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再見故人
一大早,寧德院便差了人過來。沈如是剛在梳妝,聽聞來的是劉嬤嬤,只讓琉璃等人知會一聲打發回去便是。說是打發了,劉嬤嬤也是萬萬不能回去的,這畢竟是夫人吩咐的要緊事,怠慢不得的。
說起來劉嬤嬤也是納了悶,按自己的資歷在整個候府的丫鬟婆子面前也是有頭有臉的人,便是二房姨娘們都得給幾分面子,更別說這些小丫鬟了。今個兒太陽打西邊出來了竟如此不待見自己,臉色不由得沉了幾分。
玲瓏給沈如是梳了個単螺鬢,正思忖着用妝匣中哪一枚簪子。今個兒是侯府的家宴,也有些與侯爺夫人們交好的貴人們,還是要給小姐裝扮的大方端莊些。
“就那支梅花白玉簪子便可,簡便些。”沈如是道。玲瓏應了聲手腳麻利的將簪子取出插入髮絲間,“還是小姐聰明,這簪子和這條芙蓉色的撒花軟煙羅裙甚是相稱哩。”
今日的沈如是略施粉黛,淡紅色的口脂襯得膚色越發白皙。芙蓉色的撒花軟煙羅裙這金釵之年的女子穿着正是合適,最令人稱道的是外披的鴉青色天蠶絲披風,上面綉着的一簇簇栩栩如生的海棠花,竟生生的將這個年紀應有的稚氣壓了個七分,倒顯出些貴氣,偏巧沈如是氣質冷清穿着也毫不突兀。
沈如是踏出屋子,竟瞧也不瞧門口候着的劉嬤嬤,徑直朝迴廊里走去。
劉嬤嬤哪沉的住氣兒,不滿道:“小姐你可慢些走,這一個個丫鬟竟是些不長眼的,讓老奴等了一個時辰。”
沈如是停下腳步,想不到第一個仇人那麼快竟主動送上門來,也巧了,不用我一個個尋着算計了。笑道:“劉嬤嬤可知規矩二字?”
“大小姐這麼說可是折煞老奴了,我今個兒天蒙蒙亮的便來扶風院候着,見不到小姐不說,被個小丫鬟都能隨意打發了去。”劉嬤嬤裝模作樣的福了福身。琉璃聽着一肚子氣兒,這劉嬤嬤仗着年長,平日裏在這丫鬟婆子裏可是一人獨大,又是夫人的陪嫁大家也不敢少了夫人的臉面。可如今竟敢大了小姐去,講出這酸溜溜的話來,這禮也敷衍的很,偏小姐還一臉笑盈盈的。
“劉嬤嬤見着小姐,可未曾行過禮呢,瞧着心裏也是怨恨的。”琉璃道。
“罷了,我從小與嬤嬤關係親厚,想來也是不願計較的。”沈如是瞧着遠處走來的喜筵,應是娘派來催促的,“今個兒家宴,侍衛丫鬟們也是有宴席吃的,嬤嬤把兒子也喊了來一同吃吧。”
劉嬤嬤自是不知沈如是的想法,匆匆跑去馬廄找自己兒子去了,這一打岔連着夫人吩咐的事情也忘記了。要知道候府家宴對下人們的打賞豐富的很,要是夫人小姐們高興了,賞的可是幾個月月錢,瞧著兒子年紀到了正愁媳婦的事兒,今個兒能撈點油水好處自是極好的。
“走吧,去廣善堂娘該等急了。”沈如是邊說著邊向著喜筵走去。
琉璃橫豎想不明白,小姐為何不但不生氣反而抬舉了劉嬤嬤的兒子。
“劉嬤嬤的兒子,王德榮倒是個有色膽的,今個兒有戲瞧了。”
沈如是沒記錯的話,上一世的今天三皇子魏賢的胞弟暗訪淮陽侯府,美名路過拜訪,實則想擴大己方勢力。想來魏賢日後求娶沈家雙姝有今日四皇子的一份大功勞,也不知今日他受不受得起這份回禮了。
今日的家宴和前些年倒是沒什麼不同,打秋風的窮親戚竟是生生湊了兩桌。二房的女眷們早已入了座,三兩成堆切切私語這什麼,想來也是聊着哪家胭脂鋪子好哪家首飾鋪子款式新穎。男眷女眷在這種場合是不同席的,一個個高談闊論着仕途學問。
