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女人與女人
初春的黎明還是有些稍晚,渾身熱血沸騰的小貝勒已經醒來,輕輕為小郡主蓋上不安分的腳丫子,下了地來穿上鞋子拉開門又輕輕地合上。
王府內的丫鬟雜役早已經開始了一天的忙碌,為那些還未起的主子準備着。他隨手攔下丫鬟截過她手中的水盆,放在地上胡亂的澆洗滾燙的臉頰,又端起盆來將臉悶在裏面,如此補湯的藥效才微微退去,又搶過幾個食盒,從中挑了幾塊點心填着“咕嚕嚕”的肚子,才滿意的放丫鬟們離去。
回到房間,代善郡主醒了,問他去哪兒了,他搪塞的回答,去廁所了。
代善從床上下來,穿上鞋子,轉着圈看着自己褶皺了的裙子。
“都怨你,把它們壓皺了!”
秀氣的小瑤鼻子輕皺着,歪了的官發配上迷離的眼神,還有楚楚小蠻腰,讓剛剛他用水澆滅的火“噌噌”竄了出來。
“沒事,美着呢!”他由衷地誇讚。
“是么!”代善整理着頭頂歪了的髮帶,美滋滋地笑着,有他的誇讚,自己一定要為他多生幾個孩子。
“咯吱”一聲,丫鬟推門進來,代善拉着丫鬟的手介紹道:“這是陪我從小到大的丫鬟,叫哈爾。你可不準欺負她。”
“哈爾見過貝勒。”
小丫鬟哈兒欠着身子微微屈膝,作着萬福。
“起來吧!”他看着代善,提醒道:“趕快收拾收拾,一會兒還得給額娘請安呢!”
小郡主往梳妝枱一坐,丫鬟就上下起手麻利的拆卸着發暨,代善則對着鏡子在臉上左塗右化,對於小貝勒林曜來說,這就是賞心悅目的畫面。
…………
“哎呦郡主,這一根簪子都舊了,要不要換一根新的?”丫鬟哈兒嗓音叫的老高。
“哪還有新的?都是陪嫁過來的舊首飾。”代善暗暗給丫鬟一個贊的眼神,然後透過鏡子的一角偷偷摸摸的觀察林曜。
見自己的夫君一副沒聽到的神遊的模樣,代善眯起她的大眼睛,釋放着她危險的氣息,氣鼓鼓的嘟嘟着嘴。
“哼~”
如此明顯的暗示,小貝勒還是無動於衷,代善有些失望,再也耐不住性子,咬牙切齒的手舞亂蹈。
“不換了!不換了!就這根舊簪子了,衣服也不換了,咱們就這麼皺皺的去見額娘!”
小郡主可能不知道她正中林曜的下懷,對於苦苦等了一個時辰的他來說,終於可以解脫。
他捏着代善鼓鼓的臉頰哄着她開心:“好啦好啦,等下次本貝勒特意給你買一支,現在咱們趕快去額娘那裏。”
“你騙人,明明額娘讓你挑了很多首飾!”代善不依不撓的皺着眉頭,拍打着他的肩膀。
“……”林曜一時尷尬,滿臉通紅。
“好啦,等你真心想送我的時候再送吧。”代善郡主輕吐呵蘭,貼着他的胸膛柔聲四溢,裝作不在意安慰着他。只是郡主她自己失望的心情又該與誰人說呢?
像木頭一樣的林曜下意識地推開代善,但看着郡主甜膩的笑容隱藏在眼底深處的淚水,不知道為什麼他很想掏出一根玉簪子,親手為她的秀髮插上,略微猶豫又讓他放棄了。
他拉住代善的手,誠懇的說道:“好,我答應你。”
幸福來的太突然,讓代善的臉變化的萬紫千紅,她咬着嘴唇歡快地挽着貝勒的胳膊,死死地抓着。
“嗯,走我們去給額娘請安!”
