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到達

第13章 到達

戰國時期的交通工具,最快的是騎馬,其次就是乘車,乘車分兵車(用來打仗的戰車)和注重舒適度以及身份尊卑的馬車,另外在夏朝以來,就已經有了轎子,簡稱輿。

由於各地文化不同,到了春秋戰國,各國的馬車也名目繁多,種類複雜稱呼也不同,例如三晉稱馬車叫做夏車、夏縵、夏篆等,楚國貴族乘的車又叫做軒、輬等。

在不同的地域還不能叫錯了車的名字,因為車的名字和規格象徵著這個貴族的家族臉面,一旦叫錯就跟把蘭博基尼叫做五菱宏光一樣,讓人覺得很丟臉、覺得沒文化。

為此周朝曾經還設定法則讓貴族統一識別馬車的牌號和出廠方,一般都會有類似於‘madein楚國’、‘producedin齊國’這種識別標誌(通過各國崇信的圖騰來識別),以此區別尊卑。

有些顯赫的貴族則喜歡在自己的馬車周邊掛上一種叫做“鑾”的鈴鐺,掛的越多就證明自己越牛逼,馬車走起來的時候虎虎生風,老遠就可以聽見‘叮鈴鈴’的聲音,這時城中的平民就會紛紛避讓,頗有種‘未見其車,先聞其聲’的味道。

魏無忌、吳塤父子和四匹白馬想要從魏東到魏西最西陲的蒲阪關,以當時的路況和交通,不走個幾天是不可能到的,因此他們就不得不在中途停靠住宿。

春秋戰國時期的各國已經有了‘路政’機構,其功能類似於現在的‘鐵道部’(當時的官道就跟鐵道一樣稀罕),路邊也有專門維修官道的鐵路工人,據《周禮·秋官》記載,‘鐵道部’部長就被稱為‘野廬氏’。

同時鐵道部部長‘野廬氏’也負責建立路舍,這就是國營旅館,上書‘停車吃飯睡大覺’七個大字。

想要住進國營旅社,必須是有功名的命士,也就是說,最起碼是個‘士’,如果是國家級別的大夫,使者,就得有符節,而一般都平民和奴隸,只能擠在屋外搭的棚里過夜。

《周禮·地官·遺人》云:“凡國野之道,十里有廬,廬里有飲食;三十里有宿,宿有路室,路室有委;五十里有市,室有候館,候館有積。”

其中提到的‘委’和‘積’應當就是比較高檔的快餐。

除此之外,還有個體戶自營的路邊旅館,稱之為‘逆旅’。以及貴族自建的高檔休閑賓館,分為‘上舍、‘中舍、‘下舍’至於各是幾星規格,還得等魏無忌以後一探究竟。

這些路邊旅舍組成了中國驛站和早期旅館的雛形,也為魏無忌顛簸不堪的旅途生涯提供了喘息之處。

魏無忌每次在客舍享受高檔快餐的時候,總有一些骨瘦如柴的貧民擠在候館外張望,魏無忌就會頗為好奇的把肉菜用箸舉得老高,朝他們喊:

“你們要吃嗎?”

這時室外褐衣麻裳的貧民就會抬起瘦得只連着皮的嘴巴,一雙餓狼的眼睛隨着那塊肉瞟來瞟去。

這時魏無忌就會突然把肉往嘴裏一塞,非常得意的邊嚼邊傲嬌地說:

“不給!”

幾次三番下來,外頭的老百姓自知自討沒趣,罵了一聲“該死的食肉者”,然後四散而去。

對此,吳磊一如既往的毫無反應,倒是吳塤有些無奈地搖搖頭,同時善意的提醒魏無忌道:

“公子,不可犯了眾怒,不可失了民心。”

“眾怒?民心?”魏無忌很意外的指了指外頭的那些窮屌絲,非常隨意地道,

“國家建了這麼大的旅館,因為身份尊卑問題不讓他們住,只能露宿道旁。他們心裏沒有怨嗎?為什麼不敢打進來?貴族早就犯了眾怒,只不過這種憤怒還沒有到達極端,我這點小事對於某些貴族侵吞他們的田產、剝奪他們的自由所帶來的怒要小的多,不過是寫酒後談資的趣事罷了”

“至於說民心,咱們貴族對民心的理解其實就是:給他們口飯吃。而百姓只要有口飯吃,能活得下去,都不會反。”

見到吳塤被自己的理論唬的一愣一愣的,魏無忌暗暗佩服自己當年的高中政治沒白學。他隨手夾了一塊板栗扔進嘴裏,道:

“吳大家,這世上有種病是咱們是治不了的,那就是窮病。”

“你給一個人吃肉,別的人也想要吃,你不給,你就得罪了大多數,你給了,則是得罪了更多的大多數。”

“世上窮人這麼多,根本救不完,如果不能從整體上富起來,只做些所謂盡己所能的施捨,那你不過只是個稍微有點仁德的俗人罷了。”

吳塤一下有些跟不上魏無忌的思路,有些錯愕的望着魏無忌,就連一直在陶盤裏‘吭哧吭哧’的吳磊也放慢了吞菜的速度,似乎在豎起耳朵聽魏無忌接下來的發言。

“那殿下的意思是?”

魏無忌輕輕抹了抹他玄色的眉宇,然後十分淡然的看向漆案上平滑光潔的金餅。

在這個‘古法琉璃’還沒有盛傳的年代,也只有像魏無忌這樣一個英俊、清秀、乾淨、純粹的少年公子才有資格用反光的金餅來映射自己無可挑剔的容顏,魏無忌緩緩挑起他的眉宇,在金光下盡顯他清澈的眼眸、高挑的鼻樑,勻稱的臉頰,以及帶着一絲憂鬱氣質的,微微上挑的嘴唇。

魏無忌緩緩地道:“我是要成為偉人的男人!”

