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堂哥

第二天下午，全家人都沒有一個出去的，特別是爺爺，從來沒有那麼認真過，特地坐在餐廳安排張媽做堂哥喜歡吃的菜。奶奶和馨子阿姨安排小靜姐姐打掃二樓爺爺奶奶隔壁一直空着的客房。修勤則是一直在客廳接電話，推掉一個又一個飯局。

不久，爺爺就拉着王寧源走進了家門，步伐有力，比平常多了些精神。

王寧源是一個比爺爺還高一個頭的少年，頭髮短而直，烏黑髮亮，膚色頗深的他竟然穿着一身白色的籃球衣，露出結實健壯結實的胳膊，腳上是一雙碩大的籃球鞋，還背着一把結他。小安細看他的五官，瘦長的臉頰，高高的鼻樑，很有距離感，倒讓她覺得不是他來小安家做客，他才是這個家裏的主人，小安畏畏縮縮躲在奶奶身後不敢上前。

晚餐的時候，奶奶關切地問：“源源中考考的怎麼樣？”

“不想談這個話題。”哥哥看着碗裏的菜，完全沒有望奶奶一眼，冷漠地說。

這時小靜端出了一份流沙包，奶奶皺着眉頭說：“買了流沙包，沒順便買一份蛋撻？”

小靜慌張說：“沒人叫我買蛋撻啊！”

奶奶毫不客氣：“我們小安愛吃蛋撻，你不知道嗎？之前不是都知道買的嗎？”

小靜：“我……我以為就一份甜點就夠了。”

馨子和修勤都默不作聲，爺爺岔開話題：“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源源這次中考無論考怎麼樣，都可以進深圳最好的名尚中學。”

奶奶似笑非笑：“你在深圳的人脈已經強大到如此地步了？之前不是說送源源去香港或者歐美的高中嗎？這麼聰明的孩子可不能埋沒在深圳這樣的小地方啊！”

爺爺瞪了奶奶一眼：“深圳是小地方嗎？中國的教育很好，沒必要跟風把十幾歲的孩子都送出去讀書，雲星地產老劉的孫子在英國讀高中每年生活費要一兩百萬，不知道錢都花在什麼地方了，回來一句英文都講不流利。”

爺爺面露喜色繼續說道：“我們源源的短跑成績破了他們學校十幾年的記錄，而且上次他搖滾樂團的演出讓校領導都讚嘆不已，不知道多少學校搶他要重點培養呢！這些都跟我的人脈沒有半點關係！”

奶奶道：“是我說錯話了，呸呸呸，跟人脈有什麼關係，是我孫子優秀，哪個學校不想要這樣有藝術細胞的帥小夥子，而且他爺爺還會每年為學校出那麼多贊助費。我要是校長也想要錄取源源。我們王家以後說不定能出個奧運冠軍呢！爺爺從你一出生就買的最好的奶粉和營養品真不是白費的，看現在一身肌肉，真像個體育健將。”

源源哥哥依舊面無表情：“我不可能當奧運冠軍，奶奶以為奧運冠軍是鬧着玩的，吃點營養品就能當的？他們背後的辛酸你恐怕不了解吧！我會專修音樂，體育只是個愛好。”

爺爺順着哥哥說：“我也覺得學音樂好，我們王家到現在還沒出一個音樂家呢！上次你的結他老師建議你開始學鋼琴和樂理，回深圳你就挑一架鋼琴，就當爺爺送你中考禮物。”

修勤搶着說道：“鋼琴讓我這個叔叔買吧！以後成為大音樂家就會想起當年鋼琴還是叔叔送的，在領獎的時候提名感謝一下我，順便為我們鼎泰地產做個宣傳！”

爺爺一臉不屑：“你分管的那幾個標段工程質量再上幾次黑名單，我們鼎泰地產就更出名了，你還指望你侄子為你挽回企業顏面，只怕鼎泰撐不到那時候了！”

馨子阿姨一邊聽他們的談話，一邊端坐着拖着腮如同公主般細細咀嚼菜肴，那副置身事外的淡然和爺爺的擔憂形成了對比。

小安有些憎惡馨子阿姨那無數昂貴護膚品保養出來的精緻白皙的面龐，她每天活得那樣瀟洒，而年邁的爺爺卻還在背負着企業發展的壓力。

爺爺吃完飯起身一手拉着小安，一手拉着王寧源說：“我們去房裏聽源源哥哥彈結他吧，不給他們幾個聽！”