一路上代善歡快地活蹦亂跳,一點也不在意丫鬟雜役們的眼光,林曜看着沒有主母樣的郡主,無奈的笑着,只是他笑着的眼神中沒有一點兒不溫柔。
西院,
“孩兒(兒媳)給額娘請安!”
恭恭敬敬的磕頭后,代善像小家碧玉害羞的小媳婦一樣,端起杯子給郭若羅氏敬茶。
面對郭若羅氏,代善郡主就像脫胎換骨了似的,一點兒都沒有郡主驕橫的模樣,完全是怕怕的小綿羊,直讓林曜看着目瞪口呆。
“怎麼樣?昨晚睡的好么?”郭若羅氏喝着茶水突兀地問着。
郡主頓時燒紅了耳朵,滿臉通紅諾諾的雙手不知道該放哪裏去了。
“額娘,我們昨晚睡得很好。”林曜接過話茬。
“哦,是么?”看着平靜的兒子並沒有自己想像中的憋屈,郭若羅氏今兒早上得意的心情微微受到打擊。
“那有聽到昨晚的琴聲呢?”
“沒有沒有,我們昨晚很早就睡了……”
至此看著兒子狂吞茶水狼狽的樣兒,郭若羅氏露出勝利的微笑。
“小樣兒,知道你也不會承認。”
林曜有些苦悶,怎麼也不能留下不如娘親的口舌,打死也不能承認。小郡主代善有些疑惑為什麼要說謊,不過看着貝勒給自己的眉飛色舞,她拍着自己的肚子想:“唉,算了誰叫他是我的相公呢,不揭穿他了。”
郭若羅氏對於他們兩口的小動作盡收眼底,覺得好笑也不點破。
“額娘有些話要和代善單獨談,你們都出去吧!”郭若羅氏特意掃了眼兒子不言而喻。
林曜其實很擔心代善郡主會穿幫,對於郭若羅氏要提的問題他用腳趾都能想的出來,極不情願地尾隨在最後出來,等眾多丫鬟走後他腳步一轉回到窗下,手指塞進嘴裏正準備沾點口水捅開紙窗。
“小貝勒?”
“啊……桃紅姐,你怎麼在這?”他吃驚得看着眼前的小桃紅,尷尬打着哈哈收回了探進紙窗的手指。
“娘娘知道小貝勒肯定會幹這種偷雞摸狗的事,所以叫我在這裏守株待兔,沒想到果真是貝勒!”小桃紅毫不留情的講了出來,開心的像收穫的獵人。
“這紙窗太不結實了,本貝勒只是試一試這紙窗的承受度,而且你沒有聽說過玻璃么?本貝勒只是實際勘察一下,想將這些紙窗換成玻璃,如今看來果然紙窗是不安全的,完全容易讓人偷聽了去!”
“嗯嗯,看來本貝勒得有一些作為了。”小貝勒信誓旦旦地說著,也不知道是說給別人還是說給自己聽,反正搖頭晃腦的走了。
看着煞有其事的小貝勒,小桃紅迷糊了。
“玻璃,有這個東西么?哎呀,肯定又被小貝勒騙了!怎麼就被他走了呢?”小桃紅氣的跺了跺腳,一時又沒有辦法。
屋內只剩下代善和郭若羅氏。
小郡主的脖子已經紅的要滴出水來,看着她局促不安的樣子,郭若羅氏和藹地招手:“來,過來,到額娘身邊來。”
小郡主代善羞噠噠的撲在她的身上,嬌羞地喊了聲“額娘!”她撫摸着懷裏羞的不敢見人的代善,溫柔的安慰着。
“是不是他欺負你了。”
“額娘……!”代善再一次羞得死死抱着郭若羅氏,紅撲撲臉頰在她的懷裏肆意打着滾兒。
“好啦好啦,又沒有外人,就咱娘倆兒還害羞什麼,女人啊總會經歷這些兒。”她扶起代善的臉頰輕輕理着她凌亂了的發梢,淺淺的笑着:“聽你祖父說,你是驕橫野蠻慣了的郡主脾氣,怎麼在額娘面前變的這麼乖巧可愛,還害羞成這樣!”
