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平波（1）
古書之上已經蒙上了一層厚厚的塵土，還沾着些許潮濕的泥土。拿在手裏是冰涼的，畢竟那麼多天都暴露在寒風凜凜之中。白若拍拍其上的泥土，用一隻手拎着它，不敢往懷中抱，也不敢往袖中擱，擔心弄髒了白衣。
正打算原道返回，方才的那一群人卻已經趕了過來。秦光城面帶喜色迎着白若叫道：“阿若！”她循聲看過去，問道：“怎的？”卻見他們又是拽着金非華的衣領，絲毫不客氣。
“你辦法可真多，隨便找本書給他嚇出來實話都行。”走近了，秦光城才面帶笑意的拍了拍她的肩，轉而將金非華再次扔到了地上，道：“剛才這小子啊，又嚇出來一句實話。你走以後他哭着鬧着非說是有個人叫他去偷的，我問是誰，他也不說，就一直叨叨是受人指使。”
雪未心下一沉，白若果真猜對了，她複雜的眼神投向白若，不知為何她就如此料事如神。道：“還真不是他自己一個人乾的啊！方才阿若還覺得不對呢。”
“嗯。他剛來霧靈山，卻直奔藏書閣偷東西報復，其中絕對是有人搗鬼的。確定了此事，說明又要有一個新的開始了。此人必須揪出來，否則就該釀成大禍。指不定哪天又竄出來行偷盜之事。”白若點頭道。
站在一旁的白訣道：“那我們是否要繼續追查下去？”
“不，先休息一陣子再說，不急。那人讓金非華偷書，自己卻沒有將書拿到自己手中，說明一時間他還不一定要對霧靈山下手。暫且將這金非華處置好了。”白若搖頭，這才想起自己手中的古書。隨即便將它交給了白訣叫他保管好。然後又朝秦光城說道：“金非華你們可小心不要將他給打成終身殘廢什麼的，人家畢竟還是個王爺，身體健全要有的。只要能丟回去示威便好。”聞言，眾弟子都驚喜的很，虎視眈眈的看向被點穴點暈的金非華。
雪未在一旁掩嘴偷笑。白若道：“那我與雪未且先回去了，你們慢慢來。”說罷，二人便朝着憶今殿的方向走。
白若沒帶着似月，自然就不能御劍。忽然想起來了什麼一般，對雪未說道：“不如去花湖吧，反正也不怕掌門了。你不是許久之前就想去了么？今日正好沒什麼事。”
“嗯。也好。”雪未點頭應道，轉而又好奇的問道：“阿若，掌門為你取字之事，是不是應該有一個什麼儀式嗎？取字可不是小事啊。”這一問，倒是將白若給問住了。儀式？取這樣的字，還要儀式？她寧可無人知道她的字，寧可一輩子也無字。
“回去問問笑天尊吧，興許他知曉此事的相關事宜。”白若暗中嘆了一口氣，雪未自然沒有注意到。忽然，她卻想起了什麼一般叫道：“對了阿若！笑天尊的那個戲本還放在坑裏沒拿回來呢！糟了，萬一被他們一人一腳都給踩了怎麼辦！”說完，她腳步便加快了許多，白若無奈搖搖頭，也跟了上去。
兩人又回了縹緲殿，那個樹下的洞不知誰又給填上了，整整齊齊，看不出來一點挖過的痕迹。
正想回去憶今殿，白夜卻從殿中走了出來，溫聲道：“你們是在找笑天尊的戲本吧。我已經讓弟子給他送過去了，無需擔心。復瑤，你且過來。”這話明顯就是對白若一人說的，雪未雖然異常的想知道這兩人要說些什麼，卻還是識趣的偷偷跑開了，白若正想轉頭叫雪未隨自己一同去，身邊卻早已沒了人影。
她不禁輕輕皺了皺眉，方才的“復瑤”二字還是如同滅不盡的火一般灼燒在心頭，總是不舒服的。畢竟是掌門，她還是邁開有些沉重的腿，隨之走進了殿。
“復瑤。”
又是如此柔和的二字，沉沉的打在白若的身上。她明明就是不能感受到情緒的，可現在，卻是覺得有什麼東西堵在心口，說不出道不明是什麼樣的感受。她不知道那算不算是情緒，腦中卻不停地浮現出一個詞：悲哀。
她聲音極小的應了一聲。白夜在前方背對着她，輕笑了一聲。二人停在原地了半晌，白夜旋即又向前去，白若就跟在他身後慢慢的走。穿過幾個大殿，卻突然來到了一處她從未在霧靈山中見過的地方。
偌大而空曠的石板台，其上飄着幾縷薄霧，四周立着直插天際的石柱。此處倒是有些像星茫台，但與星茫台相比，卻是一處幽靜而寬闊的地方，比星茫台要強上數倍才對。此處不可用美來形容，實在不妥，因為不能感受到一絲的美感，卻能覺得心曠神怡，隔絕了世間的嘈雜。因此只可用“靜”來形容。
“此處名為忘憂台。”白夜見白若對此處如此感興趣，便欣喜出言介紹道。
“忘憂？”白若有些奇怪，道：“白柔師姐的劍名為忘憂。這兩者之間有什麼聯繫么？”
白夜點點頭，輕聲道：“有聯繫，自然有聯繫。”他朝前走了幾步，目光一直都是飄飄然的，思緒自然是隨着目光走的。停頓片刻，他又道：“此處名為忘憂台，是我建立門派時為此處取的名字。其實此處石台是天然形成的，沒有任何人力加工，全憑霧靈山中靈氣養成了如此令人心神舒暢之處。而那把忘憂劍，原先是插在那根柱子之上的。”說著，白夜還伸出手指向了那處。
卻見那石柱之上有一細細的痕迹，應當就是忘憂留在那處的痕迹。高度不算高，女子上去墊腳尖應當可以夠着。
白夜再次出言解釋道：“當時此處有一把劍，我自然覺得稀奇，還以為是先前此處有人來過插在此處的劍。只是我上前如何拔也拔不出來，即便灌入靈力也未成功。後來有一女子前來此處，她毫不費力的便拔了下來。我才明白，此劍認主，就讓她將此劍拿走了。”
“那此劍又是如何到了白柔師姐手中的呢？”白若忍不住問道。
白夜猶豫了片刻，還是回答道：“後來啊，那女子就走了。劍放在了我這裏。白柔來了后，她竟也能用這把劍，我便覺得她天資好，是個修仙的好材料，收了她做徒弟。”說罷，他又朝前望去，低聲感慨道：“世事無常，真應該珍惜當下。”
白若不知他此話究竟是何意，但也沒有開口詢問。不知是擔心冒犯尊長，還是根本就不願知道此話背後的意義。
白夜回過頭來，還是那暖陽般的笑容，對白若柔聲說道：“我們即便是修仙之人，卻也還是凡胎肉身，同山下的那些人，其實並沒有什麼很大的區別。我們總是活在過去之中，從來都沒有觀望過未來。總想着回到過去多麼多麼幸福的日子，每到了一個新的今日，就會立刻思念昨日，卻永遠都不會珍惜即將變成昨日的今日。復瑤，一定記得要珍惜現下的一切。誰都不能知曉將來會發生什麼不可預料的事情。”
白若似懂非懂的點點頭，不太明白為何白夜要同她說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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