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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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點多,蔣靜哲發來一個地址,還有個地圖定位。
葉籬看着地點,距離她住着的地方並不是很遠。
次日一早,小柳送了葉籬去上課,葉籬對外稱自己是在教學區上視頻課,遠程給學員上課,不讓小柳守着。
小柳把人送到后就驅車回來住處,叫了家政買了菜糧在別墅里幹活,打算等中午了再去接葉籬回來吃飯休息。
葉籬之前的教師卡在這裏用不,她按照蔣靜哲發來的教室地點找到所在樓層,等到上課鈴聲打響前的三四分鐘裏,慢吞吞走進教室大門。
教室里蔣靜哲好像與從前上課並無兩樣,就那麼看着她,大大方方打招呼道,“早上好。”
他其實是想加上“親愛的妹妹”五個字,但不知為什麼,看見葉籬板著臉,沒由來敗了氣勢,說不出口,只留下乾巴巴的“早上好”三個字。
葉籬沒有回應他,走進教室,拖着椅子坐到他對面,先拍出一張試卷,冷酷道,“這是上個月你的錯題集,全都是你做錯的。你把這些做一遍。”
蔣靜哲心情複雜,“又做題?”
“是,”葉籬點頭,然後真心實意問他,“有問題?”
蔣靜哲瞭然地拿出筆,沒有任何反抗地做起了題,好似他就是來上課的,不是來踢館的。
葉籬在旁邊看了一會兒,見他並非亂寫亂畫,就放了心,拿出自己昨晚打印出來的教案慢慢看。
半個小時一晃眼就過去了。
蔣靜哲交了卷子,不是很自信,所有的題他都有印象,都是葉籬以前講過的,但是他對這些題該是哪個正確答案,可以說是完全沒有印象。
葉籬看了眼,並為抬頭地對他道,“你休息一會兒,我改完了再給你講。”
蔣靜哲怎麼可能去休息,他坐着不動,“你改吧,我看着。”
葉籬拿着筆改了三五道題之後,一直沒有停筆,卻單刀直入地問他,“你別說你是專門來上課的。”
蔣靜哲卻點頭,回答道,“是專門來上課的。上完課明天就回南州。”
勾畫題目對錯的筆頓了頓,葉籬沒說什麼,繼續所有的題都改完了,把筆放在卷子上,卻沒有把卷子遞還給他。
蔣靜哲目露疑惑。
葉籬抬頭,正色看着他,誠心誠意說道,“蔣先生,你的英語口語能力很好,試題答題能力進步也很快。我很奇怪,你為什麼一定要跟我這個菜雞學英語,浪費時間浪費精力。
說實話,現在你我之間的關係擺在這裏,不論這個好聽不好聽,你都不能繼續對我進行所謂的‘追求’。既然毫無結果可言,大家又何必這樣互相折磨?”
這是這些天她一直想過蔣靜哲說的話。
不知道他出於什麼目的說要追求她,葉籬心裏是不願意同他有什麼曖昧關係的。
除了是因為兩人是名義上的“兄妹”,還是因為他兩個之間有這樣不官方的“師生關係”,甚至是因為蔣懿恆對她母親的愛慕。
更不要說葉籬對蔣靜哲的第一印象實在是差透了。
她必須敞開了與蔣靜哲說個明白。
蔣靜哲聽了她的話,莫名其妙的問,“什麼叫‘我不能繼續對你進行所謂的追求’?我怎麼了,你和我什麼關係?”
葉籬看他裝傻,冷笑道,“你說什麼關係!”
蔣靜哲擰眉,生氣不悅道,“那個老頭子說過的話十句有八句都是假的。前一天還和你觥籌交錯稱兄道弟,過一天就能把你的全副身家搞到手,讓你露宿街頭食不果腹。你信了他,你怎麼不問問他是什麼人就信了他?”
“他是你父親!我信不信是我的事,你怎麼能這麼說他!”
“他是我父親,我才比任何人都了解他。”
葉籬板著臉道,“你就是不跟跟我好好說話是不是?我跟心平氣和的談這個問題,你總跟我抬杠!”
