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桃花樹
祁度是江夢在宮中唯一一個玩伴。自小青梅竹馬,兩人是親如手足的關係。可哪知江夢飛升不過一年半載,那人弒君殺父,手握兵權,得了天下。這之後更是殘暴昏庸,官兵,百姓敢怒不敢言。可是又過了一段時間,祁度突然改過自新,從此一直親民愛國。
在位第三十一年,遭人殺害,那人竟是江夢的親弟弟,江揚。
覃離所生之事,江夢盡收眼底。
“祁度哥哥,你這是在做什麼?”江揚來尋皇后,哪知撞見了如此一幕。
祁度手握兵器,劍下是父皇和母后的屍首。祁度看向自己,眼角劃過眼淚,有氣無力的對自己說道:“哥哥也是沒有辦法。”
江揚年僅十三,在溺愛的環境中長大,只是一個不懂人情世故的孩子,哪會見過如此可怖之景,腳下一軟癱了下去,眼淚不受控制的就往下掉,口中說道:“為什麼,為什麼?這一定不是真的。”
祁度見他模樣,馬上丟掉了手中的劍,跑上前來抱住江揚說:“沒事,哥哥會保護你的。”江揚被他箍得生疼,大叫道:“你放開我!你放開我!救命啊!救命啊!”喊叫完居然暈了過去。
祁度雙眼渙散,口中念念有詞說道:“沒事,我會保護你的。”說完就把江揚交給了一個大漢命令道:“找個好人家,保護好他,事後再去接他。”大漢領命之後便抱着江揚走了,哪知這一走,便再也沒有找回來。
祁度再次回到皇帝的寢宮之中,站在兩具屍體旁邊,看了看周圍又繼續拿起劍,一劍一劍的刺入皇帝皇后的身體之中,對着空無一人的寢宮大吼道:“你再不出來,我就把他們碎屍萬段。江夢!”
江夢親眼看着,他是如何殺死自己的父皇母后,是怎樣一步步折磨他們,他都親眼看着。正如祁度自己所說那樣,他此番叛國弒君,居然是為了把江夢引出來,如此可笑至極。
但是江夢卻還是一直眼睜睜的看着。他要自己出現,絕對不能如他意,既已成仙,那又怎能留戀凡間事。即使那是他的國家,即使那是他的親人。
祁度遲遲沒有見人,也沒有再喊,似是終於作罷。但是,從此變得一發不可收拾,祁度非但沒有放棄,反而更加猖狂,國家幾乎毀滅。
他傷天害理的事情做盡,終於被天知曉。為天主持正義,除去禍根之人,祁度。
“祁度,你作惡多端,現已觸怒天上,你認不認?”江夢來到他的塌前,顯身道。
“江夢,是你嗎?”祁度直起身來,看着江夢。當初那個坦率陽光的男孩已經徹底變了模樣,明明正是壯年,卻像是早已年過半百,更像是以前操累過度的父皇一般。
“是我。”江夢看着他的模樣,一時半會竟是說不出的心疼。
“我見到你了。”祁度笑了笑,眼尾的那顆淚痣,竟然也黯淡了幾分。
“我受命到此,是為了告訴你。你還有三十年的陽壽,時間一到,打入地獄,不得超生。你惡稔罪盈,本是即刻當除,是天善,你才得以再延三十年,你可知罪?”江夢冷漠的訴說著這一切。
江夢不是覃離的太子,他不喜歡爭鬥,整日詩書為伴,而且膽大妄為。違抗了皇帝的皇令,拒絕了太子之位,那年他才十一歲。皇帝對他大失所望,將太子之位傳給了大皇子。
從此之後,整個皇宮都對他避而遠之。囂張的太子日日針對他,整個皇宮沒有一個人肯與他作伴,唯有母后和祁度在自己身邊。不過江夢很知足,他想要的不多,只不過是母后長命百歲,只不過是祁度在旁陪伴,也只不過都沒能如願罷了。
“定是明月替我求情,我都知道。”祁度眼睛彎彎的笑着,江夢又彷彿看到了當年的那個祁度。
“我為何替你求情。”
“你說謊的時候總是會瞪着別人。”祁度笑得很好看。他都知道,哪有仙君會來知會陽壽之事,其實你是來看我的對嗎?
“你是我仇人,你莫要會錯意。”江夢轉過身,不看他。
“不過其實沒有必要這麼做的,見到你,我死而無憾。剩下的這三十年,我會盡己之力重新安頓開成的。我能做的也就只有這一件事了。”祁度下塌站在江夢身後說道。
“開成。”江夢心中一動,像是回憶起了什麼。
“花欲開城,城必開成。”祁度說出了江夢所想。哈哈一笑繼續說道:“我還記得那天你很着急的跑來告訴我,說是你在夢中夢到一個仙人,那仙人坐在桃花樹下,邀你在花下對弈,你問那仙人為什麼會有如此之多的桃花樹,那仙人告訴你的就是‘花欲開城,城必開成’。你還記得嗎?”
聽他說的,就連江夢似乎也重回到了了那些年月。那時理想很小,花草樹木,詩詞歌賦,就足夠讓江夢為之動容。只可惜往事以往,再追究也只會留下傷痛。
祁度說完就重重地跪了下去。
“是我負了你。”祁度對着江夢深深的磕了一個響頭,他的面容上也終於多了一絲血氣,那是他額頭上的傷口流下的鮮血。
“你是瘋了。”江夢重新轉過身,狠狠的把祁度打翻在地。
“對,我是瘋了。見你一面,值了。”祁度就像真的瘋魔了,邊笑邊哭,好不凄慘。
“你真該把你自己殺了,你更不該取作開成。”江夢聽他言語,眼淚竟早已決堤。原來,最平凡的,才是最美好的。
“滿城桃花,才算開成。殺我的人,也不該是我自己。”祁度說完,走到了窗邊,窗外是一大片小樹苗,那是祁度親手種的桃花樹,為江夢種的。
“祁度,到底是為了什麼?”江夢走到他身邊站着。其實,這一切都已經毫無意義了,但是江夢還是想問問他,也相信他一定有苦衷。
“誰知道呢。”祁度轉過頭笑着對江夢說道。
“你定是把當初我們說好的忘了。”江夢只覺傷心不已。他不懂祁度為何會變成這個樣子,他不懂的有太多太多。
“是啊,年少輕狂說的話。你不該當真。”祁度攏了攏自己的衣服,有點冷。
“你總是說一些讓人聽不懂的話。”那些話,不懂,也會記着。
“誰讓你那麼好騙。”祁度自嘲地笑笑,走到桌子旁邊,坐下給兩人到了一杯茶。
“這是他們送來的,你嘗嘗。”祁度邀請道。
“茶涼了。”江夢喝下那杯又涼又苦的茶水。
“是嗎?我覺着挺甜的。”祁度有點戀戀不捨的喝完一杯又斟一杯。
江夢和祁度聊了很久,就像是兩個暮年的人茶餘飯後隨便閑扯兩句一般,竟也頗有一番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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