啊~我這該死的,無處安放的,魅力啊!

對於此刻極度陷入自我痴迷狀態的魏無忌,吳磊也是緩緩抬起他沾滿麥粟的臉,雙眼茫然的看着魏無忌,然後轉頭和他一臉懵逼的老子面面相覷。

這真是一場自我yy的盛會啊。

......

三人行到經過韓國的‘武遂’時,就見到滿地的殘骨鋪在官道上,有幾隻野狗和不可描述的異獸正眼睛冒着綠光,靜靜的啃食人肉,在聽到官道上馬車經過的聲音時也不害怕,只是昂起沾染凝血的頭顱,靜靜的注視馬車遠去,魏無忌甚至懷疑若是自己停下來可能被他們吞了,這座韓國的邊疆堅城在前幾年曾被秦軍攻下,是在孟嘗君統領三國共攻秦之後才重新割還給韓國的。

秦昭襄王的哥哥秦武王三年的時候,曾遣秦左丞相甘茂領大軍攻堅韓國重城‘宜陽’,這場戰爭最終以秦國的慘勝告終,斬首韓軍‘材士’六萬,投降無數,吳塤順着武遂城的輪廓往南邊指,他道:

“往南就是大河,渡了河就是秦國的疆域,那邊就曾是韓國的冶鐵工業中心‘宜陽’,現在已然成了秦國的囊中之物,唉,天不由人啊。”

魏無忌知道吳塤嘆息的是什麼,韓、魏兩國自從秦孝公商鞅改革后就鮮有能戰勝秦國的戰績,犀首公孫衍合縱攻秦,最終也在函谷關鎩羽而歸,唯獨像孟嘗君這樣聲望極高的天縱奇才,才能請到齊國名將匡章做三軍主帥,竟一下攻入函谷關,迫使秦國不得不割地求和。

韓國因為慘失宜陽,疆域從此斷成三段,國力大衰,更因為失去冶鐵中心而再也不能成規模的打造堅兵利甲,從而使得韓國的整體實力大大下降,本來就是七國中最弱的一個,現如今更是雪上加霜,只能和魏國一起抱團取暖。

吳塤道:“秦國欺韓國兵弱,所以一直以來都瞄準大河南岸的韓國猛攻,而我大魏有魏武卒,因此數十年來才得以守住魏西,雖說每戰不利,但總能保存實力,而秦國也頗為忌憚吳子武卒,所以這三十多年來才沒有強攻河東郡。”

吳子,即所謂吳起,吳起當年以五萬魏武卒擊敗五十萬秦軍的大勝雖已成為歷史,甚至而言秦人早就在前幾代淡忘了這份痛楚和恐懼,但是卻不能避免魏國總喜歡拿這事出來吹噓,有時候吹着吹着就成為了傳說,連魏人自己都分不清哪句是真,哪句是假。魏人骨子裏是有大國傲骨的,這點尊嚴尤其是在如今咄咄逼人的秦人面前無法放下,魏國的幾代君王:魏惠王、魏襄王、魏昭王所心心念念的都是要找秦國報仇。

可惜,想報這場仇實在是太難了,知曉歷史的魏無忌知道這無異於逆天而行。

在走過韓國的武遂后,馬車終於進入魏西領地,在經過數日的奔波後到達魏國舊都安邑附近。

安邑東靠景山,南臨青龍河,地勢險要,頗為符合《管子·度地篇》中對都城建設的要求,而值得一提的是,它在一千多年前還曾是夏國的首都,魏惠王遷都大梁后,這裏依舊是魏西最為繁華的經濟政治中心。

魏無忌和吳塤此行前來是秘密行事,自然不會進安邑城,這座城還是魏無忌老爹魏遫的封地,裏頭水深的很,等級不夠還是不要亂開地圖的好,而他們此行的目的,正是安邑東北邊的景山,從安邑往東走六十里,就是官道的盡頭,再往前走就是土路,所謂土路,就是並未有專人修理和看管的土道,誠如魯迅先生所說的‘其實地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看來魯迅先生寫作也是有深厚的歷史地理知識的。

在景山下最後的土路旁,有一座逆旅建在雜草叢生的林子裏,外頭用尖刺的柵欄圍城一圈,蔥鬱的林枝垂落下來,正好擋住灑下來的陽光,看上去頗有驅暑避寒的功效。

這是一座非官營客舍,以竹枝製成,上面鋪滿了灰塵,在普遍是夯土結構的中原顯得怪異,而奇怪的是,這座看上去本應該凋敝蕭索的客舍,此刻滿是吆喝聲。

魏無忌和吳塤對視一眼,紛紛加快了腳步走近客舍。

客舍的堂外建着一個用竹枝搭的小棚,棚頂落滿枯葉,積雪覆蓋在上面,把竹頂壓得變了形,微微的垂下來,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響,棚里坐着一群漢子,他們大多頭戴巾幘,裹着夾絮的黃色棉衣,腰間胯着一把墨刀,刀柄上繫着一根黑絲,上書‘鄧陵氏之墨’。

墨家在墨子死後就分為三派,根據國家可分為‘楚墨’、‘齊墨’、‘秦墨’。其中‘楚墨’重視‘俠義’;‘齊墨’喜歡理論,‘秦墨’則注重於科學研究。

‘鄧陵氏之墨’便是‘楚墨’,因此魏無忌上來就意識到,坐在他面前的是一群武林遊俠,個個都是高手中的高手!

在聽到魏無忌三人踏雪而來的腳步聲后,棚內嘈雜的聲音漸漸消失,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他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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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魏戰國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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