到了房間裏，王寧源一下子卸了包袱，表情柔和了許多，和在餐廳的時候判若兩人。

爺爺的皺紋舒展了許多，站在窗旁點了根煙道：“請允許爺爺在你房裏抽支煙。”

外面黑漆漆一片，他們在最後一排，窗外沒有住戶，是一大片人工湖，湖邊的大樹被風吹的沙沙作響。白天窗外的景觀一片碧綠鬱鬱蔥蔥，湖裏有鴨子，天空有飛鳥，草地上有遛狗的鄰居，而晚間除了幾盞路燈便看不見什麼，寧靜至極。

爺爺對着星空若有所思，吸兩口煙停頓了幾秒，緩緩地說：“還記得你小時候睡前我經常放給你聽的歌嗎？”

“everyshalalala……”哥哥哼了出來：“我當然記得，每每回憶起小時候，我常常彈起這首《昨日重現》。爺爺，您又點了首女生的歌。”

爺爺微笑，吐着曼妙多姿的煙霧，緩緩點頭。

伴隨着醇厚柔美的結他聲，哥哥唱了起來：“whenIwasyoungI’dlistentotheradio，waitingformyfavoritesong……”

思緒把梁安逸帶入在孤兒院的時光。

臨走的那天晚上，院長、幾個阿姨，還有孤兒院的其他工作人員在院子裏擺起了幾個圓桌，說是慶祝梁安逸有新家。那樣的場面可是中秋節、過年才有的。當小主角的感覺真好，白天她就陸續收到長輩們準備的禮物，小夥伴都羨慕不已，他們都說希望自己也能有一天像梁安逸一樣被領養。一整天，她都在暗自竊喜，深信不疑被領養是一件極好又光榮的事情，歡快的像一隻小猴子。

腦海中過去的時光歷歷在目，記憶深刻的畫面飛速切換，小安沉浸在美妙的歌聲里。這是她第一次近距離看別人彈結他，雖然聽不懂歌詞，但是她知道這是一首講回憶的歌。哥哥的聲音和他粗獷的外表並不一致，那是冬日的暖陽，能夠融化寒冰，讓小安擺脫不安全感，讓爺爺獲得片刻安寧。這樣的結他彈唱使窗外人工湖上的星星都明亮了起來，它們被歌聲吸引，眨了眨眼睛，每一顆星星都是一個聽眾，都有孤獨的內心和細膩的情感，都需要一首溫暖的歌來撫慰。

爺爺發現了小安崇拜羨慕的目光，說：“小安，不如讓哥哥教你唱唱歌彈彈琴吧，外面那些興趣班不上也罷了，你現在要發掘自己感興趣的事物，而不是盲目學習。”

她興奮地點點頭。

爺爺對王寧源說：“下個月公司有個文藝匯演，我邀請了江蘇的一些地產同行和他們的家人一同來觀看，我希望你帶着弟弟妹妹表演一個節目，為我們王氏和鼎泰地產增光添彩！晚上在我們旗下酒店的自助餐廳還有個酒會，你要跟你之前酒會上認識的那些小朋友們隆重介紹小安。”

源源哥哥說：“沒問題，爺爺。就算我不隆重介紹，奶奶也會拉着小安到處打招呼的。”

爺爺：“瞧你把奶奶說的！以後當面還是要尊敬些。”

自從去舞蹈班那天的大雨過後，天氣一天比一天熱，次日上午，爺爺讓上海的司機把王寧浩送到了家裏。

浩浩和爺爺差不多高，除了比王寧源矮一些，皮膚白一些，五官非常相似，就連身上那件籃球衣都一模一樣。

全家人都出來迎接他，浩浩見了源源最熱情，湊到旁邊敲敲他堅硬厚實的肱二頭肌：“哥，我什麼時候能長你那麼高啊！”

源源哥哥拍拍他的肩膀說：“你才13歲，還想跟你老哥比高啊！過兩天帶你去打籃球！讓你知道我的厲害！”

這是小安來這個家第一次感受到家應有的溫馨。她感受到哥哥之間的默契與親昵，見了面哪怕不說話，相視一笑，喜悅和熱情都含在了目光里，或是打打鬧鬧，互相嫌棄，那也是只屬於他們之間的默契，旁人融不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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