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意外的劫難（2）

“不要慌張！保持秩序！保持秩序！”

魏無忌在人群中瘋狂的大喊，試圖通過自己的號召力來重新穩定‘楚墨’的秩序。

可他終究不是在‘楚墨’中威望甚高的‘楚墨首領’，無法達到一呼百應的效果。

‘楚墨’的整個隊伍在急促的往前擁堵。

吳蠡、吳磊二人以及留下保護魏無忌的‘魏卒’和部分‘楚墨’精銳則拚命的阻滯人群，從中間撐開空間來保護魏無忌。

然而在巨大的人流中他們如一葉扁舟隨波逐流，根本難以左右自己的身體，只能隨着大流往前擠壓。

如果再任由這種推搡發展下去，則可能會引發恐怖的踩踏事件！

魏無忌可不想莫名其妙的被踩死，一念及此魏無忌再也顧不得猶豫，喊道：“魏卒聽我號令！膽敢繼續擁堵者，殺無赦！”

魏無忌這話說出來，身邊的魏卒立刻抽出魏劍，‘撲稜稜’的刺了出去。

頓時‘楚墨’內部鮮血飄飛，中心開花，一眾‘楚墨’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楚墨首領’留下的‘楚墨代表’也有些震撼，旋即面色陰沉的看着魏無忌，嘶吼道：“魏公子意欲何為！”

“何為你妹！”魏無忌直接爆粗口，剛剛才嚇得慘白的面色這會已經氣得通紅，他以後再也不會躲到這種毫無訓練經驗的軍隊戰陣中去了!

這哪裏是在保護自己，簡直就是在送死。

根本不用敵人的屠刀出手，自己人就能把自己人給踩死了！

魏無忌叫道：“你他娘知道啥叫嘩營不？現在這個叫做嘩陣！不趕緊殺出去，秦人還沒到咱們就被踩到下面去了！識相的趕緊整一部分聽話的，隨我衝出去！”

魏無忌的這番話加上幾十名‘楚墨’的鮮血終於微微喚醒了部分‘墨者’的理智。

整個隊伍朝前擁堵的力度開始減緩下來。

可魏無忌是一分鐘也不想再呆在裏頭，迅速從左角脫離出來。

然而等他出來之後才發現，諾大的‘楚墨’方陣四周隱隱有數百騎‘秦軍斥候’，他們圍繞着方陣張弓射箭，封鎖‘楚墨’方陣的行動空間，而在‘楚墨’的身後，正差不多有兩千的‘秦卒’緩緩朝‘楚墨’壓了過來！

“看來我還是低估了秦人的厚顏無恥！？這麼點人頭都想搶？想軍功想瘋了吧！”魏無忌喃喃幾句，看着合圍之勢已成了秦軍，心中核算着突圍的可能性有多少。

這兩千光頭赤腳的‘楚墨’他肯定是不想管了，沒有人會去指揮一支根本不懂指揮的雜牌土匪去和天下第一強軍‘秦卒’對抗。

哪怕他們是最低等的‘更戍卒’，其紀律和士氣也不是這群烏合之眾可以比擬的。

魏無忌迅速整合了一番自己能夠指揮的魏卒和部分‘楚墨’精銳，決定集中力量朝一個方向突圍。

剛給屁股包紮上的吳磊聽說要打架，整個人的精氣神立刻蹭蹭蹭往上漲，一下來了力氣，叫囂着說要打頭陣。

魏無忌也就由着他往前沖，身旁的魏卒都紛紛將套在身上的‘褐衣曲裳’給脫了去，露出明晃晃的魏甲護在魏無忌身邊。

至於那些‘楚墨’精銳，則分散着獨自尋覓敵手，他們在草地里健步如飛，劍舞如風，竟是想追上不遠處騎射的‘秦斥候’。

其中那名‘楚墨代表’更是了得，一套‘雙手劍’使得出神入化，突地就擲出一把‘墨劍’，徑直將馬上的‘秦卒’給戳死，頗有點後世‘飛斧幫’的派頭！

魏無忌在這群‘武林高手’的掩護下迅速殺穿‘秦斥候’的包圍，這時遠處竟是募地飛來一大波箭雨，魏無忌只是抬起頭看了一眼，就被身旁的魏卒撲倒在身下！

魏無忌的下身第一次如此貼近戰國的泥土，慌亂中他聞到撲面而來的清新氣息，還沒緩過氣來，壓在他上首的魏卒猛地就把他拽了出來。

他身旁的吳蠡披甲戴箭，瘋了一般將魏無忌往身邊拉。

那名魏卒全身被秦箭穿透，大口大口的鮮血從他嘴中哇哇的往外吐，他那雙猩紅的眸子依舊死死盯着魏無忌，兩隻手無力的往外甩，嘴巴一張一合，似乎想說著什麼。

這是魏無忌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見到魏卒慘死，還是萬箭穿心之痛！他看着身後的魏卒緩緩軟倒在地，整個人的心神在一瞬間驟然一松，似乎突然之間失去了什麼，還沒等他想明白，‘秦斥候’的下一波箭雨又是接踵而至！

