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自從丈夫離開后，一種不祥感一直籠罩着娜仁花的心頭，她左眼老是跳個不停。這使得她心裏更加驚慌亂。白天上山看她的一頭牛，這也是旗里來的幹部照顧軍烈屬而給她的。順便也料理她家的幾塊地。這兩年她就這樣帶六個子女勉強維持生機。雖然她的幾個弟弟也幫她上山看她那頭帶小犢的母牛，看她種的玉米，羅卜之類，但凡事不能靠他們，她自己也常上山料理自己的地里的莊稼，看管自己的牛羊，順便也摘點野菜回來，與玉米面，蕎麥麵一起做成麵湯應付着過日子。

這一天縣裏來了兩個幹部，嘎查達派人把她從田裏叫來，她見了旗里來的人，以為又是慰問軍烈屬來的，就笑着熱情的讓他們進屋，給他們遞煙端茶。

兩人坐定后，與嘎查達交換了一下眼色，問她家裏生活怎樣，有什麼困難。她說沒什麼困難，只是丈夫后家裏的牲口與莊稼不太好料理。自己不得不常上山看。

“大嫂，以後你有什麼困難，只管向嘎查達說，到旗里找我們也行。你的牲口與莊稼，政府將讓村裏的人，幫你看管與種植。”兩個旗里來的幹部與嘎查達又互相對視了許久，欲言又止。老是轉着彎問這問那。這倒讓娜仁花起了疑心，笑容慢慢消失了。

“大嫂，有個事，我們不得不告訴你了，”那個年青的幹部站起來，扶着她，讓她坐在炕沿上：“昨天內蒙古騎兵二師十三團過境我旗時特克斯白乙拉團長與白福順副團長召見溫旗長，通報了我旗一批陣亡官兵名單，要我們搞好善後工作。扎拉森大哥他。。。。”

“怎麼？”娜仁花驚得臉色熬白，手腳抽搐：“不，不，不可能。”說著突然向後一仰，昏死過去。

“大嫂，”旗里來的幹部忙扶起她，嘎查達跑出去把娜仁花的父母叫來，鄰居們聽到扎拉森犧牲的消息后也都趕過來安慰娜仁花。

“以後我們怎麼過呀，”娜仁花慢慢醒過來，見父母與鄰居們都過來圍着她，又大哭起來。

“嫂子，你說什麼呢，扎拉森大哥不在了，可我們都在呀，我們今後會好好照顧你們的，放心好了。”

“大嫂，”旗里來的兩個幹部從衣袋裏掏出一包錢，嘎查文書也提來一袋白面與一塊豬肉，放到柜子上面：”這些白面與豬肉，在我們出來時關旗長特地從街上買的，讓我們送給你，他說，以後抽空來看你。還有，這是圖克斯白乙拉團長與白福順副團長接見關布扎布旗長時開舉的扎拉森大哥的陣亡通知書，旗長讓我們轉交給你，你好好保管，以後政府憑此證作為軍烈屬的認定依據。“

娜仁花用顫抖着的手接過丈夫的陣亡通知書，淚水不斷地從她的眼裏流出來。她的年老的父母象哄小孩一樣安慰她。但她已變得神志不清，只知哭。

“這上面寫得都是什麼呀，”她看着陣亡通知書，喃喃自語：“我沒文化，看不懂這漢文。”

“大嫂，我給你念。”旗里派來的這兩個幹部，都是蒙古族，其中一個拿過陣亡通知書，看了一陣。這是一張在淺黃色的帶紅豎格的便箋上用鉛筆自右向左豎寫的繁體中文字。上面的文字是特古斯白乙拉親筆寫的剛勁有力的字，字體很美。那幹部看了一陣，念道：“證明書（通知）：科左前旗人民政府，茲有我團排長扎拉森同志，於本三十六年七月十一日（民國三十六年，即公元一九四七年）剿匪戰鬥中光輝偉大之革命精神英勇戰死，經上級考察認準，我方於八月十日來貴旗境內和溫旗長接洽對談已妥，考慮犧牲方家庭情況很是貧窮，今後貴旗方面一定給予長期的援助為盼。第十三團團長圖克斯白乙爾，副團長白福順。八月十日”

註：科左前旗，是清朝時期傳至上世紀四十年代未期的一個旗，也叫賓圖旗。1949年3月17日，遼北省政府決定，撤銷科左前旗建制，將東南部蒙漢雜居的三個區劃歸康平、法庫、彰武三縣。將四區（滿斗）和五區（朝魯吐）約2000平方公里土地划入了庫倫旗。至此，自1636年存在了313年的科左前旗（賓圖旗）的名稱從地圖上徹底消失了。1955年，內蒙古自治區人民委員會決定，將庫倫旗之滿斗、朝魯吐兩個區劃入科左後旗，其中的瓦房和巴拉嘎蘇塔拉二村劃歸庫倫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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