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南音閣姐妹
南音閣。
邵陵之地，有南音閣出於此，天下奇人異士皆是附庸為之所用，號稱可解天下一切奇難之事，不論所求之事正邪善惡，只需付得酬金便一律辦妥，屹立江湖數十載求事之人絡繹不絕。故而令廟堂高官厭惡，江湖俠士敬畏。
“裴野，姐姐何時回來？”
說話的少女一身梨白色衣裙，烏黑的碎發都辮成小辮挽到一起紮成兩個髮髻，髮髻上用扇形流蘇步搖加以點綴，腦後的頭髮自然垂下，看模樣不過十三四歲，雖是一臉稚氣未脫的模樣，可仔細看去卻是有着淡淡的絕色之姿。衣裙下擺被隨意撩放在雙腿上，寬大的袖子也被紮起露出嫩白的藕臂，蹲在一片花叢中拿着做工精細的花鋤仔細鋤草，右手上繫着的銀鈴鐺隨着手臂的動作發出清脆的響聲。少女一面低頭鋤草，一面對身後站在花叢外抱臂的男子問道。
此女便是南音閣的二小姐，名喚秦無恙。
“今日就回，現在這個時辰應該已經在閣中了。”抱臂的男子低聲回答，手握長劍，着一身黑色衣衫，衣襟衣袖處皆是暗紅色的滾邊，腰間配有一枚用紅繩繫着的黑玉。這位叫作裴野的男子年紀似剛過弱冠，卻仍然有着十六七歲少年般清澈面容，身形挺立，劍眉入鬢，臉上卻尋不到任何錶情。
秦無恙聽罷，亮黑的眸子裏的笑意似要溢了出來，之前的神色平淡此刻早已換作滿臉的欣喜。一下子竄起扔下手中的花鋤提着裙擺跑出了花叢，開心道“既然姐姐回來了，那你隨我一同去見姐姐。”
“是，小姐。”裴野低聲道。
話音剛落，秦無恙就笑咯咯着跑了出去，裴野在後面不近不遠地快步跟隨着。
待兩人一同來到南音閣的前廳，見一行人好像剛從外面回來，臉上皆時帶有輕微疲倦之意。
“二小姐。”來往的侍女隨從見着秦無恙跑來，個個皆是或福身或頷首的向秦無恙行禮問候。
秦無恙滿心歡喜要跑去見那個思念已久的人，那裏還顧得上這些，頗是敷衍的點了頭就跑遠了。待來到一處屋子門前，站在門外踮腳仰着頭往裏面望了望，嘴邊的笑意一下就勾了出來，剛想邁步進去又頓住了腳步，低頭整了整衣裙又胡亂在臉上抹了幾把，揚上最明媚的笑走了進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位身穿淺紫色衣裙的女子，兩支銀葉青玉發簪斜插於盤在腦後的雲髻中，腦後另一半的長發柔順地披垂在肩后直至腰身。模樣不過二十三四的花信之年，眼睛裏卻是看透人世滄桑的平靜與淡然，以及見到秦無恙進屋后隨之消失的傲氣。雖是如此，可眉眼間仍然儘是風情，說不出來的美麗與媚惑。眼眸流連間彷彿就能攝人心神、勾人魂魄，朱唇似啟似閉，臉上又似有紅霞浮動，傾城絕色也不敵如此。
而此人就是南音閣閣主——秦漪。自秦漪繼任閣主一位之後，來南音閣求事的人愈發增多，而酬金也愈發高漲。儘管如此，仍是絲毫不影響有人前來求事。南音閣辦事向來狠絕不留情面，秦漪相比較之下，與前幾任閣主的辦事規矩來說出手還是收斂了些，不過也並沒有因此，讓南音閣本就不怎麼好的名聲好起來。
“姐姐。”秦無恙語調如黏稠拉絲的蜜糖一般，朝着坐在屋內的女子喊了聲，似小鹿蹦跳來到了女子的面前坐下，拉着女子的手，撒嬌道“姐姐，你不知道無恙有多想念你啊。你看，本來還有碧珠陪我說笑的，你把碧珠也帶去了，叫裴野那個悶葫蘆待在我身邊，簡直是無趣至極。”
“你呀，就你事兒最多。”秦漪用手指輕輕戳了戳秦無恙的額頭，笑的寵溺。
秦無恙抬手摸了摸被戳的額頭，傻傻痴笑着，道“無恙想念姐姐也是事兒多嗎。”
轉而又似乎想起了什麼來，眼裏閃着光芒，問道“對了，姐姐可有爹娘雲遊的具體方位了？”
話語間秦漪臉上的神情忽然多了幾分悲戚的神情，但又迅速恢復到之前的模樣，表情的隱藏轉換快到連坐在身旁的秦無恙都未曾發覺。
還未等秦漪開口，秦無恙眼裏的光芒就暗了下去，垂頭喪氣道“姐姐上次不是說快了嗎？爹娘外出雲遊這麼多年都不曾回來看看......”
