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紅豆玲瓏骰
邵光清此次和眾師兄隨師父受邀來到幽州,早已提前了解到幽州情況,知道這位張公子不管在朝廷還是在江湖都是首屈一指的人物,如今自己先行到了,又恰巧與之相遇,自然要在他面前表現一番,也不致墮了自己“胡非先生弟子”和“萬劍驚鴻”的名號。
他身如鬼魅,猱身而上。徐行見他劍法並不新奇,但強在招式迅捷無比,尋常劍法被他使將出來竟快出數倍,威力也是強出數倍。徐行與他對敵,卻不再如初時那般招招後退,反而使出攻招,層層逼近。他速度雖不及對方,卻多了幾分變化,添了些許靈動。
轉眼二人已互攻二三十招。
“邵師弟,使‘蝶舞群芳’!”旁邊一人呼喊道。
邵光清一聽,腦內立時清明不少,心中大喜,口中喊道:“季師兄,你也到了?師父他們呢?”說著自己便像陀螺一般旋轉開來,一時間長衫飛舞,人影飄散,如同數個自己團團將徐行圍住,在他身邊周旋。
那人道:“在滄州我們便和師父他老人家分開了,我和賀師弟比腳力,先行到了。”說著走到張孝誠身前,拱手行禮道:“在下胡非先生門下季光滌,見過張公子。”他目光在張孝誠游龍劍上遊走幾下,自然是從這把舉世無雙的寶劍認出主人來的。
張孝誠見這人三十多歲年級,面目清瘦,聽他自報家門竟是胡非先生大弟子“電劍光影”季光滌,忙回禮道:“原來是季大俠,有失遠迎。”又將目光轉回邵光清和徐行打鬥上。他精研劍術,現下能夠觀看高手相搏,自然不願錯過半分。
季光滌道:“不敢。家師不日便到尊府,在下特先來通報。不想在此遇見邵師弟與人動手。”說著也專註於二人打鬥。
只見二人人影翩翩、劍影飄飄,一個疾若秋風,一個堅似磐石。秋風吹來,磐石巋然不動;磐石翻滾,秋風不沾分毫。
二人纏鬥已過數百招,風漸漸吹得略顯倦怠,磐石卻始終如初。邵光清自出道起,從未遇過如此久攻不下,招式中漸顯急躁。徐行瞅准當中破綻,當下運行真力,看準人影,直挺匕首刺他小腹,邵光清匆忙回劍抵擋,登時招式大亂。徐行深知他劍法厲害,絲毫不敢遲緩,探上一步順手一劃,不僅躲開他劍鋒,更刺在他左肋。
季光滌念及師弟安危,身形一折,如蒼鷹搏兔般射向徐行,徐行見其身形劍法如光如電,縮手退開已然不及,只得靜守門戶隨機應變。
不料季光滌劍至中途,忽的劍鋒倒轉,反手“嗤”的一劍盪開一個物什,季光滌也由此一滯,徐行乘機一蹬足,向後躍開。
季光滌身形兀停,後頭看究竟是何暗器向自己襲來,卻見一枚晶瑩剔透的骰子被整整齊齊從中破開,骰子中隱約可見半顆紅豆。季光滌看着骰子發獃,口中喃喃道:“是他來了……”
抬眼只見一個大漢自南向北虎行而來,轉眼已到近前。季光滌不管徐行,上前施禮,一聲“師……”字剛到嘴邊,不料大漢沖他一擺大手,把季光滌這句招呼硬生生頂了回去。
大漢走到骰子跟前,彎下熊背,輕輕拾起,小心翼翼吹凈表面塵土,如珍寶般放入懷裏,走到邵光清身邊,自言自語搖頭道:“真是可惜……”說話間扶住邵光清,大手一點,封住他傷口周圍穴道,拿出金瘡葯為他敷上,又從懷中掏出一顆藥丸塞進他嘴裏。
季光滌站在一旁,見他出手救助師弟,高興道:“多謝陸師兄出手相救,光滌感激不盡。”邵光清強忍傷痛也跟着拱手道謝。
大漢又一擺手,沖季光滌道:“我救的又不是你。只長嘴巴不長本事的東西。”
季光滌忙道:“邵師弟敗的確實可惜,若非……”他話聲一出邵光清便不住跟着點頭稱是。
他本心便想邵光清年級尚幼,經驗尚淺,比武輸了也並不稀奇。
不料大漢打斷道:“快住嘴吧,誰強誰弱我又不瞎,還用你說?可惜什麼?可惜沒讓你偷襲得手?還是可惜阻礙了你們以多欺少?就得功夫上邊見高低,別整沒用的。”
季光滌本以為他說“可惜”是為邵光清惋惜,又聽他說“不長本事”是怒其不爭,不料會錯了意,只得連連應道:“是,是……”。
這邊林泉拉拉徐行衣角,低聲道:“人家又來幫手啦!”林泉雖然不精武藝,也看不出季光滌和這大漢厲害與否,但知道以多打少總是不會吃虧的。剛才徐行和邵光清激斗,對面突然來了一人,現在又來一個,當真是不得了了。偷偷端詳這大漢兩眼,見他四十左右年紀,面容粗糙,全無表情,用一條灰布巾系在頭上,穿一雙草鞋和一身麻布單衣,全然一副農人打扮。只是如今天已深秋,他不僅只穿單衣草鞋,連褲管和袖口都是挽到膝蓋和臂彎,露出青筋暴突的雙臂,看上去就是做慣了力氣活。
她壓了壓嗓子,對徐行道:“這個還好,看樣子是個莊稼漢。”
莊稼漢似是聽見她說話一般,抬起頭看她一眼,林泉嚇得一個激靈,所幸二者相距甚遠。
莊稼漢起身走到他們面前,沖徐行雙手抱拳道:“少俠武功了得,姓陸的佩服的很,不知師承何派,怎麼稱呼?”
徐行正要回禮告知,林泉卻搶着道:“不要告訴他,誰知道他安的什麼心。”
莊稼漢一愣,隨即哈哈笑道:“放心,大丈夫坦坦蕩蕩,我和這幾個不三不四的人不是一路。”說著回頭看了一眼季光滌,顯然是說給他聽的。又轉頭沖林泉道:“我姓陸,可以管我叫陸和四,是個賭鬼,哪及得上莊稼漢。”林泉不禁啊的一聲,原來自己的話確已被他盡數聽去了。
其實林泉不知,武功高手往往內力練到一定程度,視力聽力會比常人敏銳數倍。他二人距離雖遠,林泉聲音又小,但陸和四耳中卻聽得清清楚楚。
徐行心中激蕩,拱手道:“好一個‘大丈夫坦坦蕩蕩’,我又何懼說出姓名。在下姓徐單名一個行字。”
陸和四隨口默念“徐行”數遍,伸出拇指,道:“好,徐大俠坦坦蕩蕩,陸某佩服。好一個‘徐行’,正是要慢慢走的意思。你的功夫使將出來,可當真是不疾不徐,恰到好處啊。青州人?”
徐行搖頭否認。
陸和四轉頭向林泉道:“女娃娃,他不怕我是壞人,你呢?”
林泉想到最近遭遇,不禁心中犯難。又想到一路除遇見的徐行性格單純,大數人總是陰險狡詐,於是脫口而出道:“我叫‘李言’。”她把自己姓氏林拆為木,又以弟弟名字“言”字作名,瞬間便有了個李言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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