蔣靜哲皺眉,“行,不抬杠,你說。”
葉籬卻是無話可說,“我都說完了,就是問你,你到底要玩到什麼時候。我是你名義上的妹妹,你差不多就行了。”
蔣靜哲嘆氣,他其實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就是想這麼做,然後就這麼做了。
他道,“他是他我是我,你是你。你根本不是他的女兒,我也根本不是你的哥哥。為什麼我不能追求你,就因為他到處給別人說你是他的養女?那你現在已經不是他的養女了,你是周秦的親生女兒。
老頭子和周秦鬥了一輩子了,不論如何你要認親,只能認一邊,認了周秦,就等於是放棄了和我們蔣家的關係。
況且人人都知道那一晚的認親不過是個過渡,是周秦拜託蔣懿恆給‘自己的女兒’葉籬一個出身,好讓‘他的女兒’能以更好的姿態和身份回歸周家。
葉籬已經回到了周家,你和那晚在周氏晚宴的亮相,我作為蔣氏的繼承人,我稱你為周小姐而不是親愛的妹妹,你就和蔣家就再沒有什麼關係了。大家都看得明白,只有你作繭自縛。
我為什麼不能追你,我不但要追你,還要讓大家都知道我在追你。如果你還覺得不能接受,我明天就登報,宣佈和蔣懿恆脫離父子關係。這樣總行了吧?”
葉籬聽得臉越來越紅,聽到他說什麼“脫離父子關係”時,再也聽不下去,“你不要臉!”
蔣靜哲嘆氣,他就知道說不通。
他從她手裏拿過卷子,道,“你給我上課吧。我英語考試的能力真的很差,不是故意差給你看的。”
他這樣子好好說話,反倒讓葉籬不知該說什麼,瞪了他了良久,見他始終沒有退縮回視自己,先收回目光去拿筆,心情複雜又煩惱地給他講題,
講又一次做錯了的那些,以及他僥倖答對,但完全不知道為什麼答對了的題。
一道題之後下了課,蔣靜哲怕她為難,就找了借口自己出去透風,把這間教室讓給她。
葉籬把手機放在旁邊,盯着蔣靜哲剛才寫的卷子發獃。
也不知道自己和他剛剛吵了個什麼結果,興許只是她自己一廂情願認為是吵架。
但是早上剩下兩節課,兩人都沒有發生什麼劇烈的衝突。
蔣靜哲一開始聽她講錯題,講題型,講出題思路和答題技巧。
聽了一會兒,他終於開始出神,然後就慢慢把視線從無聊的試卷挪開,或者看着她那支動個不停的筆,或者就直接看她。
越看越覺得她好看。
葉籬反應過來后真是怕了他的視線,簡直是渾身的不自在。
因怕她戳破他后他又滿嘴跑火車,索性什麼都不說,把自己的椅子拉得遠遠地,甚至最後也不講卷子,用教室的黑板上課。
這樣的做法不但沒有讓她輕鬆,反而因他的來勁而更難受,蔣靜哲越發肆無忌憚看她個沒完。
直到她受不了,重新拿出一張試卷,才讓他低了頭。
上午的課程結束,蔣靜哲要求下午換個地方上課。
他是花錢的人,他做決定。
葉籬不准他跟着,自己快速下樓,找小柳的車。
車沒找到,蔣靜哲先到了。
葉籬大怒,“你怎麼又尾隨我!”
蔣靜哲不滿道,“我看你好像找不到接車的人,打算送你一程,你着急幹什麼,你找她嗎?”他指着他車後面。
葉籬趕緊回頭去看。
小柳目瞪口呆的看着葉小姐與小蔣先生站在一起,好像說了什麼激動的事情,兩人站得十分的近。
葉籬狠狠回頭瞪了一眼蔣靜哲,疾步走過去坐上小柳的車,“走吧,我好了。”
路上,小柳擔心她更擔心小蔣先生來做什麼,小心翼翼問道,“剛才,是小蔣先生在那裏?”
葉籬不好意思,嘆道,“嗯,是他。你別和姚秘書說。蔣靜哲沒有什麼惡意,你和姚秘書說了肯定要着急的,她不在這裏,沒必要讓她擔心的。”
小柳想起來那一次她拍到的小蔣先生吻葉小姐的照片,那回姚秘書說是錯位她誤會了。
可剛剛的情形,就很詭異。
難道小蔣先生真的和葉小姐在一起?上課的借口,也是在一起約會?
