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隔壁女人
十一月的海市,漸漸涼了下來,四周看似熟悉又透着陌生的磚牆也滲出絲絲寒意。
叮叮叮。
躺在床上的林笑,渾身冒着汗,聽着似遠似近的門鈴聲,虛弱的睜開了雙眼,只感覺全身像羽毛一樣輕,又像浸了水的海綿那般重,她側臉瞟了一眼牆上的表,11:30,才11:30嗎?明明覺得過了很久很久該天亮了吧?
砰砰砰,門鈴的迴音剛剛靜止,低沉的敲門聲又響起,就像是鼓槌敲在她渾渾噩噩的腦袋上,留着揮不去的散震讓她無比頭悶煩躁,她努力撐起來向門口走去,顧不上去看貓眼就直接打開了門。
“你好,我是你隔壁------”林笑只覺得眼前色彩一亮就黑了過去。
“哎,小妹妹醒醒,我只是想借個垃圾袋。”一個身材豐腴,抹着濃妝的女人扶着林笑,摸了一把她的額頭:“果然單身女人最悲慘,都燒成這樣了。”女人一邊嘟囔着表情極為的不耐煩,一邊摟着暈了過去的小妹妹去了床上。
林笑朦朧中感覺有人在她臉上擦來擦去,感覺自己忽冷忽熱,好一陣子,伴着額頭的一陣燙熱睜開了眼,看見一束火紅在眼前晃啊晃的,影子一閃,一張臉放大了湊過來:“小妹妹,你醒了啊。”
女人聲音很溫柔,頓時讓她暖了一些,眼前的人影不再晃動,女人擦着濃濃的妝,濃重的香水味夾着胭脂粉味迎面過來,若是換作他時,林笑一定是厭惡這種濃重的,而此刻她卻覺得這種不熟悉的味道一下子圍繞過來暖了周身。女人雖是有着濃妝看不出原來的模樣,倒是一雙眼睛,透着說不出的溫柔。林笑定了一下眼睛順着她的臉看下去,女人着一件艷紅色的蕾絲短裙緊繃在身上,露出一片雪白。
林笑皺起了眉頭,似是想分辨這是在夢裏還是在哪裏?
“小妹妹,別害怕,我可是好人啊,你暈倒了我幫你扶了進來,我是隔壁613的蕭雨婉,你叫我婉婉就可以。”女人邊說邊扶着林笑胳膊拉她坐了起來,把後面的枕頭立起來:“剛好我前幾天感冒,有退燒藥你喝一點吧,不知道你家水在哪放,我拿了瓶礦泉水過來。”女人邊說邊擰開了水遞了過去。
林笑還在努力想之前發生了什麼,卻也接過了水,吃了葯,對着女人笑了一笑:“謝謝你,我叫林笑,住進來這麼久,都不知道隔壁住的有人呢,平時也不見有什麼動靜。”
“我平時回來的晚一些,也經常去外地,這幾天剛回來,收拾了一下房間,看垃圾袋沒了,又想着掃好的垃圾不能隨便堆放就想借個垃圾袋,我倒是見過你幾次,一個人住?男朋友呢?”蕭雨婉倒是進來之前仔細觀察了屋子的里裡外外,林笑卧室里大大小小的的東西都沒逃過她的眼,也許是她歲數大了,總是喜歡探窺個別人私隱什麼的,也許只是她很好奇,一個看似並不悲催的正常女人為什麼會沒有伴。
“我------”林笑想張開說什麼,卻眸子一沉,停了下來。
“不想說也沒有關係,誰沒有個不願人知的故事。”蕭雨婉見床上臉色蒼白的女人慾言又止的樣子和迷茫的眼神,她即使有十二分的好奇心也不願觸人傷口便想岔開話題,她回頭看了一眼牆上的許多照片:“牆上的小孩很可愛,是你?侄子?外甥?”
“我,兒子。”林笑也看了一眼照片,笑了起來。
“很可愛,倒是一點不像你,多大了,在老家嗎?”蕭雨婉看着女人笑着便繼續問着。
“沒,他不在了。”林笑說出這句,才意識到自己什麼時候已經能平淡的把這個事實說的像“我吃過飯了”一樣的平淡。
“對不起,我不該問的。”蕭雨婉一時心裏不大是滋味,雖然自己沒有過孩子,可是想來失去孩子必定是一番苦楚。
“沒事,謝謝你的葯,婉婉。”林笑心口一絲電流般的疼痛看了一眼身邊的手機,蕭雨婉也順着看了過去:“那,笑笑,我可以這麼叫你嗎?這麼晚了,我也該走了,你電話多少?我留一個,哪天你要是再感冒叫我一下,自己獃著燒壞了怎麼辦?”
