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林行之想到了前世第一個為自己而死的人,一個才十六歲的小姑娘。
是他藏在心底的一根刺。
他重生後有些事不一樣了,可有的卻還是會發生。
看到林行之慘白着臉怔住的樣子,徐文彥立即察覺到不對,他伸手在林行之手臂上戳了下,“喂,怎麼回事,高興的傻了?”
徐文彥抓抓後腦勺,滿臉疑惑,“這也不像啊。”
石硯也發現了不對,問徐文彥是不是說了什麼不該說的。
徐文彥連忙指天發誓,表示自己絕對沒胡說,他說的都是實話。
石硯不信,叫林行之又沒反應,就跟徐文彥爭執了起來。
而此時的林行之已完全陷入了回憶,徐文彥雖然沒點明是誰看上了他,林行之自己卻清楚的很。
是陳家的人,皇後娘家,太子的親表妹,陳雲燕。
前世,皇后保媒,建元帝賜婚,小姑娘就這麼成了他的未婚妻,但兩人並沒能成婚,因為陳雲燕死在了他們大婚前一日。
渾身是血的躺在戾王府的大門口,也成了林行之對楚昭恨之入骨的催化劑。
在那時他大概怎麼也不會想到,會有人這麼狠心,連血親都可以犧牲,只為能讓他死心塌地的效忠太子,然後去對付楚昭。
大約是受他與楚昭那些流言的影響,前世他並無心情愛,一心只想着怎麼輔助太子,鬥倒與太子爭皇位的人,以及找楚昭報仇。
但皇上賜婚不可拒,加上小姑娘也無錯,林行之雖對她沒有男女之情,卻也將她當做妹妹看待,當成了他的責任。
林行之知道,小姑娘是真喜歡他,好幾次不要命的救他於危難之中,她死時還有人告訴林行之,她是代替他生生被戾王折磨死的,因為楚昭本來要的人是他。
他質問過楚昭,但楚昭沒承認也沒否認,只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便轉身走了。
直到多年後,所有的陰謀浮出水面,他才知道所有的事都是早就算計好的,從賜婚開始,她幾次救他也是因為她提前知曉會有人對他動手。
如此,即便他不曾心悅她,也會將她當成救命恩人,會因為她的死內疚,會想替她報仇。
所以有了最後一次栽贓給楚昭的折磨致死,可實際她卻是死於她的血親之手。
小姑娘該是早就知道了自己的結局,在臨死前寫了封給他的信,信中坦白了一切,還讓林行之別輕信人,不要再被利用了。
小姑娘將信交給了她最信任的奶娘,讓其代為轉交給林行之,只是她一個連生死都被掌控的人,身邊又怎會有真正的自己人。
也是那個時候林行之才明白當初楚昭看他的眼神是什麼意思,是失望,是在罵他蠢。
這一世……
林行之想,他得快些嫁給楚昭,這樣才不能讓人有機可乘。
只要這輩子陳家那位小姑娘不再跟自己扯上關係,想來定能覓得一個兩情相悅的好郎君,平安喜樂一生。
他也能不再欠她一世。
“喂,回神了,你不至於吧,聽到有一個小姑娘喜歡你就激動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林行之回神時,徐文彥的手已經在他眼前晃了好一會兒了。
他還很是自得的表示,“那喜歡本世子的人都能從定安侯府排到城門口去了,本世子也沒你這般激動啊。”
林行之將他手拍開,說道:“不是激動,是當不起她的厚愛。”
“而且,我已心有所屬。”
徐文彥張大了嘴巴,雙手捧臉,震驚!
“你你你,你開竅了?”
林行之扭頭,目光凝視遠方,“嗯,開竅了。”
就像他對石硯說的那般,只有自己信了,才能把謊言說成真,才能讓所有人都信,他想嫁給楚昭是真的心悅於他,而不是因為別的暫且還不能放在明面上的原因。
不理會徐文彥的震驚,林行之接着道:“我要出去辦點事,你若不忙就幫我傳個話。”
徐文彥一聽林行之讓他幫忙,這下就嘚瑟了,抖這腿表示,“小爺我忙的很,哪有時間給你傳話,當然,如果你求求本世子,說不定就……誒誒誒,你別走啊……”
還沒等他嘚瑟完,林行之已經帶着石硯往外走了,給徐文彥氣的,連忙跳着腳去追,“姓林的,你好歹告訴小爺給誰傳話,傳什麼話啊?”
