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司空見慣

人可以沒有大智慧，卻要受得起大應變。分清得失，善看聚散。花無笑武功有成的那天，一場無名的火燒去了他的擁有成了記憶，師傅不知所蹤，只有一句話：“走天下，須知天下，成竹於胸，方能應變世事。”花無笑要見的第一個人便是江湖撰寫人卧石老人司空見慣，也是師傅唯一要他見的人。師命不可違，他去了，並且在名宿山月兒谷一待就是三年，破了那不是明文規定的只辰時見客，凡客者不能在那待足一個時辰。但凡有能者皆可自立規矩，卧石老人憑的不是武力，而是威性，他在江湖中的言語等同皇帝老兒的話。故而皇帝老人拉攏於他，這名宿山便是御賜的。還給他封了個翰林學士。自是有能力者也可以破其規矩。

花無笑是否有能力不得而知，可司空見慣對他是一見如故。只要花無笑能說出的，司空見慣能做得到的，都會全力辦到，三年如白駒過隙，這時追風快劍劉三郎在江湖上名聲大勝，也弄得江湖上腥風血雨，人人自危。故而有人上天劍門求掌門人中天花冀正出手，也在這個時候花冀正的大徒弟詭劍付驚鴻收到來自劉三郎的挑戰。司空見慣見花無笑名利心極強，恐其邯鄲學步，步劉三郎的後塵。故出了夜過唐門的提議，這夜過唐門，盜而不取，恰合花無笑口味。於是笑道：“司空先生真是張良韓信再生諸葛。”

司空見慣知道花無笑武功了得，可仍恐有失，笑道：“你可知當年漢高祖劉邦與韓信有一段對話。”

花無笑道：“司空先生說的是韓信被貶為淮陰侯后與劉邦的那段對話：上嘗從容與信言諸將能不，各有差。上問曰：‘如我，能將幾何？’信曰：‘陛下不過能將十萬。’上曰：‘於君何如？’曰：‘臣多多而益善耳。’上笑曰：‘多多益善，何為為我擒？’信曰：‘陛下不能將兵，而善將將，此乃信之所以為陛下擒也。且陛下所謂天授，非人力也。’”

司空見慣道：“你可知道我想和你說什麼？”

花無笑道：“凡事不一定要親力親為，用懂得用人，更要會用能人。”

司空見慣面帶笑容道：“把事情交給專業的人去做便可事半功倍，我將介紹第一個人給你認識——通天大盜萬千里，他將幫你去這趟唐門，你只需要寫一份字便可，這位將會是你第一個朋友，也是你第一個債主，我許下他白銀一百萬兩，一個月後在嘉興醉仙樓見。”

花無笑想這司空見慣果真不凡，像萬千里這種神出鬼沒的人，對其行蹤皆能易如反掌，苦笑道：“司空先生太看得起我花無笑，我如何能拿得出一百萬兩銀子。”

司空見慣道：“錢只是個數目不是問題，如果你失了醉仙樓之約，萬千里自會找我要，我也會如數給他，就當你陪我三年送給你的一份小小禮物。”

司空見慣哪知花無笑一到蘇州城，便下戰書給劉三郎，真是讓他受驚不小，想花無笑縱使武功了得，可畢竟是初出江湖，爭鬥奪命並非刀起頭落那般簡單。除非是冷血的人，如何能應付身經百戰的劉三郎。司空見慣雖不會武功，但也知道，高手相爭，稍有不忍，便枉送性命。他深知花無笑的性格——拿得起，放得下，可要他無緣無故放棄和劉三郎的比武那是不可能。

正在這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時候，傲雪叛出奉花教，名宿山便是她東來必經之地，若是給人追急了，定會來求救於他。這傲雪便是江南大俠林落楓的女兒，自己與林落楓是刎頸之交，豈有不救之理。於是快書給花無笑，要他在蘇州城接應傲雪，並護送給她回落楓山，言明大義。花無笑卻沒有給送信人回復，倒是林落楓回信來道：“林家出此逆女，司空兄無需相幫，令其自生自滅。”司空見慣看完后，大喜，立即寫道：“吾本念與落楓兄舊誼，欲出手相助，但其父皆言如此，便與我何干，無笑當不必相救。”與林落楓的書信一併送去。

花無笑本知道司空見慣的能耐，助區區一個人脫險，怎需要他出手，但見后信，知道他還是要救傲雪，可救她要他出手，否則就不救，花無笑知道若不幫忙，傲雪將孤身一人於天地間，既是有能力有勇氣，也將會隨着時間耗盡。那將面對的只有灰暗和死亡。花無笑心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又還司空先生一個恩，何樂而不為。”

哪知這是司空見慣有意讓他避開與劉三郎一戰。

傍晚，太陽已經落下，連天邊最後一片雲彩都將消失，不由讓人想到歸巢的昏鴉，那裊裊升起的炊煙，傲雪眼前確有一大片朝霞，紅而絢麗。彷彿在瀝血。這就是落楓山，在這秋盡冬來之際，隨風飄零隻為明年春季的欣欣向榮。他又是一種喜慶，在生命的最後燃燒着自己的輝煌。落楓山，映紅着這邊的天，秋風起，千萬隻紅蝴蝶在飛舞，秋風過，它們落葉歸根。大地換上了新的衣裳。

杜牧當年在一個深秋時節，漫步登上了嶽麓山，匯激情和感奮於筆端，寫道：“遠上寒山石徑斜，白雲深處有人家。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於二月花。”《山行》這首膾炙人口的不朽詩篇。只可惜他當年不知道有落楓山這地方，否則定可以把這楓樹描繪得更加入骨三分。時到今日，人面已是不在，霜葉依舊迎秋風。

落楓山下便是楓林閣這座宮殿，從上向下望，房子成四方形擺開，層層相連，階梯迴環，碧瓦琉璃，光彩奪目。遠望去，房子坐北朝南，紅磚朱門，朱門大開，上面掛着“楓林閣”三個大字的牌匾。門口立着六名大漢。顯出威風凜凜，莊嚴肅穆。比起王府皇宮，不相上下。

傲雪想起兒時在這坐偌大的莊園中嬉戲玩耍，母親在教她輕功，讀詩刺繡。只是如今——不由眼淚盈眶，調轉馬頭而去，花無笑跟上去說道：“就算不回去，我們也要找個地方休息，不然你想讓我陪你露宿荒野。”

傲雪抹去眼淚道：“誰讓你跟着我來的。”

花無笑道：“你這是過河拆橋啊，且別說我護送你回來之功，就這舟車勞頓費，至少也得收你千金，給不出，你還想打發我走，我就吃虧點，讓你人抵債，以後就負責我穿衣住行，吃喝拉撒，到還完錢為止。”

傲雪破涕而笑道：“太陽雖是下山了，但還輪不道你做夢，我們武功還未分出高下，誰伺候誰還不一定。”她聽到花無笑的聲音方覺得自己不是一個人，才能感覺道一絲溫暖。

花無笑道：“那來呀，我們過兩招。我讓你一隻手。我出左手的時候絕對不出右手，我出右手的時候左手一定收回。”

傲雪道：“本小姐現在累了，你難道想占這點便宜。贏了也臉面無光。”

花無笑道：“隨時候教。不知道傲雪姑娘現在要帶我到一個什麼好去處？”

傲雪道：“你隨我來便是，我小的時候隨管家去過一次，我想現在那一定很美。那裏有一大片菊——”她一下想到如今已是晚秋，就算有也都凋謝，心裏又一陣失落，閉口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