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靜心齋是趙明修日常處理政務之地,相比平日裏朝會所用的勤政殿,此處並不算大,擺設簡雅藏秀,完全是按照趙明修的喜好佈置。尋常時候,並不會在此召見外臣。

今日是科舉三甲學子入宮朝見的日子,不想趙明修竟會將外臣傳召到此處相見。

鬍子花白,卻依舊精神抖擻,穿着鶴袍的老人家正是三朝內閣之首,左相張良,他年事已高,說話吐詞便輕慢,“陛下,今次科舉,共錄在冊三百又四十六學子,為我大楚的江山社稷添磚加瓦……”

左相是坐着說話,往後幾步之隔,站了幾位內閣大臣,再往後,便是此番得幸入宮面聖的三鼎甲。三人雖高中,如今尚未曾授予官職,如今依舊穿着天青色儒袍,做儒生打扮。

三人之中,站在右側的,一眼就瞧着比狀元郎,榜眼郎更為顯眼的俊俏書生,便是天盛第七年的探花郎,陸行之。

他模樣生得好,旁邊兩位只稱得上模樣周正,便襯的他愈發俊俏。饒是安靜的站在那兒,也會讓人忍不住多看他一眼。

靜心齋一應擺設,皆是相輔相成,無一處不妥帖,只是今日,那御座之後,多了一道輕紗垂簾,垂簾之後似有一道淺黃身影,若隱若現。在這清冷的房間裏,顯得格外突兀。

只屋中人皆垂目視之,無人察覺。

趙雲兮探頭,悄悄掀了垂簾一角,將人一一看過,最後目光落在了那站在群臣之後的陸行之身上。

只是那穿着同樣儒袍的三人皆是低着頭,她只能瞧見陸行之瘦削修長的身影,瞧不見模樣,就有些不確定那人是不是陸行之。

她低聲道:“鳴音,你瞧瞧那是不是陸行之?”

鳴音朝外看去,卻也沒分清楚到底誰是陸行之,只好道:“瞧不見臉,婢子也分不清誰是陸公子。”

此刻簾外左相等老臣都在,她總不能跑出去問到底誰是陸行之吧?趙雲兮哀怨的嘆了口氣,

她還想看看陸行之是不是畫像上的俊俏模樣呢。

左相終於說完了那段冗長的賀詞以後,又道:“內閣已擬好進士們的去處呈給陛下,不知陛下可覺得如此安排,是否妥當?”

趙明修抬眸,看向角落處站着的人,淡然道:“此事不急,明日早朝再議不遲。”

他略抬了手,王福便知其意,朗聲道:“學子李士傑、元青書、陸行之覲前。”

被點了名的三人懷着各異的心情走上前行禮。

狀元郎李士傑已過三十,苦讀了多年,如今終於高中狀元。

他激動心情難以抑制,三人里,陛下定是要先考較他的學問,他已經做好了準備。

他滿懷期待的等待着陛下喚他的名字。

“陸行之,抬起頭來。”

李士傑一愣,怎麼想的同他不一樣?陛下頭一個竟不是問他?

被點了名,陸行之也是一愣,卻依言抬頭。

終於看清楚了陸行之的模樣,趙雲兮心滿意足,這位新科探花郎,竟比送進宮的畫像還要俊俏三分。

陸行之只覺着有些彆扭,陛下讓他抬頭,他原以為陛下是要考問他學問,不想一盞茶的時間都過了,陛下都未曾開口。

御座左側忽而傳來玉石晃動的輕響,像是女子珠釵環佩在輕晃,陸行之下意識想要看向聲音傳來的地方。

陸行之終於聽見御座之上對他說了第二句話。

“聽聞,你時常入鴻恩寺與瞭然禪師對弈,棋藝十分了得。”

大抵位高權重者,喜怒皆不顯於言行。

陸行之看不出御座之上對他到底是什麼態度。

只是聽見這話,陸行之心驚,他常去鴻恩寺不假,可那都是他私下裏去的,更何況陸家太爺致仕多年,陸家早已沒落,陛下日理萬機,怎麼會知道這樣的小事?若是知道他常去鴻恩寺下棋,會不會知道更多?

“不敢,學生只是有幸得瞭然禪師指點棋藝,不敢妄自尊大。”陸行之並沒有因為被誇讚而沾沾自喜,反而回答的謹慎謙虛。

他聽見前方傳出一聲女子的輕笑,雖然很快笑聲就止住,可顯然這道女聲,房中人都已經聽見了。

靜心齋此刻在議事,陛下怎會放縱女子在此處嬉笑?