小柳帶着葉籬回住處吃了飯,等她睡午覺,就去書房悄悄給姚希怡打電話,詳細說了剛剛看見的情形。
姚希怡暗自嘆氣,她就猜到蔣靜哲一定會追到高京,所以才派了知道一點點情況的小柳去。
蔣靜哲與葉籬之間的關係,越少人知道約好。
姚希怡讓小柳不要聲張這件事,“阿籬不是惹是生非的性子,蔣靜哲你我都得罪不起。你先那邊看着,如果沒有大事情,就假裝什麼都不知道。”
掛了電話,她走去蔣懿恆辦公室報告別的項目進度的同時,隱晦的說了蔣靜哲的行蹤,“這兩天沒在南州,好像又去了高京。”
蔣懿恆冷笑道,“不用管他,隨他怎麼折騰。”反正那裏是周秦的地盤,諒他那個小兔子蹦躂不出什麼花樣來。
況且,他這個當老子的手再長,也伸不到別人的地盤上去管教兒子。
下午蔣懿恆開會沒多久,就被周秦一通電話打斷了會議。
周秦知道葉籬上課的學生是誰了。
他不但知道是蔣靜哲,還知道本來阿籬都請假了,這個蔣靜哲故意追到高京來逼着阿籬給他上課。
蔣懿恆皺眉看着手裏來電顯示,叫停了會議,回自己辦公室接了電話,還未開口,周秦的責問就來了,“你兒子什麼意思?!是不是他看上我家阿籬了?”
“什麼你兒子我兒子的,老周,不要着急,慢慢說,什麼情況?阿籬怎麼了?”
周秦冷笑,反問道,“你說什麼情況,你兒子幹什麼你能不知道?”
“呵呵,你老二偷偷娶女明星你一開始不也不知道嘛,咱們這些老人家,哪裏知道那些崽子們的花樣?”
“滾!蔣懿恆我告訴你,別的誰都行,你兒子不行!”
蔣懿恆嘆道,“好了老周,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我那個兒子我真的管不動他。阿籬這件事,我已經仁至義盡了,我都讓阿籬做我養女了,到這份上,阿哲那個混賬還是那副德行,你說我能怎麼辦?”
周秦本來還只是一般的不高興,聽到蔣懿恆不但承認他兒子覬覦阿籬,甚至還這樣的過分,大罵這父子兩不要臉。
蔣懿恆勸道,“你放心,不管阿哲怎麼鬧,這樁婚事我是絕對不會同意的,你放心。”
電話那邊的周秦突然不說話了。
蔣懿恆等着。
果然,周秦冷靜了下來,他聲音不那麼煩躁,但還是極為生氣,“我家阿籬這麼好,是你兒子配不上,不是你不同意,是我不同意!”
蔣懿恆點頭,“你說得對,我也這麼覺得。”
他這樣的識相,周秦心中大罵“狡猾”,恨恨掛了電話。
怪不得那天晚宴見面的時候,蔣靜哲把“周小姐”三個字咬的那麼重,原來是這個意思,太猖狂了。
敢在他的地盤上玩心眼。
下午一點半,葉籬睡起來,洗了一把臉就準備叫了小柳出門去上課。
小柳聽見這邊動靜,打了電話過來,“葉小姐,有客人在客廳。”
“客人?”現在來客人?
大中午的誰這時候跑來她這裏做客。
周家的兩個嫂子還有別的一些人臉,迅速在她腦海中閃過。
葉籬看時間緊張得很,忙問,“是誰?怎麼現在來人了?”
小柳尷尬道,“小蔣先生。”
葉籬感覺自己的鼻子都要冒火了,她這裏的卧室門一打開就是客廳,但她根本不想從這個門出去。
她握着手機推開通向庭院的玻璃門,繞着從院子裏走到客廳大門,走進去,果然看見了蔣靜哲坐在沙發上。
“蔣靜哲你來這裏幹什麼!誰叫你來的!”