抬眸看了眼秦漪，怯聲道“不會是出了什麼事吧？”
一旁着杏色衣裙的女子忙笑着輕聲回道“老閣主和夫人素來疼愛閣主和二小姐，這次不過雲遊的久些。半月前已有人回報，說是在會稽一帶見過老閣主和夫人，二小姐不必過多憂心。”
聽到這兒，秦無恙咧嘴笑了笑，對說話女子道“還是紅姑厲害，既有人見過爹娘。如此，那我自然不可胡亂猜想啊。”
說完低頭拉着秦漪的手左右晃動，軟語道“姐姐，我聽棟爺說小蒼山風景優美、人傑地靈的，而且那裏的弟子學四書習六藝，個個才華橫溢，滿腹經綸。小蒼山三傑又皆為驚世奇才，三師父江辭更是丰神俊朗，姿容蓋世呢。你看氛圍如此優良，不如我去小蒼山拜師學藝吧。”
秦漪聽后笑着打趣道“若你真心想學，南音閣請的師父還教不好你嗎。雖說比不上小蒼山三傑那般學富五車，但人家老先生也不差。再說小蒼山從不收女弟子，你去那兒會要你嗎？”
秦無恙噘了噘嘴，說“姐姐，縱然南音閣萬般好，那我不可能一輩子待在閣里吧。”
見秦漪笑而不語，轉而又開始撒嬌“哎呀，姐姐，你就讓我去嘛，讓我去嘛。”
說完又一副不去小蒼山學藝誓不罷休的模樣，仰頭道“戲摺子上很多女子假扮成男子的戲文，而且都不曾被發覺的。我也可以假扮成男子，留在小蒼山啊。”
“你當真是戲文看多了，下次得讓棟爺沒收了你的戲文摺子。”
“我不管，我定是要成為小蒼山的弟子。”秦無恙佯裝不悅，噘着嘴道。
“紅姑，你下去安排吧。”秦漪見此她模樣如此堅定也並不多說，只是轉頭對站立在一旁的紅姑說道。
“是”紅姑應聲道。
“紅姑，我不着急去，可緩些時日。”秦無恙隨即就開心起來，側過身子叫住剛準備走的紅姑。
“是，二小姐。”紅姑說完便退出了屋子。
秦無恙剛待了沒幾刻鐘，見秦漪臉上略顯疲憊，怕擾了秦漪休息，又怕明講秦漪會嘴上說著“不礙事”硬是留住自己，便借口屋裏待不住要去後山楓林走走。楓林里有一架鞦韆，秦無恙自記事以來就喜歡來這兒盪鞦韆。
裴野一路跟在後面默不作聲，抱臂站在一旁似是有心事。
秦無恙在鞦韆上盪了好一會兒，瞥見裴野心不在焉的模樣，便朝着裴野站的方向，大聲喊道“裴野，你在想什麼呢?”裴野聽見秦無恙喚自己的名，迅速回過神來，道“小姐真要去小蒼山?”
秦無恙嘻笑道“你莫非是捨不得我離開?放心啦，我自是要帶你一同去的。萬一小蒼山有人欺負我，那還不得你出手解決。哈哈哈哈哈。”
笑聲剛落。“小蒼山可不是任人胡鬧的地方，自然不會有人欺負二小姐。只是二小姐去了，便不再如閣中這般自由，人人寵愛。”對面走來的女子應聲道。
秦無恙往說話女子的方向看去，見來人是紅姑，問“紅姑，你怎麼過來了？”
紅姑回應道“二小姐去小蒼山的日子已經定下了，十月初九。”
聽罷，秦無恙開心地從鞦韆上跳了下來，嚇得裴野趕緊去伸手護住。秦無恙倒是一副沒事人的樣子，理了理衣裙，跑到紅姑身前，笑問“果真?十月初九。”
“嗯。不過屆時二小姐可得扮成男子模樣，在小蒼山不可顯露女子的嬌憨姿態。”紅姑應道。
秦無恙興奮地點頭回道“是是是，我自然懂得。那裴野能否隨我一同前去?”紅姑看了一眼裴野，說“小蒼山雖不是江湖之地，但卻有專人搜集江湖之事，裴野的身份去了怕是會被暴露。”秦無恙似不滿這的回答，但依紅姑多年辦事經驗又不得不聽從紅姑的話，轉身對身後的裴野說“那好吧。裴野你就留在閣里等我回來。”
裴野應聲道“是，小姐。”
紅姑走後，秦無恙坐在鞦韆上又盪了一會兒，忽而想起自己花叢里的雜草還沒鋤完，猛地雙腳立地制住還在盪着的鞦韆，看着裴野，略帶懊惱地說“哎呀，裴野，剛才着急見姐姐，花叢里的草還沒鋤完呢，我得趕在去小蒼山之前把那些草鋤完，快點回去。”
說完就向住房方向跑去，裴野大步跟上，說“其實這種事情，不必小姐親自去做。”
秦無恙邊跑邊說“那是給姐姐種的合歡花，自然得我親手去做才有誠意。”
秦漪喜歡合歡花，整個南音閣上下的人都是知道的。只是秦漪雖然喜愛合歡花，卻不允許閣中任何人種養合歡，這其中緣故知道的人少之又少。因敬畏秦漪閣主的身份，又無人敢在背後妄論，自然也沒人深知其中緣故，就連秦無恙也不知是何原因。
至於秦無恙為何突然種養合歡花，只因秦漪幾個月前離開南音閣時輕聲說了句“該是到了合歡花開的時日了吧。”秦無恙便記在了心裏，想着待姐姐回來時給姐姐一個驚喜，看見滿院合歡花該是心中歡喜的。只是秦無恙活潑貪玩，已經有近半個月的時間不曾去管理花叢，悄然間就長出了許多雜草，前些日子聽說姐姐秦漪將要回閣，這才想起花叢的事。
裴野聽后也沒再多說什麼，只是隨着秦無恙一同去了花叢，仍是抱臂站在花叢外，神色淡然地看着秦無恙蹲成一個小小的人兒有規律的揮着右臂除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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