左相此刻心中已經瞭然,他是德高望重的老臣,在年輕的帝王面前說話不必太過拘束,此刻便打趣道:“陛下,老臣聽說瞭然禪師不輕易與人下棋,想來陸公子棋藝甚是不錯。”

“實屬少年俊才。”

突然被左相誇讚,陸行之卻如坐針氈。

隨後便聽御座之人問他,“既如此,你留下與朕對弈一局,如何?”

陸行之一愣,答了一聲是。

待到御上宣退,被狀元郎和榜眼用羨慕眼光看着,陸行之卻沒有多少喜悅之色。他沒想過要在面聖時出風頭,如今卻因陛下繞過了前兩位,先問了他,他被迫站在了風口浪尖。

他站在廊上,涼風吹過,他混沌的神思可算是開始逐漸清明,半點兒喜意也沒有,也愈發忐忑不安。

穿着藍袍的內侍給他引路,“陸探花,請隨我前去凈手。”

“有勞。”

陸行之伴着身後羨慕嫉妒的眼光,隨着內侍而去。

走了一段路,他好似聽見了陛下正同女子說話。

只是風一吹,那聲音又像是散了,再也聽不見。

陛下雖已弱冠之年,後宮卻沒有半個妃嬪,形同虛設。

如今後宮中住着的女子,除了太后,就只有先帝胞妹——明月長公主。

太后從不幹政,自是不會在靜心齋出入。

而此刻能在靜心齋進出,且行動隨意的,好像也只有明月長公主。

長公主要招駙馬的事情一傳出,大楚所有符合條件的人家皆想要能得長公主青睞,包括陸家。

入宮以前,陸家太爺便將陸行之叫到跟前,仔細叮囑,說起御侍暗示此番他入宮,或許長公主會見他一面。

送進宮的畫像成百上千幅,宮中還沒有傳出來消息,長公主到底相中了哪家兒郎。

如今卻要見陸行之,是不是就代表長公主對他青睞有加。

陸家上下都為此歡喜不已,為今日入宮一事做足了準備,只陸行之自己心緒難寧。

“殿下,您剛才為何發笑?”待朝臣皆退出了靜心齋,鳴音這才放開了聲音問道。

“那個陸行之,模樣生的那般好,聲音也好聽。”

趙雲兮捧着茶盞,唇邊笑意還未散去,面上浮出些許天真之意,她無憂無慮的長大,就算是宮中不安定的那幾年裏,長輩們皆將她護在羽翼之下,不見明爭暗鬥,是以她年歲漸長,性子卻還留着天真的一面。

又有那年歲不大的宮女笙歌忙接話道:“婢子瞧着陸公子十分謙遜,陛下同左相大人都誇讚他,也不見他驕躁。”

趙雲兮贊同的點點頭。

卻見青紗簾被人撩開,趙明修走了進來,他神色淡然,接過了笙歌的話,“你怎知他是真的謙遜?”

屋中歡快的氣氛霎時就散去,宮人們皆收斂了陪同長公主談笑的心思,齊聲請安,“陛下。”

趙明修坐下后,目光落在笙歌身上,“說說看。”

他語氣尋常,不想笙歌卻忍不住瑟縮,低聲回道:“婢子,婢子只是瞧見陸公子言行舉止……”方才還能陪趙雲兮說笑的人,此刻害怕的竟是連話都說不下去。

其實也並沒有被陛下責罰,但是她就是控制不住害怕,笙歌苦着臉想,早知道今日陛下會問話,她就該守在琳琅宮不出來,也不會被陛下看着問話,她只覺得光是站在這裏,便覺得渾身上下猶如墜入冰窟一般發冷。

見笙歌戰戰兢兢的害怕模樣,趙雲兮微微皺了眉頭,而後出聲道:“阿洵,夸人的話可是從你口中出來的。”說話間,便揮退了笙歌,似給笙歌解了圍。

而後方才問,“他若是不好,你幹嘛還留他同你下棋?”

趙明修也不在意那小宮女為何如此怕他。

他看向身旁人,神色語氣同先前沒有什麼不同,“不留下看看,又如何知道他好不好?”

趙雲兮仔細一想,她要招駙馬,阿洵總要替她考察考察駙馬的品行才對。雖然他們兩個從小到大,每每說不上兩句話,就能起爭執。

但那都是小打小鬧。

大是大非面前,大侄子還是極其靠譜的。

餘光瞥見趙明修漫不經心的手指輕叩桌面,她便自然的就替他倒了一杯茶,放到趙明修手邊,同他說起了陸行之,“他若是不錯,駙馬人選就定下他,阿洵你覺着呢?”