“額娘,哪有!那是祖父不捨得讓我出嫁才那麼說的。”代善噘地高高的嘴搖晃着她的胳膊撒嬌道:“我一直很乖巧……的。”
“你啊……!”郭若羅氏秀指輕點在代善的額頭上,調笑着:“額娘已經給你祖父寫信了,說你很乖巧聽話懂事,一點都沒有惹事,是個好兒媳。”
“額娘,你對我最好啦!”代善捂着她的肩膀蹭着自己的小臉蛋。
郭若羅氏捏着代善的小瑤鼻子,柔聲道:“額娘留下你是因為你祖父回信了,順帶捎來一份你母親的信。”
將信交給代善,郭若羅氏站起來主動抱着哭成淚人的代善,親切安慰着:“你母親甚是想念呢,好啦,將信收起來回去私下裏看,我們女人吶,私下裏哭成淚人又有誰知道呢。”
“額娘?我……”
郭若羅氏打斷了代善的話,替她擦着兩行清淚。
“額娘知道你心裏思親的苦,但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你又能怎樣辦呢?額娘唯一能做的就是如你母氏一樣疼你。”
小郡主哭紅的眼睛又一次嘩嘩的流下淚來,泣噎着:“額娘,孩兒定如親母一樣孝順您。”
郭若羅氏抱着嬌弱的代善,破涕為笑:“你啊,給娘生兩個孫子就行了!”
代善郡主用手背急急地擦乾眼淚,然後拉着額娘的手隔着衣服放在自己的肚子上:“額娘,你摸,我肚子裏是不是已經有孩子了?”
看着急切想替自己分憂的代善,郭若羅氏微微感動,她仔細揉着代善嫩滑的肚子,笑道:“傻孩子,哪有那麼快,運氣好了也得四五天呢。”
“咱先不說這羞人的話了,你給額娘說說昨晚彈琴的事。”郭若羅氏期待的眼神中露出狐狸尾巴……。
另一邊渾水摸魚溜走了的林曜正思索着玻璃兩字,若果沒有記錯此時這個朝代應該是有玻璃的製造了,但小桃紅都沒有聽過,看來還是皇宮的專屬了,對於將玻璃單靠自己做出來他可從來沒抱希望,就自己這化學水平不被硫酸燙傷就不錯了。
看來得找地方弄一些玻璃回來,不然自己編織的謊言就會攥在郭若羅氏的手裏。
林曜嘆息着,最近自己怎麼老是敗下陣來,難道自己的思維已經跟不上郭若羅氏的了么?你
俗話:“棋逢對手,將遇良才,”打林曜從郭若羅氏的肚子裏生出來,兩人就王八看綠豆對上眼了。
對林曜來說,自己老大的人了,叫這麼一個和自己年齡相仿的女人為母親哪裏能說得出口,簡直是被佔便宜,自然百般刁難使着絆子。
而郭若羅氏對於妖孽的兒子,是虎你給我趴着,是龍你給我盤着,更何況還是兒子,自然專治各種不服。
兩人明爭暗鬥不亦樂乎,多少年下來已經是養成了習慣,都說英雄惺惺相惜,這一對母子難得的棋逢對手,怕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
西院屋內,代善和郭若羅氏的笑聲不斷地提高,原來貝勒小時候還做過這種事,代善捂着嘴笑着,對於自己夫君小時候的事情越來越感到有趣。
郭若羅氏喝了口茶水潤着嗓子。
“以後悶的話就到額娘這裏,這諾大的院子連說句真心話的人都沒有。”
代善自然歡喜的答應,作為大福晉,當然要第一個孝敬婆婆了。
“額娘,以後一定要多講講小貝勒小時候的事情。”
郭若羅氏拍着代善的手答應道:“好,依你,以後啊,他那裏有什麼小動作你要第一時間告訴額娘,看我怎麼收拾他!”
“嗯嗯,好的。”代善熱火的看着郭若羅氏,自己以後也要做這樣的額娘。
女人與女人果然最容易結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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