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落難的鳳凰不如雞”
‘篤篤.........................咣咣’。北京城裏某一衚衕，兩名更夫，一人拿着鑼，一人拿着梆，正打的熱火朝天。不一會又聽見二人一聲齊吼，“天干.......物燥.......吆，小心..........那火燭........吆”
待巡視完畢，他二人就要折返時，忽見到不遠處，有倆身似婦人相貌的，在那府門前掛紅燈籠。出於好心，兩名更夫一時間駐足起來。這一胖一瘦的更夫均想，“哪家的男人這般沒出息，掌燈這種小事都要叫婦人來拋頭露面，萬一有賊人出沒，壞了女眷的清白又該如何是好........”
等到那紅燈籠高高掛起，這倆更夫才看清上面的‘孫府’二字！
一時間，只聽得那胖更夫‘呸’的朝青石路上吐了一口痰，然後又用那粗壯的公鴨嗓子罵道，“狗娘養的，真晦氣，原來是姓孫的他們家，虧得老子還心思要當回大善人。”
那瘦更夫自然是知道自己搭檔秉性的，他趕忙拽了拽那胖子的衣袖，示意他噤聲，接着又小聲嘟囔道，“老哥小心禍從口出。”
那胖更夫知道那戶人家雖落魄了，但也絕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只是他實在瞧不起‘那孫府上下’的德行，醒過神回過味來，心裏雖后怕不已，但還是依舊大大咧咧，“一個三姓家奴，猖狂什麼，家裏的爵位一削再削，只怕將來還不如老子呢。到底是沒卵蛋子的孫家啊！”
‘篤篤..................咣咣...............’又是一陣敲鑼打梆子聲音...........................
待那一胖一瘦的更夫走遠后，那年紀較小的丫鬟勸慰道，“夫人，切莫聽那些粗鄙的人嚼舌根子，老爺沒事的。”
“煙雲啊，煙雲，你年紀尚小，還不懂官場上的學問，如果連販夫走卒都知道的事，那隻怕今後京師的官場再也不會有我們的一席之地了。有些人百餘年前就該死個乾乾淨淨，結果卻苟且偷生了。當先祖做出決定的那一刻起，就該知道後世子孫會有報應的.............”說道這兒，那身着絲質綢緞衣服的婦人開始忍不住抽泣起來。
那叫煙雲的丫鬟，見主子又是這般，再也不敢接話了，小心翼翼地攙扶着婦人進了宅院。
穿過天井，繞過迴廊，當主僕二人回到廂房時，從屋外遠遠就聽到有人在撒酒瘋，“暮楚那個小蹄子呢？自打朝廷不讓我孫家襲爵以後，這賤人幾時給我過好臉？她以為自己是甚麼玩意？要不是她是某大人賜下的，老子我早就打死她了..................”
那人還要繼續說下去時，突然間‘啪’地一陣耳光聲響起，接着屋內傳來年輕人的嘶吼聲，只聽見他不滿道，“三叔，你打我作甚？”
那被他叫做‘三叔’的男人，一臉的皺紋，滿頭的華髮，弓着背，打完那耳光后看那架勢頹廢了許多，似乎一陣微風就能吹垮他，望着在桌下撒潑打滾的侄子，老人家心裏一陣難受，“這孩子面黃肌瘦，眼圈烏黑，氣力虛無，看似強壯，其實早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只怕是個短命鬼啊.......”
儘管哀其不爭，但老人還是諄諄教導着，“宏相啊，有些事你明白就好，幹什麼要說出來，你也老大不小了，所謂禍從口出，你覺得家裏還能經得起折騰？。”
那叫暮楚的婦人，剛才聽到夫君這麼說自己，突然間只覺得心裏那僅存的情分消失殆盡了。她確實不是孫宏相三媒六聘娶回來的正妻。可是儘管如此他當真吃了熊心豹子膽敢這麼羞辱自己么？猶記得五年前，孫府公子宏相可是‘奉命’娶了兩位璧人回家的。那個時候還有一個女子叫‘朝秦’。
對於自家相公是什麼樣的人，暮楚未嫁之前從來就沒敢奢望過，或許她都不知道自己這輩子能嫁人，她是一個諜子。一個由皇帝心腹大臣直接領導的‘死人’。如果不是妹妹朝秦意外的死了，老孫家這一輩子都不會知道她二人的底細。
‘朝秦暮楚’據說這還是當今天子直接賜下的名號呢。一個皇家諜子暴斃在大臣家裏，試問宮裏的那一位如何能忍？
孫宏相家祖上也是出過‘王’的人，其先祖孫可望不就是順治皇帝賜下的‘義王’么，只不過像老孫家這種三姓家奴，實在不遭人待見。自順治后，其家族爵位一削再削，直到今時出了‘朝秦’之死後，乾隆皇帝更是大怒，大筆一揮，“孫可望家族子嗣今後不可承襲”。
一時間，滿京師的人都知道，孫家這條狗，風光了近百年，終於要被烹殺了。
孫家收到的最後一份聖旨中，其上，碩大的‘朝秦暮楚’四個字，不知嚇破了多少人的膽子。
孫宏相雖說平日裏整天愛喝花酒，但腦袋裏也不是一團漿糊，這不他終於明白那‘朝秦暮楚’的含義了！皇帝削他老孫家的爵位，不正是因為天下大定，前明餘孽再也興不起風浪了么？朝秦究竟是怎麼死的，他再清楚不過了。自打青樓逛的多了以後，這廝口味越來越重。那一日於床榻上，姓孫的興緻勃勃想來個‘走旱道’，朝秦雖是諜子也受過這種媚人的訓練，但她覺得那是‘夫君’對她的輕薄。一時間耍起了小性子。朝秦與暮楚二人知道，自打進了孫府，怕是這一輩子都出不去了。自孫可望以來，朝廷名義上不知賜了多少女子，就為了尋一尋前朝的大秘密。一代又一代的諜子前赴後繼着。要想獲得秘密，自然得到孫家主人的歡心，朝秦本以為吊一弔他的胃口，徐徐圖之。哪知姓孫的惱羞成怒，偶然間竟抓到了她藏在玉枕下的短匕首，二人廝打間，姓孫的用匕首刺到了朝秦。那鋒刃上從來就是塗有‘沾血死’劇毒的，所謂毒物順着傷口，通過血液流通，直接流進五臟六肺。
朝秦死了，這對暮楚來說，不亞於驚天霹靂。她第一時間遣人去了‘粘桿處’的大本營雍和宮，將此事報告給了首領福康安大人。
朝廷的力量從來都是巨大的，‘粘桿處’一出，誰與爭鋒？
很快朝秦的死因便被查清了。乾隆皇帝的那份聖旨，間接的暴露了孫府埋有朝廷釘子的事實。這可不是一個好兆頭。近些天，孫宏相開始借酒澆愁，因為他自忖知道了不該知道的秘密，他開始明白，福康安這位年輕的權貴，當初為何送給自己倆貌美女子。他更害怕被滅口。按照往常，今日該是那暮楚出去‘述職’的時候。他不敢將這事透漏給別人，心中又有鬱悶，只好胡亂找個罪名污衊自己的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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