她慣愛偷懶,此番招駙馬全是因不想讓她母親擔憂。這會兒她見着陸行之不錯,便想定下陸行之,她也就能同母后交差了。

這才剛剛隔着帘子見了陸行之一面,竟然連婚姻大事就草率定下了。

還以為是小時過家家。

趙明修茶剛送到唇邊,眸色一沉。

趙雲兮還在接着琢磨,“婚期也可早早定下,母后心情一好,沒準兒這病也就好了。”她越想越覺得有道理,若是今年能完婚,她母后還能回京過年,多好啊。

她越想越覺得可以,青羊觀多冷清啊,她去年在青羊觀里過年,她和阿洵站在山頂,只瞧見白茫茫一片,哪裏有過年的氣氛。

“不錯不錯,今年就能完婚,那便是最好的。”

趙明修嘴邊浮起一絲笑,他挑了眉,聲音輕緩道:“那朕就助姑姑一臂之力。”

王福站在趙明修身側,瞧見了他的神色,只覺得那笑冷的刺骨,忍不住渾身一抖。

趙雲兮正因從此可以偷懶不再折騰而沾沾自喜,在最高興的時候,又聽趙明修道:“人也讓你看過了,現在你是不是該將功課補全?朕不想再聽陳太傅哭皇祖父在天之靈。”

趙雲兮霎時心苦臉也苦,陳太傅那老古板,怎麼就盯着她不放了呢?她去年在青羊觀待了大半年,原以為陳太傅已經忘了功課這回事,沒想到她一回宮,這老古板還記着,讓人問了她好幾次,她只拿要忙着挑選駙馬當做借口逃避。如今,竟然還告狀!拿她仙逝的父皇出來壓她。

她是公主又怎麼樣,公主也會被老太傅追着交功課。

“王福,取文房四寶來……”

笙歌退出了靜心齋,方才覺得自己那顆顫抖的心,總算是平靜了下來。

幸好殿下給她解了圍,不然她今日肯定就會被……

她正要前往膳房,卻聽見背後有人喚她,“笙歌,站住。”

她轉了身,見着鳴音面無表情的朝她走過來,忙道:“鳴音姐姐,可是殿下有什麼吩咐?”

“你不必在殿下跟前伺候了,先回宮,晚些時候我會讓內廷重新安排你的去處。”

笙歌一愣,隨後急切問道:“鳴音姐姐,是我的錯,方才御前失儀,失了殿下顏面,但我保證不會再有下一次,請殿下再給我一個機會。”

她十歲那年被挑選入宮,前六年都在內廷當差,這回使勁渾身解數,方才在殿下回京以後,被調到了琳琅宮伺候,她慣會說話玩笑,殿下又是平易近人的性子,調到琳琅宮沒幾日,便讓她補了二等宮女的空缺,很是風光。

她儘力的在殿下面前表現,想要讓殿下更喜歡她,好更進一步。

如今好不容易才得殿下青睞,她又怎會甘心被遣回內廷,更何況她因過錯回去,日後再難有出頭之日。

她話還沒說完,鳴音便打斷了她,“你是做錯了,卻不止是因你御前失儀,是因為你方才犯了殿下忌諱。”

笙歌沒明白,鳴音點了兩個小太監上前將她給帶了下去。

鳴音搖了搖頭,她家殿下脾氣卻極好,不輕易罰人,但是也有忌諱。

雖然殿下同陛下隔三差五總會吵一回,卻十足十的不喜旁人在她眼前,露出對陛下的驚恐害怕的神色。

笙歌方才那抖得不成樣子的模樣,殿下雖什麼都沒有說,卻已經不喜笙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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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明修:呵呵,隨隨便便就定下,必不能如願。

推一波基友的預收文

《穿回反派大佬黑化前》by城下煙

余暖被虐待致死才知道,她是一本錦鯉文中的凄慘女N號。

大伯收養雙親離世又失聲的她,只是為了拿她代替親生女兒嫁給殘虐成性的男配。

一開始,總有個叫謝寒的少年喜歡堵在她放學回家的路上,笑得散漫痞氣,放肆地拿她玩笑:“小啞巴下課了?作業寫完了嗎借老子抄抄。”

從前的謝寒,年少恣肆,打起架來像是不要命。

余暖怕他。

後來的謝寒,殘疾,陰鷙,人人忌憚。

卻在她死後,搶了她的屍身留在身邊,讓害過她的人一一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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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化的謝寒,因為她的死,替男女主剷平了所有和他們作對的人。

原來她和謝寒,只是書里用來襯托男女主錦鯉躺贏的倒霉對照組。

那天,余暖的意識看見青年拖着殘腿,俯身探進冰棺,小心翼翼將她擁進懷裏。

謝寒抱着她走進火海,第一次輕吻她眼尾,唇角彎起她喜歡的弧度,闔睫對她低喃時,眼角卻有淚滑落:“暖暖,等等我,我們回家了。”

#聽說,眼淚不能落在過世親人臉上,以免他們貪戀塵世余暖#

#別哭,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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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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