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你就不要想起我
陳宇城正忙着和施中正研究一套題,兩人切磋的焦灼不堪,遇到瓶頸的時候,施中正忽然想到了什麼,他飛奔的回到自己班級里去找他的錯題本。只剩下陳宇城自己在工作室里一邊轉筆一邊冥思苦想。過了許久,也不見施中正回來。
獨自坐在一邊的溫紫砂,安靜的走過去幫他倒了杯水,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
陳宇城點頭致謝,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他並不知道,坐在旁邊的紫砂,已經默默地觀察他很久很久。
紫砂真的確定了。
他就是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晨晨哥哥。
一別十年,他竟然成了自己的老師,兒時的玩伴,兒時最溫暖真切的記憶兜兜轉轉又成了今天的相會相知,真是老天煞費苦心的安排。雖然他是老師,自己是學生,而且他還是教自己最討厭的數學課,但心中對他的思念依戀,已經衝動滿溢,不能等待了。此刻,她必須要與他相認,真的不能再錯過了。
溫紫砂平復了一下心情,鼓足了勇氣走到他旁邊。
她輕聲叫到:“陳老師……”
陳宇城“嗯”了一聲,目光並未離開手中的題目。
紫砂很緊張,她微微出汗,但堅持微笑着,保持着最美麗的神色,小心說到:“陳老師,打擾您一下。我有點事想跟你說。”
陳宇城回過神來,上下打量了她一下,立馬扯過來一把椅子讓她坐下,爽快答道:“說吧。什麼事。”
紫砂沉靜一下心情,用多年話劇舞台表演的經驗撐着,盡量不緊張地動情說到:“我不知道您還認不認識我。我聽徐怡珊說起,您父親是齊魯大學理學院的陳教授,祖籍是江蘇。……那麼,是陳之嵩伯伯嗎?你是晨晨哥哥?我們小時候,在一起玩過很久的啊。我是莎莎。”
紫砂此刻有些無語凝噎,她期盼地望着他,沒有再說。
而陳宇城,還根本就沒有反應過來。
他完全遊離於狀況之外,腦子一邊飛速回想着,一邊隨口答道:“哦……然後呢。”
紫砂頓了頓,雖然對他的反映有點失望,但還是鼓足勇氣說到:“你不記得了嗎?我爸爸叫溫以哲,是音樂學院教鋼琴的。那個時候,我才六七歲,我爸爸常常帶我去你家玩。你那時,恐怕有十一二歲了吧,我們常常一起的,去西苑的人工湖邊還有康復樓的樓頂,你還把我頭髮剪掉過……”
紫砂的眼睛晶瑩剔透,純凈無暇。
陳宇城仔細看了看溫紫砂,沒有說話。
紫砂猜想他應該想起來什麼,便又繼續娓娓道來:“陳伯伯和我爸爸是同鄉,都是蘇北人,一直很合得來,也算是忘年交吧……到現在我一直很想念你們家的紫藤花架,在一樓能有個那麼大的院子真好,花圃里種滿了各種碩大的花朵……還有夏天可以在外面乘涼、吃飯,大人們在一起聊天的時候,就是我們在一起玩啊……”
陳宇城低了低頭,使勁地回想了一下,沒有接話。
紫砂直直的望着他,堅定的說到:“當時我六七歲我都能記得的事,你不可能記不得啊,是不是?”
陳宇城抱着臂膀沉默了一會,轉過身朝着她,一字一句地說道:“陳之嵩是我父親,這個沒錯。我家也的確是住過一樓,有個小陽台,但是沒有院子啊花架啊。而且,你吧……我真的是完全沒有印象。”
溫紫砂簡直沒話可說了,她愣在那裏。
陳宇城一見氣氛尷尬,馬上緩和道:“哦,你說你爸和我爸認識是吧。那倒是有可能,都是學校老師啊。”
溫紫砂只有滿臉通紅,沒有話說。
只聽見陳宇城繼續問到:“你叫什麼名字?有什麼事情嗎?”
紫砂抬起頭,專註的看着他的眼睛,還是繼續問:“你仔細看看我,你真的不記得了嗎?你真的不記得你曾經慘不忍睹、不擇手段的欺負過莎莎嗎?你給我把頭髮剃光過,我臉上側左的印也是你用簽子划的,你看……”
陳宇城忍不住的笑了,他連忙說:“讓你一說我怎麼覺得我像是失憶的,可能小時候確實一起玩過,如果我欺負過你,我在這裏鄭重道歉。不過我確實不記得了,我記性不太好,你別激動。”
溫紫砂面含怒容,又有太多的無奈。
自己所有的深情款款,在他那裏完全不知所云。
施中正抱着幾個大本子飛奔而來,粗暴地把溫紫砂擠走,叫嚷着找到了解題方法。
紫砂尷尬的站在外圍,但仍然固執的對陳宇城說了一句:“我可以給你時間。但你一定要回想起來。”
她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深深地低下了頭。
陳宇城轉頭看了她一眼,又馬上和施中正投入到熱火朝天的演算中去了。
會不會終究有一天。
他還是能回想起她來的。
如果這些事情真的在他身上發生過。
即便紫砂是美麗的,即便她擁有不可方物的面容美貌、身形才藝,可陳宇城從來沒有仔細看過她一眼,更沒有把她說過的話放在心上。
有一天下課後他在走廊里和徐怡珊、鄔浩洋閑聊,溫紫砂恰好從旁邊打了個招呼匆匆走過,陳宇城問了一句:“那個女生叫紫什麼來着?”徐怡珊奇怪答道:“溫紫砂啊。你不認得她嗎?也是我們工作室的。”陳宇城回道:“哦……有點印象。她是不是挺特立獨行的……整天冷着臉。”鄔浩洋在一邊眉飛色舞的答道:“人家那是有個性,冰美人,從來不笑。”陳宇城若有所思:“……她那天還跑過來跟我說……把我弄的……莫名奇妙……”徐怡珊馬上打聽到:“她跟你說什麼?她又不上數學課她找你幹嘛?”“她說小時候我們在一起玩過,說是他爸認識我爸什麼的。”“那有可能啊,她爸媽都是齊魯大學的老師。你們沒好好敘敘舊?”
陳宇城沉吟一聲,搖搖頭:“敘舊?沒興趣。我根本想不起有這回事。”
鄔浩洋在一邊和他勾肩搭背:“城哥,她只是想找個理由和你搭訕。這招我常用。紫砂不錯啊,看你喜歡這個類型的嗎?”
陳宇城無奈的轉過身,用手按壓住鄔浩洋的頭頂,長者般的說了句:“你們這些毛孩子。”
漸漸敞開心扉的紫砂,第一次勇敢的向陳宇城表白的時候,她並不知道,她記憶中的晨晨哥哥,並不是陳宇城,而是與他長的十分相像,但性格幾乎完全相反的陳晨宇。
與紫砂相遇的時候,陳晨宇每日在院子裏玩耍喧鬧、調皮叫囂,患有輕度自閉症的陳宇城則是關在自己的房間安靜的看書寫字,以至於年幼的紫砂記憶中,以為陳伯伯家只有一個哥哥。
但是,無論是陳宇城還是陳晨宇,對紫砂而言,也許都是一個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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