“保護魏公子！”

“啊！”吳磊怒吼一聲，扛起他剛剛乾掉的兩名‘秦斥候’的戰馬，莽武的衝到人群身後，像撐開了副大傘般緊緊護持在魏無忌身後，密集的箭雨‘咻咻咻’的插入戰馬的血肉里，有幾支甚至箭走偏鋒，插在了吳磊的屁股上！

戰馬響起一陣極度撕裂的悲鳴，那是只有被萬箭穿心時才能領略的極致痛苦，他們的慘像和氣息徑直影響到了剩餘的戰馬。

‘秦卒’的戰馬紛紛有些受驚了般瘋狂的揚踢後腿，這時，‘楚墨’精銳中的一人竟是吹起一陣響亮的口哨，‘秦斥候’的戰馬立刻不受控制的聚攏在一起，朝遠方奔去。

這......

所有人似乎都對這一幕有些愕然，秦軍在失去這一角的‘斥候’后，對‘楚墨’的包圍圈立刻出現了豁口，眼尖的‘楚墨’不再往前擁堵，而是瘋了一般朝這個豁口衝來。

‘楚墨’的陣型一下子鬆散而混亂起來，一直指揮兩千‘秦步卒’的‘平周尉’見情況有變，立刻勒令全軍疾行，可是以這些‘更卒’的體力和武藝，又如何追得上健步如飛的‘武林高手’們？

四周的‘秦斥候’迅速地向豁口圍攏，試圖重新堵上這個口子。

而魏無忌等人早就利用這個間隙從其中沖了出去，魏卒趁着混亂奪過兩匹秦軍戰馬，將魏無忌扶了上去，然後由吳蠡和吳磊二人護送左右，絕塵而去。

就在魏無忌率領魏卒和‘楚墨’精銳落荒而逃的片刻之後，‘豁口’就再次被‘秦斥候’給封住。

兇悍如匪的‘楚墨’舉着明晃晃的‘墨刀’與‘秦斥候’短兵相接，瞬息之內就斬下數十顆人頭！

而在‘楚墨’的身後，隸屬‘平周’城的‘秦更卒’也終於壓進，他們揮舞着手中鋒利的長戟，利用較長的攻擊範圍和令行禁止的軍隊陣型不斷壓縮‘楚墨’的活動空間，收割外圍‘楚墨’的性命。

在不遠處觀望戰局的‘平周尉’見此也是緩緩鬆了口氣，‘秦更卒’雖然使用的是最簡易的長戟武器，但是由於攻擊範圍比‘墨劍’長，陣型比‘楚墨’整齊，是以‘楚墨’大多連‘秦步卒’的身體都碰不到就會被屠戮一空，只要假以時間，秦軍的合圍之勢一成，則‘楚墨’必定全軍覆沒！

【至於那些漏網之魚，還是等處理了大部之後再遣銳卒追捕吧！】

就在‘平周尉’以為勝敗之局已定的時候，遠處的地平線上忽地出現數十騎，其中一人遙遙揮着秦將的‘令旗’，身旁一人則身着褐衣曲裳、光頭赤腳，正是自‘宜陽’歸來的‘楚墨首領’，他見自家兄弟被‘秦卒’屠戮，遠遠地就怒吼一聲，身旁的秦國‘傳令兵’也跟着急急喊道：

“秦國大上造有令！速速撤軍！”

【大上造有令？】

那‘平周尉’聽聞此言，面色劇變，他身旁那位唆使‘平周大嗇夫’的秦卒見事不可為，慌忙勒馬要跑，卻被反應過來的‘平周尉’一箭射斷馬腿，墜落馬下。

那秦卒低吼道：“大舅父！便是大舅父拿侄兒抵罪！大舅父也脫不了一個連坐之罪！不如繳令先滅了這隊傳令兵，再殺了這群‘墨者’，到時死無對證，軍功還是我們的！”

秦國的軍卒雖然未曾讀過書，且大多全是文盲，但卻幾乎全都略懂《秦律》，這蓋是因為戰國時期的各國在改革時，都實行‘法令透明化’，如最早的鄭國子產改革，就曾將‘刑文法令’刻在青銅鼎上，鄭國黎民皆可觀覽研習，而法令的透明化也使得‘貴族’再也不能隨口創造‘法令’，所言所行必須遵照鼎上的刑文行事，這便是中國歷史上第一次公佈成文法活動。

而商鞅入秦改革，也仿照了子產公佈成文法，使秦國的‘法令’透明化，非但如此，秦國還勒令凡有爵位在身者，必須通讀《秦律》，定期向鄉野秦人‘訴誦講解’，向‘文盲秦人’普及《秦律》。

‘平周尉’眼神閃爍，似乎是在權衡他這個‘侄子’的話，可最終還是是狠狠的一腳踹在他的臉上，他道：“吾聽你之言剿此賊，乃是為了咱數千老秦人的富貴！如今賊未滅，先殺兄弟！汝不配為秦之‘公士’！”

說罷，‘平周尉’長嘆一聲，剎那間似乎蒼老了許多，他緩緩下達命令，片刻之後，穩穩朝‘楚墨’壓進的‘秦步卒’終於停滯了腳步。

......