見着沈如是來了,李秋蘭喚道:“如兒,過來,見些叔叔伯伯們。”沈鎮唯瞧着女兒越發出落的楚楚動人,笑的眼睛都眯起來了。“如兒到爹這兒來,見過戚伯伯,這可是爹拜把子的兄弟。”
沈如是睨了一眼,又是一個瞧着父親仕途平步青雲想攀附的白眼狼。“戚伯伯好。”
見者都難免誇上幾句,沈鎮唯自是高興,這女兒自小便放手心裏捧着跟寶貝似的,被人誇自己這臉上也跟沾了光似的。
沈家大房人丁單薄,沈鎮唯沒有妾室就一個夫人。沈如是原本是有個哥哥的,但三四歲時出了府被人販子拐了去。李秋蘭鬱鬱寡歡了許久,險些丟了命去,後來便有了沈如是這個女兒,打小寶貝的很。二房就不同了,沈鎮勤有三房妾室,還有五六個通房。劉夫人無兒無子,但娘家家底殷實,沈鎮勤也不敢輕易休了,倒是那妾室秦姨娘生了一女兒嫵媚動人的很才情絕艷,在二房也是一人獨大。
“果真是上不得檯面,竟如此託大遲遲不來。”劉夫人臉上一臉慍色,瞧着人都齊了,偏生那不安分的秦姨娘和那狐媚子沈芳華遲遲不來,便喚人去催促。
“二伯母瞧着最近氣色不大好,我那丫鬟前些日子調配了些雪玉膏改天親自給您送去。”沈如是見劉氏臉色蒼白形容枯槁,不由得說道。上一世二房中唯有劉氏不曾對不起淮陽侯府,也是拚死護着侯府臉面的,說起來沈如是還是感激的,畢竟對於劉氏來說沈家是待她不好的。
天下女人沒有誰是不在意自己的容貌的,當先便親昵的拍了拍沈如是的手。李秋蘭是個心善的,“妹妹要是有什麼事兒大可來找姐姐說道,我自是護着你的,這秦姨娘也是越發的不守規矩了。”
正說著話的功夫,秦姨娘可算是來了。後面跟着的是一個穿煙粉色輕紗的婀娜女子,飛仙鬢配着流蘇步搖,晃晃悠悠的。走近了便瞧着眼顰秋水,面薄腰纖。明明是十三四歲的年紀,卻嬌艷動人的很這幾分嫵媚似是刻進了骨子裏,光是這麼瞧着便像是勾人魂魄的妖精。
上輩子沈如是不懂這些的,自小便被母親教導着大家嫡女要大方端莊溫馴謙和。還一度覺得沈芳華煞是好看,隨心所欲的從不被約束着。這輩子瞧着卻是打心底的嘲笑,這簡直是不端莊極了。
“婢妾本想早些來幫襯大夫人招呼客人,剛要起身便被老爺攔着了。”秦姨娘被丫鬟扶着坐下,嬌嗔着道:“老爺想來是心疼婢妾的,也不好執拗。這不一覺竟睡得昏昏沉,連忙趕來還是耽誤了。”
在場的都是人精,怎會聽不出秦姨娘話里的意思。看着這娘倆精心打扮過的模樣哪裏是起晚了的樣子,分明是仗着沈鎮勤寵着,擺譜呢。
“那也要有個規矩不是。”沈如是看着一臉倨傲的沈芳華,輕蔑的笑了笑。“秦姨娘和二妹妹見着母親和伯母,不先問好便罷了,竟然是先為自己開脫。”沈如是作為侯府嫡女,地位還是不容小覷的,一個小小的姨娘也敢欺負上主子了。
沈如是講的在理,秦姨娘有錯在先便也只好不再作聲。沈芳華倒是憋了一肚子氣,本想讓劉氏顏面掃地,話鋒一轉竟變成姨娘和自己的不是了。
人來齊了,正當準備用膳時卻來了位身份不凡的不速之客。好在廣善堂分了很多雅間,並未驚動他人。
沈如是不動聲色的品嘗着杯中的雨後龍井,覺得這江南來的茶葉竟不似印象中的甘醇,有一絲絲的微苦,等的人終於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