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夢魘中的宮竹在疼痛中死去，神域中的奕夫便從眼淚中醒來。
像抓救命稻草一般，醒來的奕夫一把將成凡緊緊抱住，眼淚打濕了成凡的左肩。
良久之後，成凡輕輕拍了拍奕夫的後背，用自己不擅長的方式，裝作哄小孩子道：“好了好了，都過去了。”
奕夫抽噎的回道：“老師，這次，給你添麻煩了。”
“知道就好。既然認錯，那便惟我是從。擦乾眼淚，起身吃飯。”總感覺自己像個老媽子。
許是留在夢魘的時間過久，又或二十世的記憶都在腦中盤旋身體吃不消，奕夫下床時，腳下發軟，還得勞煩成凡將他扶過去。
“今日的粥，怎麼喝着與其它時候不一樣了？”
往生二十世，二百一十年的經歷，皆靠二十日的素粥來回憶。
“你往日吃的粥，名為回魂粥，實為助你恢復人世記憶。如今你往生二十世的記憶全部恢復，自然也不用再吃。”
這些時日，但凡是奕夫問的，成凡全部都給你最通透的解釋，聽完他剛才那一番話，不由崇拜道：“老師知曉的事情好多。”
成凡也沒做過誰的老師，加上自己知無不言的性子，自然要傾囊相授。
“多聽，多看，多問，多做。見解知識講究日積月累，你到我這年紀，知曉的世間紋理定比我多。”講這副話時，成凡頗有老者的風範。
看着成凡的模樣，奕夫只覺是比自己大個兩三歲的同齡人，但聽的這番話，倒像是祖宗輩分。
“老師看着也長不了我幾歲。怎麼總是擺一副老者姿態。”
“長不了你幾歲？”成凡的容貌定格時間確實比多數仙神要早，但若是說和眼前這仙齡二百出頭的毛頭小子相差無幾，那真是笑掉大牙了。
“你可知，我開元初便是這副模樣了。”
“開元初？”聽得奕夫瞋目結舌，畢竟開元初可是距今十七萬年。
順着奕夫驚訝的眼神，成凡倚老賣老，裝模作樣地捋了捋莫須有的鬍鬚，“意外嗎？”
傻憨憨奕夫點點頭，成凡笑着用手指彈了他一下，“傻小子，別冒傻氣了，快些吃飯。”
這是第二次催促他快些吃了，奕夫問道：“老師，今日可是有何任務？”
“就是一點小事，吃完飯再說。”
從最初坐在屋內案桌前看書的奕夫，再到百般聊賴去院中遛彎，奕夫心想：老師所講的小事，莫非便是等着他沐浴更衣？
正當奕夫準備在院子左側的水井裏準備打些水澆花時，太子殿的正門被推開了。
看着拿木桶的奕夫，成凡問道：“你要作何？”
“我想澆澆這些花草，讓它們長得再茂盛些。”
“井裏無水。”看着奕夫將木桶放回原地，成凡示意他走過來，“院中草木與院主人為同根。這些鮮草，命於你。枯花，命於前神。”
“前神？”奕夫說道，“可是那位太子殿下？”
“或許吧。”揚長闊步朝着大門走去。
奕夫跟上，頭腦中仍然記得雷神的囑咐，除院子和側殿外，都不許去，“老師，我們要出門？”
“你不想出去看看嗎？”這孩子的秉性倒一點也沒隨炎焱貪玩調皮，更是與之相反。
大門感應到奕夫便自行打開，二人站在門內，成凡等着他回話。
“老師去哪，我便去哪。”
“那走吧。”理所當然的握住奕夫的手腕。
滄海桑田，如影更迭，成凡憑藉著自己那不靠譜的記憶力，來來回回曲曲折折地拉着奕夫總算找到了入世崖。
將崖口長篇闊論的注意事項和操作步驟看了個仔仔細細，這才拉着奕夫走了進去。
而奕夫從看到‘入世崖’那三個大字時，便陷入了沉思。
“你怎麼一副送夫出征的愁苦相？”
原本要說些反駁的話，但看到成凡的眼神，奕夫活脫脫將話收了回去，反倒是用另一隻手握住了成凡拉着自己的胳膊。
成凡這才注意到，從送書再到來入世崖，事先從未告訴過奕夫，但這些本應該是徵求奕夫同意之後再做的事情。
成凡用另一隻手搭在奕夫握住自己胳膊的手上，語重心長，哄孩子的語氣說道：“奕夫啊，你雖有了仙籍，但還差些俗世香火供奉，所以要從入世崖下去，多做些好事，積累點香火，以穩固你的仙籍。”
但奕夫的注意力被握住成凡的地方吸引過去，“你這裏有疤？”反覆摸着握住成凡右手手肘內側，觸感上印證了自己的推斷。
成凡略有心虛，將手撤了出來，用小拇指摸了摸右側的眉毛，連連否定道：“沒有疤，那不是疤。是紋身的痕迹吧。”
奕夫的挑眉歪頭，瞬間讓成凡產生了眼前是宮主的錯覺，“老師，你說謊技術一般。”
成凡先是一愣，不過奕夫如今有了二十世的記憶，有些習慣動作也不以為奇，而且如今的孩子也太不好糊弄了！
他只得擺出一副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的表情說道：“騙你還是綽綽有餘的。”
“閑話少說。你只需記得一點，一切向善向心。”成凡將身後的入世門打開，讓奕夫站進去。
奕夫抵住成凡要關上的門，“此一去，多久能見？”
“很快。凡世一遭不過仙神數日。況且，為確保你積累足夠香火，我多半會被派去監督你。奕夫，你需要我時，我便在。”
聽到成凡這句話，奕夫的手便放了下去，成凡回憶着操作步驟，仔仔細細的將門鎖好，然後去點旁邊操作台的按鈕，看着透明的直降梯由水平至下，消匿於雲層。
“炎焱，還不出來？”
原以為沒了神力的成凡不會發現自己的藏匿術，卻不曾想，她低估了成凡對其作為母親的了解。
“別一副我怎知你在的表情。親身骨血，有誰會忍住不送？”
炎焱可從來不走煽情路線，曾經的成凡也不走，但這次他回歸神域，性情終歸與先前不同。
前後左右上下打量着成凡說道：“聽食神殿的小神官講，你最近食慾不錯。”
“你可真是耳聽六路眼觀八方。這消息怕不是打聽奕夫時，隨耳聽來的吧。”
“自然不是！沝淼吃宵夜時特意問了一番。成凡，你的病最近可有再犯？”
每日子時三刻的剜心抽骨之痛，曾經一度是他的催命符，但最近確實沒有犯得如先前那般厲害，“最近好了很多。”
“給。”炎焱拿出精緻的藥瓶，“上次的葯，熬制過於匆忙，這次可是在葯神指點下配製的。或許吃完這次，你的病就徹底好了。還有，這些葯皆對寒冰咒無影響，但對於寒冰咒的事情，目前未有丁點消息。”
難怪這些次見到炎焱時她的氣色都不是很好，原以為只是因為擔憂奕夫的事情，原來又是在為成凡放血配藥。
“炎焱。”千言萬語的感謝，到最後只剩下兩個字，“謝謝。”
“見怪不怪的。”看着成凡乖乖的將葯收好，“我還有事，便不跟你打趣了，走了。”
奕夫投入凡世到啟蒙年紀還有些許時間，看來，成凡要去跟老朋友‘敘舊’了。
這位朋友向來是請他不來，不請自來。
靈光閃動的水藍色髮絲一把被成凡揪住，“夢魘一事，你作何解釋？”
“大哥！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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