由於‘楚墨首領’攜‘秦國大上造魏冉之令’前來，‘平周尉’終於下達了停止進攻‘墨者’的命令，‘楚墨首領’在‘楚墨’中到處尋覓魏無忌的身影，卻被少數幾人告知——‘魏無忌已逃出包圍圈’。

對此，‘楚墨首領’反倒鬆了口氣，他在整頓剩餘的‘楚墨’之後，終於得到一千五百餘人，隨着一眾‘秦卒’回到‘平周’城。

在‘平周’城下，他得到了秦國大上造魏冉的熱烈歡迎，魏冉率領着一眾身着重甲的‘秦銳卒’排列城池兩旁，兩側還有精銳的秦軍弓騎、輕騎整裝待發，在看到‘楚墨首領’和他身後殘破不堪的‘楚墨’時，魏冉言不由衷的真誠讚歎了一句：

“不愧為墨子遺風‘摩頂放踵，利天下為之’的‘墨者’，魏冉由衷欽佩！”

他不得不‘由衷’欽佩，因為他欠了‘楚墨首領’一份人情，若不是‘楚墨首領’及時拜見他並透露‘老楚王’的動向，他還傻乎乎的指望‘白起’早日自‘魏西’將‘老楚王’給抓回來呢！

魏無忌正是發現‘白起’也被‘老楚王’騙了，從而猜測‘魏冉’這一派此時還被蒙在鼓裏，是以才讓‘楚墨首領’這個局外人去向‘魏冉’通報消息。就算‘魏冉’等人已經知曉了‘老楚王’的動向，以‘墨者’在秦國的聲望和地位，‘魏冉’也是不會為難‘楚墨首領’的。

幸運的是，魏無忌竟然賭對了，‘向壽’作為‘秦王派將領’，顯然是想讓‘白起’和‘魏冉’吃鱉的，是以根本沒有通告‘魏冉’和‘白起’‘老楚王’在趙國的事情，而‘楚墨首領’的到來使得這件事情出現了轉機。

魏冉在理清思緒之後，迅速想通是‘秦王’想利用‘白起’來打擊他‘魏冉’，從而收回他手中的一部分權利，他在慶幸自己發現及時的份上，就不得不感激替他送來‘消息’的‘楚墨首領’了。

當然，‘魏冉’作為一個手段高端的上層貴族，自然會多疑的質問：‘楚墨首領’為何要將如此珍貴的消息通報給他？莫不是有什麼不可告知的目的？

對此‘楚墨首領’雖然心中說著‘當然是要坑你！’，嘴上卻說得密不透風，他說：

“‘老楚王’乃是吾‘楚墨’之王，吾等身為‘楚人’，又身習‘墨家’道義，崇尚兼愛非攻，自然須護‘老楚王’周全！

“觀當今之天下，除‘楚國’外，只有秦國與‘老楚王’有血親姻緣，而魏冉將軍又是楚人，亦是‘老楚王’的親人，吾等‘楚墨’不通告魏冉將軍，又有何人能救‘老楚王’於水火之中？”

‘楚墨首領’說完這些話在心中暗暗唾罵教他說這番話的‘魏無忌’厚顏無恥，明明是秦國扣押‘老楚王’給‘楚國’以莫大的恥辱，如今被他這般倒過來一說，倒像是‘秦國成了‘老楚王’的救星了！

而聽完此話的魏冉疑慮自是消了大半，立刻盛情款待起‘楚墨首領’，旋即便一路徵集‘更卒’，親往‘秦趙邊境’趕去。需知在戰國時期，很少有‘職業軍人’，除了‘魏武卒’這種少數特種兵外，大多軍隊皆是‘農民兵’：農忙時節回家種田，農閑時節則趕回軍中服役，是為‘更卒’。魏冉若想徵集一定規模的秦軍，就必須將沿途鄉邑的服役兵集結到一處，頗為麻煩。

而在到達‘平周’城徵集‘更卒’時，面對魏冉的命令，‘平周大嗇夫’竟然支支吾吾的左右搪塞，橫豎就是拿不出兵來，在魏冉的大怒之下才渾身冷汗的跪倒在地，透露出‘平周更卒’出城‘剿匪’之事。

並且這所謂的‘匪徒’，竟然是‘楚墨首領’的‘墨軍’！

在搞清楚狀況之後，本來還指望着能偷摸賺點軍功陞官的‘平周大嗇夫’兩眼一黑，徹底地暈了過去，而盛怒之下的魏冉也是大手一揮，讓他在還沒醒來之前就離開了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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