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牡丹花下死 6
室內安靜異常,唯有一串響亮的水聲格外刺耳。
樊策藉著月光看得清楚,縣令大人正目瞪口呆地坐在恭桶之上,許是他踹門的那一腳太過兇狠,郭縣令竟是面如土色、兩股戰戰,瞬時嚇得尿了。
白日裏飲多了茶,一尿不可收拾,縱是一縣長官也做不到收放自如。
郭定坤氣急敗壞地吼了一句,“滾出去,你這下賤的胡人!”
言畢只見樊策臉上殺氣驟現,右手緊緊握着刀柄。
樊策低頭回了一句“是”,又悄無聲息地退出了門外。
郭定坤忍不住用袖子擦了擦額上的冷汗,就在剛才,那個匈奴人想殺他!他的姐姐、姐夫瞎了嗎,難道不懂什麼是養虎為患!
長夜寂靜,唯有郭縣令時不時發出詭異又曖昧的聲響,侍衛們知曉樊策剛才被縣令一頓怒吼,此時相互傳遞眼神,既想放聲大笑,又只能裝作一本正緊的模樣忍住不笑。
郭定坤用袖子擦了擦汗,依然一無所獲,再這麼下去,他堂堂永安縣令豈不是會被一泡屎給憋死!
可是他越用力就越是渾身無力,累得癱軟在恭桶上,只好摸了草紙準備結束這一回合。
郭定坤剛一伸手,身後便也伸出一隻手來,蒙了一疊草紙捂住了他的臉。
永安縣令嚇得一聲慘叫,聲音卻“嗚嗚”地被草紙堵上,半天也叫喊不出來。捂着草紙的那隻手雖然乾枯,力氣卻大得驚人,郭定坤掙扎了一會,竟被活生生捂暈了過去。
待他稍微清醒了些,已經被人五花大綁捆了手腳,臉上矇著的一疊草紙從裏到外濕了個透,口鼻近乎不能呼吸。
郭定坤瞪大了一雙眼,驚恐地盯着居高臨下的黑衣人,這人渾身上下捂得嚴實,唯獨一雙丹鳳眼格外惹人注目。
這人的眼神並不狠戾,似乎還帶着漫不經心的笑,卻叫郭縣令心裏發毛。
黑衣人將恭桶倒了個底朝天,剛才郭定坤一瀉千里那泡尿如飛瀑一般飛流直下,盡數潑了自己一臉一身。
永安縣令最喜歡用“貼加官”的方式刑訊逼供,他自認為是永安縣的衣食父母,愛民如子,體貼下屬,即便是在牢獄之中也從不嚴刑逼供,更不會見血。
貼加官的手法最是溫和,即以一張草紙蒙在犯人臉上,獄卒抿一口燒刀子,“噗”地一聲噴在刑犯臉上,然後再蒙一層草紙,如法炮製。大約在加到第五張草紙之時,再不怕死的硬骨頭也會招供。郭定坤最喜歡觀看被貼加官折磨到窒息的刑犯們,那一張張或驚恐或扭曲的臉。
他不曾想過今日會受到這般折磨,滿臉的尿騷味不說,口鼻之中也被灌入大量的尿,幾乎要憋死了。
黑衣人依舊眉眼含笑,踱步至窗邊,而後一躍而出。
站在門口的樊策最先聽到聲響,作為習武之人,室內的舉動近乎都聽得清楚。
他的視線移動到窗口,立即大叫一聲,“有刺客!”
廊下的侍衛與門外的官兵一擁而上,追着越窗而出的黑影而去。
樊策猶豫了一瞬,便也衝上前去抓捕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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