兩個人互換了號碼,蕭雨婉便說了再見要走。
“哎,婉婉,垃圾袋,外面玻璃桌上有一卷,你拿去。”
“也是,都差點忘了,那謝謝,我走了。”
打那以後,蕭雨婉沒事的時候就會過來敲門,慢慢兩個人就熟了起來,就這樣,蕭雨婉成了林笑在海市的第一個朋友。兩個人倒是有什麼說什麼,都不是小氣又刻意隱藏的人,於是蕭雨婉知道了林笑的事情,而蕭雨婉也第一次告訴了別人她的故事。
蕭雨婉今年40了,從小就喜歡鄰家哥哥秦仄,兩個人分分合合到了她25歲的時候,一次吵架后他轉身娶了一個夜場的女人,蕭雨婉無法接受這個現實,也曾一度威脅秦仄要自殺,畢竟兩個人曾經做過情人,秦仄也曾因此內疚照顧過她一段,可是終究他已是人夫,丟下了一句:“自殺有什麼出息,真有能耐就找個比我更好的。”之後就換了電話。
蕭雨婉家境優越,父母都是海市知名的商人,又是獨女,長相雖是普通,可化完妝再配上沒得說的身材也從不缺優秀的追求者,可是她就從小偏執在一個人身上,秦仄就像長在她臉上的一顆痣一樣,看似不痛不癢,卻是歲月積累在她身上的一部分。即便是他離開了再不要她了,她的心還是留給了他。
“你說我是不是很傻,他結婚的時候,我是打算鬧一場的,可是我看着滴酒不沾的他,為了那個除了臉蛋什麼都比不上我的女人一杯杯擋着酒,我實在是鬧不下去,我突然覺的我和他之間,就像是無關緊要的一場交易,他得了我的人,得了我的心,我卻得了一場久久不愈的奇症。”蕭雨婉低頭拿起了桌上的威士忌一口下去,彷佛喝的不是酒,而是流走的那些殤:“我沒有祝福他,我只是跟新娘介紹了一下自己就轉身離開了,從那以後,我不停的換男人,就為了在他眼前一晃,讓他知道我什麼樣的好男人找不到,但是他們都不是我的秦仄。我去酒吧上班也無非是想讓他知道,她可以做的我也可以,可是他從來沒正眼看過我一眼。後來,我只是習慣了不用在夜場偽裝的不像自己。”
林笑靜靜地聽着她自言自語,她的語調沒有任何起伏,像是在說著別人的故事一樣。林笑有時候嫉妒她,能愛一個人愛的那樣刻骨於心,耿耿於懷卻又冷眼旁觀。換作是她,她沒那麼勇敢,不說周圍人的各種眼神和議論,單說那種如浮萍一樣無依的生活放在過去,她也是沒有勇氣去面對的,但是現在她不一樣了,失去了兒子以後,她連死都不怕了,更不會懼怕什麼孤獨終老:“我跟你一樣傻,明知道我兒子不會再回來了,可我就是走不過那個坎,我以為我活不下去,可是你看我現在,雖然我還是過不去,但多少我看開了。其實這個世界上,還會有一些人或事值得你為之存在的。”
兩個人有時喝多了就直接在沙發上睡著了,第二天醒來相視一笑,收拾殘局,重回生活。
林笑所在的公司計劃在美國開一家分公司,前期需要大量的翻譯材料去協助前期。辦公室幾個負責北美地區銷售的業務員都比林笑做的久,深知這個分公司計劃已經被老闆策劃嘮叨了許多年從未有任何進展,所以誰都不願去翻譯無所謂的材料,之前翻譯不少並沒見派上任何用場,所以都相互推辭,推到了林笑這裏,林笑倒是正愁無聊,毫不猶豫,任勞任怨,一周才能翻譯好的東西硬是兩三天就做好交了上去。
說巧不巧,也許是林笑之前做過翻譯的緣故,翻譯的材料被老闆一朋友稱讚說翻的很專業,而恰巧這一次是真的要開分公司了,所以當老闆計劃派一個人過去的時候,毫不猶豫選了林笑去,張頁通知林笑去辦簽證和護照的時候,林笑還一愣一愣的。原是以為自己想去美國旅遊的夢想要計劃一陣子,不想卻來的如此之快。
方成易出差了一陣子,剛回來就被程燦和一伙人拉去了酒吧某個包間,幾個人里有認識也有不認識的,不過他倒是善於應酬,幾個人倒是也不亦樂乎。幾杯下肚,有人站起拉門出去,他不經意的抬起了頭,就在門關上的一剎那,感覺看見了一個熟悉的影子,卻又說不清熟悉在哪裏。
他借口上洗手間走了出去,只見身影穿着藍月酒吧的工作服進了拐角的一個包房。如果說剛才是感覺說不清的熟悉,那現在他突然想到了林笑,可是現在才10點,她不應該是在家教嗎?他覺得自己一定是想多了,可是奇怪,既然會想到她,為什麼出差兩周也沒有要打她電話的衝動呢?
不管怎樣,他還是忍不住去了前台問這裏是否有個叫林笑的服務員,對方一臉驚訝地看着他說沒有。原來真的是我想多了,他回了包間還在想着這個問題。
直到散了場已是凌晨,他開了車出來,路過門口看到一個女服務員攙扶着一個男的,男的還在動手動腳的直到被林笑塞進一輛黑色奧迪里,女人拉了拉身上過於精短的衣服,招手攔了一輛出租車。
方成易踩着剎車看出租車走了很遠才緩緩鬆了剎車往家的方向開去,剛好某電台播着“醜八怪”
如果世界漆黑其實我很美
在愛情裏面進退最多被消費
無關痛癢的是非又怎麼不對無所謂
如果像你一樣總有人讚美
圍繞着我的卑微也許能消退
其實我並不在意有很多機會
像巨人一樣的無畏
放縱我心裏的鬼
可是我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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