蔣靜哲放下隨意從桌子上拿來的書本,雙手交疊放在膝蓋,認真回答道,“我不是說了另外找個地方上課嗎?你這裏就很好,房間大而且安靜,沒有鈴聲打擾,多好。天氣這麼熱,我來這裏上課,你就不用到處跑了。”
“這裏不是你家,不是你想在這裏上課就能在這裏上課的!”
“怎麼不能?你這裏真的挺不錯的,這樣,你給我也準備一個房間,我這幾天就住你這裏,怎麼樣?咱們順便把上周三的課也補了。反正你這裏空房間挺多的。”
葉籬惱怒起來,抄起一個抱枕就往他身上砸,“這都不是我家!你太討厭了!”
小柳嚇壞了,忙道,“沒關係,我去準備準備,騰一個上課的空房間還是可以的。”
“不準去!”
小柳頓住腳,也明白自己說錯了話,她勸道,“你們先說,我去燒水倒茶。既然小蔣先生都來了,咱們也不用趕時間是不是?”
關鍵是別再這裏打起來!
葉籬明白小柳的意思,她惱氣沖沖的坐在旁邊,等小柳一走,就生氣道,“你有完沒完?”
蔣靜哲卻是一副乖順的樣子,學着小柳的說話語氣勸她,“我就是為你考慮,在這裏上個課而已,外面那麼熱,你和我都不方便,那麼大驚小怪幹什麼。
行了我知道了,沒有房間就算了,我看這個客廳也還不錯,就飯桌上課吧。實在不行,去你房間上課,我是很願意的,但是你能肯?”
“閉嘴。”
“好。”
兩人都不說話,等小柳把茶倒來,看着兩個人都安靜下來,放了心,就按照剛剛小蔣先生說的,把餐桌上的餐具都拿走,收拾好了,然後笑道,“我去書房,有什麼事情可以叫我。”
蔣靜哲很自然的應了一聲,“好的。多謝。”
小柳受寵若驚,被蔣氏大公子這麼客氣的說話,簡直是祖墳冒煙。
葉籬眼看小柳被這個人收服,心裏憤憤然想着,果然還是得姚希怡能鎮得住他。
她勉強道,“行,那就在客廳上課。你等着。”
蔣靜哲點頭,“好。”
葉籬重新走外面院子回了她的卧室,拿着包就過來,頭也不梳,披頭散髮的用皮筋胡亂一紮,衣服也不換,就是那一身睡裙拖鞋,反正就完全你不給他面子似的,這麼沒有收拾的坐到餐桌的主座,頤指氣使道,“讓開,你不準坐這裏,坐到那裏去!”
她指着很遠的一個椅子。
蔣靜哲不肯,他一定要坐到她左手的第一個位子,“那麼遠我聽不清。”
葉籬道,“你給我再說一遍?”
蔣靜哲不吭聲了。
小柳在書房門口偷聽了一兩句,覺得葉小姐真厲害,居然把小蔣先生訓得連話都不敢說。
她也沒有多聽,把門關嚴實之後,給姚秘書發信息,重點發了剛剛葉小姐怎麼治小蔣先生的那幾句話。
這要不是兩人有曖昧,她就白活了。
但是給姚秘書給她說得就很委婉。
姚希怡冷靜的回復,“不用管,他們上課你就迴避,上完課後,你再出去幫着阿籬圓場。”
按了“發送”鍵之後,姚希怡沉吟片刻,正好蔣先生也從會議室出來。
她等了一會兒,等蔣先生回會議室之前,將這件事說給他,“聽着小柳的意思,像是小蔣先生只和阿籬見了面,但是沒有同周家的人正式見面。”
蔣懿恆和周秦才通完電話,還是老樣子,一副懶得管這個逆子的表情,“不用管,周家會擔待的。”
如此,姚希怡也沒有更好的主意。
葉籬下午沒什麼和他說的,先拿出早上他的錯題集,又拿出一個沒用過的草稿本,講道,“先把你所有的二次錯題抄一遍,抄的時候不要做題,所有題抄完了之後,再去做。”
蔣靜哲震驚,“抄題?!難道這裏還沒有打印機了?沒有的話,我現在買,馬上就能送來。”
葉籬冷笑,“抄不抄。”
蔣靜哲和她對視良久,先敗下陣來,拿走了本子和筆,認命道:算了,抄就抄吧,總比被趕出去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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