前明抗清的事，故事裏的人物都大名鼎鼎的很。諸如張獻忠、李定國、孫可望等。慢慢地老許發現自己就開始被人牽着鼻子走了。這些人哪一個不與‘大西皇帝寶藏’有關？
石牛對石鼓，銀子萬萬五。有人識的破，買進成都府。這個歌謠試問蜀地哪個不知哪個不曉？
“這位爺，今天小老兒運氣不甚好，咱哥倆就指望它下酒了。”許三推開籬笆門，對坐在院內發獃的半糟老頭子招呼起來。‘撲棱撲棱’他手中的野雞不停的扇着翅膀。
夕陽西下，落日的餘暉灑滿大地，那老頭子席地而坐，只是‘嗯’了一聲，繼續盯着地上的螞蟻在搬家。
許三走上前一看，只聽他心痛的喊道，“孫老哥兒，哪有這麼敗家的？用槐花蜜做餌，桃花酥作料？就為了看個熱鬧？”
那被稱作‘孫老哥兒’的糟老頭子，似乎沒有聽進他的話，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不拿出點本錢來，誰演戲給你看。”
怪言怪語聽的多了，許三早已習以為常。
許三將那野雞‘開膛破肚’收拾的乾乾淨淨后，在其中擱置了幾位中草藥，接着放到砂鍋里，慢火燉起來。正當他拿着蒲扇優哉游哉時，猛地打了個機靈，大大咧咧道，“孫老哥，家中沒有酒了，你說我這腦子，回來的路上還記着這回事呢……….”
那被稱為‘孫老哥’的人，與這許三兒雖相處的時間不長，但也知道這鰥夫是個婆娘嘴，有事沒事絮絮叨叨個沒完。還未等他說完，便一個咕嚕坐起來，搓了搓手，又撿起了那小半塊桃酥往嘴裏一扔，咕噥道，“小老弟啊，哥哥哪能整天吃白食啊，以後說好了，酒我來買。天寒地凍的時節，不吃飽喝暖扛不住啊！”
許三望着那人的背影消失在視線外，重新往火堆里添了點木柴，聽着那‘咕嘟咕嘟’的湯沸聲，竟有些乏了。
走了不知多遠，孫瑜停下了腳步，他長吁一口氣，凜冽的寒風如同刀子一般從他的臉上劃過，此刻的他既有些興奮也有些許恐懼。興奮的是從今以後，再也不用提心弔膽了，在京城的時候每日起來都要看看腦袋在不在。長這麼大，第一次感覺他這個半截身子入了土的人，竟然也能掌握命運了。一想到這兒，他的嘴角漏出一副嘲諷的笑容。有一句話，他在心裏沒敢說，“就怕死也成了奢望”。
村西頭的酒館，今日的生意，依舊是那般蕭瑟。初來這名叫‘王府集’的村莊時，孫瑜曾遠遠的暼過一次，今日走近些再一看，店內還是老樣子，‘李家酒’的幡子在風中‘噗噗地’飄着，一個老嫗穿的甚是嚴實不停地在踱着步，一個老頭嘴裏叼着一把旱煙槍‘叭叭’地吞雲吐霧着。
身着貂皮在風中甚是玉樹臨風的公子哥，回過身來，朝孫瑜擠了一個笑臉，“這位大叔，莫要覺得怠慢了。家中的老僕往日裏便是這般閑散的。我這東家實在不敢朝在家中辛虧了半輩子的老人耍橫的。有啥吩咐，我來。”
孫瑜掃了主僕三人幾眼后，抬腿朝那幾大酒缸走去，端詳一番后，來了句，“鄉下人窮，打點便宜的便好了。有沒有喝着不僅辣嗓子，勁還特別大的那種？”
待客人說罷，那一直抽旱煙的老頭子，拿煙袋鍋朝地上磕了磕，嘴裏嘟囔道，“去去小安子，你們段家幾代人都出不了個讀書種子，都快成心病了。家主這次叫你來這苦寒之地，是鍛煉你心智的，可不是叫你破罐子破摔的。別到時候，天還未降大任於你，便廢了。一邊待着去，你小子分得清這些酒么？”
被當做廢人的段安，高呼一聲，“百無一用是書生！”頭也不回的進了內間。
酒肆的老頭給孫瑜灌了幾大葫蘆，一句客官好嘞，便不再言語了。孫瑜在北京城時，也算是見過各路神仙了，哪只來了蜀地特別是回家尋寶后，見的人一個比一個怪。他剛想問問，這花生米和豆腐乾怎麼賣的，拿起旁邊的傢伙什自己稱了些，留了約莫夠數的幾十文錢，帶着酒葫蘆便走了。臨出門前，還來了一句，“爺們不可一日無酒，若是錢不夠，下次補上便是了。”
過了一會，段安從內間走了出來，此時的他哪裏還有半分君子的溫潤如玉，臉陰沉地很，眼中彷彿要噴火似的，只聽見他咬牙切齒道，“若是先祖二子一脈的人告知，且我手中還有畫像。現在我還不知道仇人長什麼模樣呢。雖說當年的恩恩怨怨過去了，但一個三姓家奴又怎麼配打那份寶藏的主意。張獻忠的銀子就算沾了血，他們老孫家的後人也不配拿！看這架勢，我李家三脈後人快要聚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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