林行之頭也沒回的道:“你心裏清楚,拜託表弟了。”
徐文彥沖他背影冷哼,“拜託人還這麼敷衍,姓林的果然沒有心,呸,不是人才對。”
……
出了將軍府的大門,轉個彎走到主街,頓時喧囂入耳,繁華入目,人來人往的熱鬧。
是林行之許久沒能看過的盛景。
前世最後那兩年,他在數不清的暗牢與密室中輾轉,不見天日,不見人煙,若非心中仇恨支撐,他只怕早成了瘋子。
此刻這街上的一切都讓林行之心中歡喜,是堂堂正正活着的滿足。
然後他便滿足地在街上閑逛了起來,看着什麼都想買,看着什麼都想吃,哪有一點出來打聽消息的樣。
石硯跟在他後面一邊心情複雜地付錢,一邊着急,“少爺,您不是出來打聽能不能去探視王爺的消息嗎?怎麼還逛上街了。”
“嗯,是啊,”林行之點點頭,往嘴裏塞了根肉乾,然後轉身進了旁邊一家酒樓,熟門熟路的點了好些菜。
石硯被自家少爺給氣得直跺腳,怎麼被戾王殿下搶過一回后就開始不靠譜了呢。
“石硯,來付銀子了。”
他這頭腳還跺完,就見他家少爺現在酒樓櫃枱前笑眯眯的沖他招手。
石硯:“……”
“來了!”
雖然主子不靠譜,但他這個做小廝的得聽話。
林行之點的菜沒吃,而是裝在食盒裏提着帶走了,他對滿腦袋疑惑的石硯解釋:“去探監總不能空着手去,我買了王爺最愛吃的菜,他見到肯定會很高興。”
石硯好奇,“少爺你怎麼知道王爺愛吃什麼?”
林行之想了想道:“蒙的。”
然後不要臉的表示:“他未來王妃給他帶的菜,不管是什麼他都會喜歡的。”
石硯:“……”
不僅不靠譜,臉皮還厚。
厚臉皮的林行之帶着石硯走到了戾王府,王府大門緊閉,門口守衛也不見人。
石硯認命的去敲門,結果門沒開,房頂先射了一支箭出來,正好落在林行之腳邊。
石硯嚇了一跳,“少爺!”
他連忙跑回林行之身旁,林行之沖他搖頭,“無事,他並不想傷我。”
屋頂的侍衛再次拉弓瞄準林行之二人,問道:“來者何人,所為何事?”
林行之舉着下手中食盒:“你們未來王妃,給王爺送飯的,叫個能做主的人出來說話。”
侍衛被林行之給說懵了,瞪大眼睛往下瞄,顯然是在詢問“我們什麼時候有王妃了?”
估計院中其他人也無法給他答案,林行之在門口等了好一會兒才聽那侍衛兇巴巴的回了句:“等着!”
王府大門很快打開,出來了一老者和一年輕姑娘,這二人顯然都是認識林行之的,客套的問了好,然後才問起林行之的來意。
林行之也不繞彎子,直說道:“我想讓你們帶我進大牢見王爺,我有話同他說。”
老者與女子相互看了眼,接着女子上前兩步詢問林行之:“林少爺可知王爺為何會被押進大牢?”
對外說的是楚昭膽大包天在宮門口抓人,可林行之心中清楚,建元帝是在不滿和忌憚楚昭的消息靈通。
他並未進宮赴宴,卻在新科進士尚未出宮前就知曉他們在背後他的事,還能詳盡重複那些話,說明他在宮內有眼線,還是建元帝都不知曉的存在。
此舉無疑觸怒了建元帝,也讓建元帝意識到楚昭並不完全在他掌控之中,加上有人推波助瀾,楚昭入獄一點都不冤。
林行之心中門清,可說的話卻是:“為了我。”
三個字,引發現場一片沉默。
雖然仔細想想,他說得也沒毛病,王爺若非是為了給這位林少爺出氣,又何必去宮門口鬧一出抓人。
他自己向來不在乎旁人怎麼看他。
“既如此,那南星你便帶林少爺走一趟吧。”沉默過後老者開了口。
女子,也就是老者口中的南星在猶豫片刻後點了點頭,“林少爺身份不便,需扮做王府下人,你的小廝就先留在王府等候。”
林行之在石硯不放心的目光下去換了身戾王府下人的衣裳,然後提着食盒含胸低頭跟在南星身後奔刑部大牢而去。
建元帝雖說不許人求情可沒說不許人探視,而且戾王聲名在外,獄卒也不敢輕易得罪戾王府的人,所以除了一袋銀子,沒廢什麼工夫兩人就進了大牢。
甚至那袋銀子還是南星強塞的,很有她主子話不多說直接就搶的風格。
區別在於一個是強搶,一個是強給。
而一進牢房,南星就非常自覺的走到牆角,兩手堵住耳朵,面壁。
林行之放下食盒,走到一旁坐在枯草上閉目養神的楚昭跟前蹲下,捧臉,微笑,“王爺,你王妃來看你了,高興嗎?歡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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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行之:驚喜嗎?意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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